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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賠禮

  “不怎麽疼。”楊鴻雲的手掌溫熱,覆在肚子上就跟暖水袋一樣,梁十七有點想打盹。


  忽然她感覺發髻上微微一重。


  “什麽?”梁十七抬手摸到一抹細膩溫潤,她拔下來一看,眼底滿是欣喜,“好漂亮的玉簪,哪家鋪子買的?”


  手裏的簪子不大不小,整根都是由羊脂玉製成,雪亮剔透,簪身雕刻著流雲紋,簪頭一朵潔白無瑕的並蒂蓮栩栩如生,梁十七數了數,簪身雲紋剛好是七數。


  楊鴻雲勾唇一笑,又給她戴上:“楊氏玉鋪,別無分店。”


  這根玉簪楊鴻雲原先是想明天做好後再悄悄送給梁十七,給她一個驚喜,可清晨的事情鬧得他心緒不寧,唯恐梁十七誤會他和墨汐之間的關係。


  他快趕慢趕,終於趕在午膳前做完。


  在看到梁十七收到簪子後,眼裏充滿喜悅的那一刹那,楊鴻雲什麽想法都沒了。


  隻要梁十七高興,哪怕要把他的心挖出來,他也願意。


  梁十七讓他攤開手,看到他指腹上細細密密的劃痕,心中抽疼得厲害,好好的一雙手都給糟踏成什麽樣了!

  她從妝奩取來一罐粉膏脂給楊鴻雲塗抹,膏脂粉白,觸及清涼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味兒,挺好聞:“你這些日子有空就往外跑,就是為了雕刻玉簪?”


  “也不算,我抽空也會去查看驛郵的生意。”楊鴻雲欲言欲止,眉心不經意間皺攏,似乎有些苦惱。


  梁十七抬眸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楊鴻雲清了下嗓子,態度有點小心翼翼:“墨汐可有找你麻煩?”


  梁十七聞言唇角下撇,甩開他的手,怒哼一聲:“找了又如何,你去為我出氣啊?”


  “她對你動手了?”楊鴻雲怒不可遏,蹭的一下站起來。


  “誒誒,你回來。”梁十七扯住楊鴻雲的衣袖,讓他坐下,好聲好氣道,“我說著玩的,她沒找我麻煩,來者是客,她怎麽說也是你和崔鈺從小的玩伴,沒必要因為我傷了大家的和氣。”


  楊鴻雲麵露不悅:“這哪能並為一談,就算她是朋友,也沒有讓她欺負我娘子的理,往後她再找你麻煩,你不用顧忌我和崔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他話已經講得明明白白,墨汐還是裝聾作啞,那就別怪他出手狠絕!


  “墨汐武功路數飄忽不定,但她不是暗一等人的對手,我再多派兩個暗衛過來保護你。”


  楊鴻雲緊張不似作假,梁十七見此感覺好氣又好笑,不過心裏還是十分熨帖的,她沒拒絕楊鴻雲派來的暗衛,正好她也想讓他們去查一查有關趙琇的事情。


  “其實墨汐為人不壞,她是富養的千斤小姐,脾氣是嬌蠻了些,但並不驕橫,行事光明磊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耍些小伎倆,同梁秋和之流相比,她可好太多了。”


  楊鴻雲看梁十七的眼神有些意外,語氣酸溜溜:“她對你相公有非分之想,你還替她說好話?”


  “凡事一碼歸一碼,趙琇一事多虧她提醒,不然我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說到一半,梁十七忽然反應過來,雙眼一瞪,“哎你什麽意思啊,我都沒怪你在外沾花惹草,你反倒先酸上了!”


  “冤枉,我對你一往情深,哪敢沾花惹草,是她自個兒纏上來罵也罵不走,我也頭疼。”楊鴻雲摟著梁十七直歎氣,“我原本飛鴿傳書是想找苗疆的毒師替崔桓解毒,順便想把楊氏驛郵的生意往宛城擴張,誰知道,他們派了墨汐過來。”


  不過從身份上來說,墨汐確實最為合適,她在苗疆和宛城都能說得上話,隻要墨汐點頭,楊鴻雲能省去很多工夫。


  “既然有求人家,那更該對墨汐姑娘客氣些,晚上我就做一桌好吃的為她接風洗塵!”梁十七拍拍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楊鴻雲看得直樂,憋笑:“行,都聽你的。”


  然而到了下午,墨汐卻沒有回客棧,回來的隻有崔鈺一個人。


  梁十七見他身後空空如也,便問:“墨姑娘呢,你把人賣啦?”


  “切,我手無縛雞之力,她賣我還差不多。”崔鈺鬱悶坐下,連喝了兩杯水才解釋道,“她擔心我哥的病情,這兩天暫住崔府不回客棧了。”


  “伯晏,你早就猜到昨晚上有人對我哥下手,所以才叫墨汐過來是不是?”


  崔鈺去過崔府,楊鴻雲就知道瞞不了他:“昨夜事發突然,我也是暗衛來報才知道,幸虧墨汐趕來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崔鈺聞言眼底染上一抹陰鶩,牙齒咬得咯咯響:“是韓家做的?”


  他隻要一想到崔桓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模樣,心裏的怒火就怎麽也壓不下去。


  楊鴻雲不說話就相當於默認。


  崔鈺拍案而起:“韓家那群狗東西,蹬鼻子上臉,連我哥都敢動!還真當有個姓韓的太後,天下就是他們的了!”


  “子鈺!”楊鴻雲嗬斥道,“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崔鈺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他來回踱步,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墨汐說昨晚她遇到了韓老四,韓老四是韓洛最忠心的走.狗,韓洛大老遠把他派到江南,你說究竟是為什麽?”


  楊鴻雲屈指在桌麵有節奏地敲擊著,這是他思忖時慣有的動作,崔鈺也不敢打攪他,泄氣坐下。


  忽然,他餘光一瞥,轉頭對上了正悠哉悠哉喝茶的梁十七,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激憤過頭忘了梁十七還在這裏。


  那他們剛才說的話梁十七豈不是都聽見了?!

  梁十七短暫欣賞了會兒崔鈺大驚失色的模樣,隨即露出一個恰到好處富有禮貌的微笑:“你們繼續,就當我不存在。”


  崔鈺聽得眼皮子直抽,心裏默念,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伯晏的身份要藏不住了!


  如果梁十七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肯定嗤之以鼻,楊鴻雲、吳俊遠、崔鈺,演技一個比一個差,她又不瞎,再加上她聽來的牆角,拚湊起來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他們不想讓梁十七知道太多,梁十七就裝聾作啞以免他們擔心。


  但這會兒顯然是瞞不下去了。


  梁十七放下茶杯歎了口氣,起身對楊鴻雲道:“你們先聊著,我去做些點心上來。”


  楊鴻雲卻一把握住梁十七的手腕:“不用,你坐著一塊聽。”


  堵不如疏,吳俊遠說的對,梁十七從嫁給他那一天起,就身陷這場布局,注定無法獨善其身,與其讓她稀裏糊塗地活著,不如讓她慢慢了解他們的處境,說不定還會有意外之喜。


  “哦。”梁十七毫無負擔地坐下。


  楊鴻雲接著說道:“我猜韓洛是想把韓老四摘出去,讓他能伺機而動。”


  崔鈺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韓洛出事了?”


  “八九不離十,韓老四是韓洛的保命符,隻要韓老四有一口氣,他就有辦法救出韓洛,就是不知道韓洛的刀子究竟是指向誰,如果是韓詠明……以韓洛現在的資本,恐怕還不夠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自從新帝繼位,便開始削弱韓詠明在朝廷上的話語權,可薑始終是老的辣,韓詠明跟崔學文一樣都是兩朝重臣,其勢力盤踞在地下多年,就算是皇帝也無法輕易撼動。


  想革除韓詠明的官職,除非太後崩了。


  韓洛年輕氣盛野心勃勃,像極了年輕時候的韓詠明,但韓洛遠不及韓詠明心狠手辣。


  如果想要成為下一個韓詠明,他必須拋卻掉心中留存的那份天真。


  遠在燕京的韓洛忽然打了個噴嚏,手腳鐐銬嘩啦啦響動,門外看守的人回頭看了一眼,見韓洛老老實實被吊著,又麵無表情地轉了回去。


  牢籠裏陰暗潮濕,四麵都是堅固厚實的石牆,石牆上伸出四條胳膊粗的鎖鏈將中間的人懸空吊起,伴隨著滴答滴答的水聲,手腳腕的血液沿冰冷的鎖鏈滴落,在他腳下的石台上匯聚成一小灘緩緩流入石台下方,和那些發散著惡臭的髒水混合。


  韓洛手腳被束縛,無力地垂著腦袋,他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肉滿是鞭痕血跡。


  沒過多久,鐵牢的大門打開。


  腳步聲不輕不重,走到韓洛麵前。


  眼前那雙繡著螣蛇的黑緞麵長靴,韓洛再眼熟不過,螣蛇,傳說中與龍同類的神物,能興雲駕霧。


  韓詠明暴露在外的野心,都不屑遮掩。


  韓洛諷刺一笑。


  “洛兒,你可知錯?”


  韓洛抬起頭,鎖鏈被拖動又是一陣響,他傷得不輕,但麵對韓詠明,依舊是那副囂張到不可一世的表情,漆黑的眼眸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祖父說什麽,洛兒聽不懂。”


  “哼,是個硬骨頭。”韓詠明雙手背在身後繞著他踱步,“我早時候就在想,如果你爹能有你七分骨氣,我們韓家也不至於被一個黃毛小兒打壓。”


  他走到韓洛麵前,捏起韓洛的下巴,那眼神像是蟄伏在陰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冰冷陰毒:“洛兒啊,祖父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是這樣報答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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