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盯上了
古代沒有保存防腐用劑,梁十七曬了果幹和花茶,但怕沿途會壞掉,所以沒有給謝雅淳打包太多,大概就十來天的分量。
謝雅淳隻心情不好的時候才舍得泡來飲用,平時連吳俊遠都舍不得分給他,更別說這惡貫滿盈的韓洛韓小侯爺了,他前天還對她要打要殺並揚言威脅她,今天居然還有臉來問她討茶喝?!
“不給!”這茶給誰都不給你!
謝雅淳把茶杯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美眸瞪著韓洛,像是護食的小貓崽。
韓洛瞅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勾勾手指:“我說你這丫頭要不要這般小氣?不就是一杯茶麽,識相點兒,快給爺泡一杯。”
囂張的態度十分欠扁。
謝雅淳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她鼓了鼓腮幫子,氣呼呼地端起茶杯仰頭喝盡,連裏頭泡漲的果肉和花瓣都嚼兩嚼給吞了下去,隨即把空茶杯往桌上一放,那意思:沒了!
韓洛被她的一番舉措驚地愣了片刻,而後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囂張,他拍著竹榻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吳家怎麽教出你這麽個憨貨,一杯茶罷了,至於麽哈哈哈……”
謝雅淳麵皮薄,被他這麽一說,臉頰就泛起了紅暈,韓洛猖狂的笑聲猶如魔音貫耳,她擰著帕子,心裏咒道,笑笑笑,笑岔氣傷口裂開疼死你!
“咳咳咳,我特麽……水,咳,快給我倒杯水……”韓洛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胸口痛得像是羊癲瘋發作。
謝雅淳皺眉,扭過頭去不看他,十根手指快絞成麻花。
她想到過世的爹,想到同死在戰場上的叔伯,還有被韓家拖走的大哥。
如果不是韓詠明的兒子貪生怕死謊報軍情,她爹就不會被圍困在戰場上萬箭穿心而死,謝家滿門對大周對皇室忠心耿耿,可最後韓成吉被封安定侯,而她的叔伯卻因韓成吉貪功冒進而同死在敵軍刀下,屍體至今還掩埋在大漠的風沙之中,不知何時才能魂歸故裏。
想到這些,謝雅淳便心如刀絞,連韓洛的痛呼聲都變得遙遠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韓洛申吟逐漸減弱,渾身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好似快咽氣了,就在他將要暈厥過去的前一瞬,唇邊忽然抵上一抹冰涼。
溫熱的茶水入喉,壓下胸腔內的氣血翻湧,韓洛這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他揮開謝雅淳的手臂,脾氣上來又想諷刺她幾句,方一開口,卻嚐到了一絲苦澀,還帶著點鹹。
韓洛抬眸,愣住了。
饒是閱美無數的小侯爺,此時此刻,也有點被謝雅淳的神情震撼到,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妖豔如廣陵第一舞姬,高貴如皇室公主妃子,定安府中的那些鶯鶯燕燕,亦如燕京城瑰姿豔逸,儀靜體閑的大家閨秀,但從未想過一個女子落淚竟也能這般美。
杏臉桃腮,淺淡春山,似是海棠醉日,梨花帶雨。
小侯爺不禁有點看癡了。
謝雅淳被韓洛的眼神盯的不自在,捏起袖子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沒好氣道:“我哥要傍晚才回來,你現在茶也喝了,還是先行回去吧,明早再來找我哥。”
韓洛抿嘴,腦海裏那張麵孔始終揮之不去,見她此時嫌棄的表情,他詭異地冒出一個念頭,很想讓她再哭一次,哭給他看。
可惜,因方才笑岔氣,他肋下的傷口裂開,紗布被血液染紅,看樣子無法再久留。
他打了個響指,屋門被阿良推開,外頭湧進來八個侍衛合力將韓洛的竹榻抬起,然而在韓洛離去前,他餘光瞥到放置繡棚的桌角,那裏有一個木盒,盒蓋微微敞開露出裏麵形狀方正顏色各異的餅幹。
韓洛笑容有點高深莫測,指著那個木盒問謝雅淳:“這也是石門鎮楊家的那個胖媳婦兒做的?”
謝雅淳瞳孔猛縮,神色驟然大變。
他怎麽會知道!
“哼,吳家都是群隻懂打仗的糙老爺們,辦事大手大腳,回頭告訴吳俊遠,讓他以及吳家行事小心點兒,別再露出馬腳,要是被我家老爺子知道,舊事重提,燕京怕是又要血流成河。小爺我不喜歡欠人恩情,這次,咱們算扯平了。”說罷,他不再看嚇得麵無血色的謝雅淳,下巴一抬,“走吧。”
竹榻被抬出房間,阿良對謝雅淳行了一禮,將門合上。
謝雅淳雙目無神地看著韓洛方才躺過的地方,感覺有一陣寒意從腳底躥到了頭頂,凍得她牙齒都開始上下打顫。
背靠桌子,謝雅淳膝蓋發軟,整個人緩緩滑坐到地上,她雙臂抱著膝蓋,眼前又好似浮現了血霧彌漫的場景,她聽到她娘抱著她爹的鎧甲哭得撕心裂肺,聲聲泣血,然而場景一換,她娘的臉變成了梁十七,那身血色鎧甲則變成了楊鴻雲的屍體……
“不!”謝雅淳猛地驚醒,盯著被子上的繡花紋大口大口地喘氣。
吳俊遠端著藥過來,擔憂道:“又做噩夢?”
他用手背燙了燙謝雅淳的額頭,鬆了口氣,“還好沒有發熱症,我回來時候見你倒在地板上,嚇得心都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幸好大夫說你隻是驚嚇過度,不然……”
“不然你就要宰了小爺是吧。”阿良推著輪椅過來,韓洛看謝雅淳的表情很臭,“你這丫頭膽子怎麽比麻雀兒還小,爺不就讓你傳個話,至於嚇暈過去麽!”
謝雅淳此時表情還有點茫然:“我忘了,都什麽時辰了?我怎麽暈過去的?”
韓洛氣極:“你怎麽暈過去的我們哪知道,外麵天都黑了。爺好心幫忙,他倒好,踹了爺的房門還拆了爺的竹榻,就差把爺千刀萬剮剁碎後灑江河裏喂魚!”
吳俊遠把勺子往藥碗裏一丟,冷著臉嗆聲:“要不是你,淳兒哪能嚇成這樣?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你要是不服,滾回你自己的船上去,咱們這艘小船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韓洛挑眉:“嗬,吳俊遠,別忘了咱們現在還在合作,你要是把我趕下船去,那咱兩說好的事情就一拍兩散。”
吳俊遠看著他有恃無恐的模樣,氣得直磨牙。
“等等,什麽合作?”坐在床上的謝雅淳聽得雲裏霧裏,她就昏睡了一下午,兩個見麵就掐恨不得對方去死的人怎麽就忽然選擇合作了?
她掐了下大腿。
會疼,不是夢。
吳俊遠搔了搔下巴:“這個麽……”
事情要從傍晚時分說起,韓洛嫌船上飯菜難吃,讓阿良去休憩的碼頭去買,恰巧阿良回來時遇見拎著大包小包的吳俊遠。
兩人也算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阿良看到吳俊遠那張臉就覺得肩膀隱隱作痛,而吳俊遠看到阿良那張臉就想起韓洛那個混世魔王,心情瞬間跌落到穀底。
兩人擦肩而過,方走到船頭,就見船艙二樓某間客房推開窗,韓洛那張欠揍的臉擱在手臂上,正朝他倆揮手。
吳俊遠不想理他。
韓洛也知道吳俊遠不想跟他有所往來,便無聲說了三個字。
吳俊遠看懂了他的口型,神色驟然緊繃,像是麵對危險時的獵豹,渾身都在警惕。
韓洛笑了,朝他招招手。
吳俊遠無奈,隻得跟隨阿良上去。
韓洛讓阿良出去,他和吳俊遠關在房間裏談了許久,原來,韓家對吳家找到吳玉芝的事情早就知曉,隻是吳玉芝一介婦人,不值得韓詠明費心去折騰,他便將此事交由韓成吉去處理,韓成吉姬妾成群在定安候府裏享樂都來不及,哪願意千裏迢迢趕去江南。
他子女眾多,有幾個庶子倒是想為其分憂,隻是,他們從未去過南方,又聽得狐朋狗友說南方多窮苦,都是一群未開化的野蠻人,餓的時候連人都吃,於是,他們打起了退堂鼓,你推我我推你,反正誰都不願去。
韓成吉的姬妾又在韓成吉耳邊吹枕頭風,一來二去,這下江南搜查吳家後代的任務就落到了韓洛的頭上。
韓洛對吳俊遠講述時雙手一攤,無所謂道:“誰讓我打小沒了娘,韓成吉隻把我當做威脅他地位的敵人,巴不得將我調離燕京。”
吳俊遠卻半點不心疼韓洛,韓成吉不把韓洛當兒子,韓洛也沒把韓成吉當老子,他七歲的時候就對韓成吉的爵位虎視眈眈,不止一兩次買通殺手弑父,他“瘋子”的名號也是從那時開始傳遍燕京。
韓成吉恨不得從沒生下過韓洛,偏生韓洛文武全才,其他庶子拍馬也趕不及,相比整天沉迷美色的韓成吉,顯然心狠手辣唯我獨尊的韓洛更對韓詠明的脾氣,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韓洛若生在帝王家,坐上那個寶座也是極有可能的。
如今韓詠明想要齊王手中的兵權,他年邁上不了戰場,韓成吉和他幾個弟弟文不成武不就,能依靠的便隻有韓洛。
所以韓詠明才會一次次容忍韓洛作天作地的行為,給予他在韓家超然的地位。
但隨著韓詠明年紀上漲,他的幾個兒子各有各的算盤,他在韓家逐漸有些力不從心,更重要的是,韓洛成長太快,已經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次刺殺,很難說有沒有韓詠明的手筆。
但沒有他的默認,韓家人絕不敢動手,這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