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禍害遺千年
了解事情經過後,吳俊遠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默默放下手裏的長劍。
韓洛咧開嘴笑的得意,殊不知他渾身血汙,這一笑不但不帥氣,看起來還特猙獰。
吳俊遠看久了隻覺眼睛疼,讓他趕緊滾蛋:“小侯爺的大恩大德下官銘記在心,隻是今夜天色已晚,小侯爺還有傷在身,您就先行回去休息吧,待明早下官再攜舍妹拜訪小侯爺。”
吳俊遠一口官腔聽得韓洛心裏不自在,手癢癢又想同他過兩招。
說得再好聽,不也是在趕人麽。
吳俊遠不讓他看謝雅淳,他就偏要看!
這般想著,韓洛撐著血流不止的半殘身軀往門前探去。
韓洛身旁的灰衣侍衛眼尖看到吳俊遠隱隱又有拔劍的趨勢,連忙跪地磕頭請罪:“小侯爺,夜裏風大,您還是快回去吧。”
領頭侍衛一跪,其他侍衛也紛紛跪地,異口同聲道:“請小侯爺回船。”
“你們……咳……”韓洛身子搖搖晃晃,氣得站不穩,他連聲說了三個好,瞟向領頭侍衛的眼神好似要將他千刀萬剮,“你們膽子大了,敢威脅起小爺來了,回去小爺就砍了你們!”
侍衛低下頭:“隻要能保小侯爺安然無恙,屬下甘願賠上這條賤命!”
話音方落,其他侍衛接二連三拔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以命要挾:“請小侯爺保重身體!”
侍衛拔劍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一看就知道沒少用這招,熟練得令人心疼。
“反了你們……”韓洛見他們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心裏那叫一個氣,差點又咳出血來,“這爛招是不是我爹教你們的?”
侍衛垂頭不語。
韓洛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威脅,三番兩次,他受夠了!
正當他眼珠通紅要將這群侍衛一一宰了的時候,謝雅淳的房門吱呀打開,從門縫裏探出個小腦袋,她視線下瞥,瞧見滿地的屍體,嚇得砰一聲又將房門關上,躲在門背後關心道:“俊遠哥哥,你可有受傷?”
吳俊遠聞言緩和了緊張的神色:“我無事,外麵人多雜亂,你不要隨意出來走動,門外我會派人守著,你先安心休息罷。”
“好。”謝雅淳乖乖應下。
盡管方才那一瞥,橫屍滿地的場麵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坐在凳子上心裏依舊慌張得要命,但她也明白她在船上什麽都做不了,聽吳俊遠的話不給他們添亂便是最大的幫助。
突然出現的謝雅淳打亂了韓洛的氣勢,他恨恨的甩下長劍,心道,這女人怕是上輩子跟他結了仇,這輩子故意來克他的!
小侯爺心氣不順,看誰都不順眼,他在侍衛身上踹了腳,怒吼道:“跪著作甚,還不趕緊扶爺回去!”
侍衛們如蒙大赦,一溜煙站起來把半殘的韓洛抗走。
領頭侍衛留在最後朝吳俊遠拱了拱手:“這些屍體我們會派人來處理,還望少將軍行個方便。”
吳俊遠直勾勾地看著領頭侍衛,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領頭侍衛以為吳俊遠要發難的時候,卻聽得他突兀地笑了一聲,對幾個鏢師道:“你們先去查看一下傷員,讓他們盡快把船修好,修不好就明天換搜船過來。”
鏢頭也是聰明人,見他們有話說,便不再打擾。
鏢師走後,在場就剩下吳俊遠和領頭侍衛兩人,不管是姓韓的,還是姓韓家裏的奴仆,吳俊遠都沒什麽好臉色。
他朝領頭侍衛笑笑,嘲諷意味十足:“我說呢,以韓洛的為人怎麽可能會忽然那麽好心,還替我保護淳兒。嗬,原來,引這群水賊過來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怎麽,他是想挾恩堵住我們兄妹兩的嘴?”
領頭侍衛心裏咯噔一下,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低下頭道:“少將軍您誤會了,此事與小侯爺無關。”
“哦,無關。”吳俊遠負手繞著他走了一圈,忽然湊近在他頭巾上揩下一層粉末,用指腹撚了撚,嗤笑,“上好的胭脂水粉,還帶著迷香的作用,阿良侍衛倒是自在,保護小侯爺的同時居然還有工夫去畫舫尋.歡作樂。”
那名喚阿良的領頭侍衛臉色倏地發白:“這、這是……”
吳俊遠掏出帕子擦拭手指,漫不經心地問道:“廣陵的風月春.色遠近聞名,大半夜的,你家小侯爺不在畫舫上聽姑娘撫琴唱曲,來我們商船上作甚?”
阿良哭喪著臉,當著吳俊遠的麵跪下:“少將軍,您就莫在為難小的了。”
他不禁感歎吳俊遠腦子反應太快,意識更是敏銳的可怕,僅憑蛛絲馬跡就能推算出事情原委,不虧是戰神座下養著的狼崽,和朝中那群常年圈養被拔掉爪子的老虎完全不同。
吳俊遠卻不吃他這一套,賣慘,跟韓洛賣去,在他麵前有什麽用?
“別把話說這麽難聽,我也不想為難你,但韓洛這事兒既然已經牽扯到我,我總得問他討個說法,你不願說也行,明天你讓韓洛自己來找我,不然……正逢王爺在燕京,大運河出現水賊,他一定會感興趣,你說呢,阿良侍衛?”
阿良額頭冷汗涔涔:“是,小的一定把少將軍的話帶到。”
吳俊遠微笑,扶起阿良拍拍他的肩膀:“識時務者為俊傑,阿良侍衛,今晚就麻煩你們了。”
“不敢,不敢。”阿良隻覺被吳俊遠拍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大概是腫了。
他拜別吳俊遠,走過角落立馬疼得齜牙咧嘴,他掀開衣襟一看,肩膀上多了一個刺眼奪目的五指印,好在隻是看著滲人,沒有傷及筋骨,若是再用力幾分,他這隻手臂怕是要廢了。
西北大軍常說吳俊遠練過鐵掌,能一掌拍死跟熊差不多壯的敵方將領,他還以為他們是在吹牛說笑,如今親身經曆,他才明白,什麽叫“鐵掌”。
他娘的,可真疼!
商船一夜燈火通明,韓家的侍衛行事利索,天亮之前把船上的屍體都處理地幹幹淨淨,地板上連滴血漬都看不出來,若非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就好似一場夢境。
鏢師和船工為修理被水賊撞破的船身,也是徹夜未眠,直到天亮才把側邊的窟窿和船欄補上,但修好後的商船還不能立即揚帆起航,水賊的那艘船橫卡在河道中央,他們的船壓根就過不去。
副手沒辦法,隻好讓工人把水賊的船給拆了,留下船骨方便拖回去。
韓洛傷勢嚴重,侍衛連夜請了五名大夫為他看診,為了不把遇刺的事情泄露出去,韓洛便同吳俊遠他們一同留在了商船上,就連請大夫打的都是吳俊遠的旗號。
吳俊遠被他們先斬後奏的行為氣得火冒三丈,接連把韓家的侍衛通通揍了一頓,要不是看在韓洛半死不活的份上,他都能直接把人丟河裏去,這種麻煩精,死了算了!
然而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不是瞎說的,到第二天下午,他們商船渡過潤州到達彭城碼頭休憩補給,韓洛就醒了。
阿良把吳俊遠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韓洛,並且那群水賊的身份也被查清楚,其中隻有十來個人是真正的水賊,其他都是別人派來的殺手,有朝廷官員養的死士,亦有被買通的江湖門派中人,甚至有一波死士還是韓家派來的,就是不知道是韓家哪一房。
韓洛躺在床上麵無表情地聽完,對這個結果絲毫不意外,他想了想,決定去見一見吳俊遠。
可惜,吳俊遠不在商船上,他接到吳家來信,便想著去彭城買些特產捎帶回去,免得府裏那幾個姐姐妹妹圍著他轉說他偏心。
韓洛得知吳俊遠出門本想掉頭回去,後來他一想,吳俊遠不在,謝雅淳不是還在麽。
於是,謝雅淳不得不僵硬著笑容把他迎進門。
小侯爺傷勢未愈,排場大得很,躺著的竹榻要八個人扛,把謝雅淳屋裏塞得滿滿當當,連轉身的餘地都給擠沒了。
謝雅淳不善跟人吵架,但她對韓洛的不喜是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從他進門後,就替他倒了杯茶,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講,自顧自拿起繡棚給梁十七繡荷包。
梁十七繡花的手藝實在太差,鴛鴦都能繡成水鴨,街上賣的那些她又嫌花裏胡哨,不喜歡,謝雅淳便答應替她繡一些好搭配衣裳的清爽花樣。
她專心致誌地繡花,休息時便從桌上木盒裏捏兩塊餅幹嚐嚐,將韓洛忽視了個徹底。
其實韓洛精神頭也不大好,身上的傷口像是有無數螞蟻在啃噬,細細密密地疼痛,他見謝雅淳不想開口,自然也做不到熱臉貼冷屁.股,不過他聞到一股誘.人的果香味兒,酸酸甜甜,好像是從謝雅淳麵前的茶杯裏散發出來的味道。
小侯爺看了眼她的杯子,又看了眼自己的杯子,忽然就覺得手裏苦澀的茶水不香了。
“這東西是人喝的嗎?”韓洛把手裏的茶水往桌上一丟,茶水流了滿地。
他突然發出的響動把謝雅淳嚇了一跳,她秀眉微微蹙起,心道,這人又開始發什麽神經?
韓洛指指謝雅淳桌上的杯子:“爺要你喝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