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裂縫
“喂,你該不會要始亂終棄吧?”崔鈺問林陽澤,“你們成親還不到一年。”
“沒有。”林陽澤當然沒這麽想,若不然他今天也不會帶著滿腹心事來客來軒,他悶聲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人能變這麽快。”
“或許是你從來沒有看清過她。”
林陽澤疑惑地看向楊鴻雲。
“其實你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隻是不願承認罷了。”大概是林陽澤跟梁十七劃清了界限,楊鴻雲這會兒看他比之前要順眼的多,難得開口多說了幾句。
林陽澤樣貌不凡,風度翩翩,十七歲便考上了秀才,足矣證明他才華橫溢,然而這麽優秀的一個人,偏生在處理感情糾紛時畏畏縮縮,不敢直接麵對現實。
“你懂什麽……”
“你們商人不是經常奉行一句話,及時止損,當你投入太多本錢後依舊看不到盈利,你還會繼續往裏頭砸錢?林家生意做那麽大,作為繼承人總不會連這點氣魄都沒有。”
林陽澤低頭摩挲著酒杯,若有所思。
崔鈺卻認為楊鴻雲這番話未免太過冷血無情,不讚成道:“感情和生意是兩碼事,不能一概而論,嫂夫人你說是吧。”
梁十七並不想對林陽澤和梁秋和的情感問題發表任何看法,她收了碗站起來:“廚房裏還有些下酒菜,我去拿。”
“喲謔,嫂夫人那麽客氣。”
楊鴻雲麵色平淡道:“那是看在銀子的份上。”
付了一錠銀子的林陽澤:“……”白開心一場。
下酒菜端來後,崔鈺從櫃台後麵取出兩隻酒杯,分給楊鴻雲和梁十七:“不講那些不開心的了,說些其他的。”
他捧起梅子酒給眾人滿上,跟林陽澤感慨:“一個月前,客來軒還叫福來客棧那會兒,你來勢洶洶,要不是嫂夫人出現,我差點關門大吉,那時候我是真的恨,可誰能想得到,一個月後的今天,我會和你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酒,真是世事無常,來,我敬你一杯。”
賓鴻樓開業時的熱鬧場景仿佛還在昨日,如今卻被客來軒奪走了全部風頭。
回想起當初,林陽澤也頗有感觸,他舉起酒杯敬崔鈺:“我爹教過我,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夥伴,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輸和贏,對於過去我不覺自己有做錯,但我承認,我輸了,幹!”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昔日的對手一轉眼就變成了朋友。
梁十七和楊鴻雲:……商人的友誼著實令人費解。
崔鈺和林陽澤談起生意合作上的事情。
梁十七嚼著酒香花生米,筷子在碗裏戳來戳去,側耳聽了幾句後感覺有點無聊。
她還是安安分分當一個廚娘,生意什麽的,太煩了!
楊鴻雲還以為她困頓了,便輕聲道:“看他們的樣子應該還有很長時間要談,不如你先去休息吧。”
梁十七剛想點頭,就被崔鈺一嗓子吼醒了:“你說什麽,你把賓鴻樓送人了?是誰?”
林陽澤表情有些別扭:“梁秋和。”
崔鈺捂著胸口倒吸一口涼氣:“兄弟,你還真什麽都給啊!”
一間酒樓說送就送,雖然是給自家夫人,但那可是酒樓,不是普通的鋪子,光是鋪麵賓鴻樓就要比客來軒大三倍,起碼能抵八間普通的鋪子!
這還是在不算修繕情況下。
梁秋和嫁給崔鈺的時候,十六台嫁妝加起來都沒那麽多。
梁十七麵無表情地拍手:“我現在相信你對梁秋和是真愛了。”
楊鴻雲,楊鴻雲不知道說什麽好,跟著媳婦拍手總沒錯,嗯。
林陽澤被說得麵上無光,隻得解釋道:“這事說來話長,與梁十七也有點關係。”
“我?”
梁十七無語,她是不是今年命犯太歲,怎麽什麽壞事都能扯上她。
於是她扯著楊鴻雲的袖子小聲問:“臨安有沒有比較靈的寺廟?改天咱兩去拜拜。”
楊鴻雲抿唇偷笑:“好,我去打聽打聽。”
崔鈺忍不住拍桌子提醒:“喂,你們在別人麵前能不能注意點,別老是頭挨著頭。”
他真是為楊鴻雲和梁十七操碎了心!
梁十七和楊鴻聞言坐直了,隨即看向林陽澤,那意思,繼續說下去。
林陽澤尷尬地輕咳一聲,將整件事情的緣由緩緩道來。
三天前,也就是梁十七在秀衣閣碰到梁秋和的那天,林陽澤去臨安府城辦事,而梁秋和則為祝賀姚秀慧的壽辰提前回娘家作陪。
誰想林陽澤前腳出門,梁秋和後腳就跟梁十七起了爭執,還鬧得石門鎮皆知。
因臨安府城與石門鎮路程遙遠,消息沒傳過去,直到今日林陽澤風塵仆仆快馬加鞭地回來祝賀,才得知梁秋和當日與梁十七說的那番話。
他氣得扔了馬鞭,去跟梁秋和對峙。
當時林陽澤想,隻要梁秋和去跟梁十七道歉認個錯,這事他可以既往不咎,還會想辦法替她把姚秀慧的醜聞壓下去。
可梁秋和別說道歉,她壓根就不覺得自己有錯,而林陽澤偏向梁十七的態度更讓她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麽,還拿那塊玉佩說事,指責林陽澤騙她。
林陽澤正在氣頭上,見她冥頑不靈,更不願退步,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所以林陽澤連姚秀慧的壽宴都沒有去。
“早晨我說話的語氣是有些重,回府後我也有反思。”說到此處,林陽澤深深呼出一口氣,他喝了杯酒潤潤嗓子,才繼續說下去,“到了下午,梁府派人來傳話,嶽父嶽母送走賓客後忽然爭吵,還動起手來,秋和被波及撞到暈了過去,大夫說,她有了。”
“哇!你要當爹了!”崔鈺神情誇張。
梁十七正聽得有趣,嘖了一聲:“別打岔!然後呢?為了孩子你就把賓鴻樓送給她了?”
林陽澤點頭又搖頭:“準確說,是我母親相送,不是我。”
梁十七隻在退婚時見過林夫人一麵,印象中是個很挑剔很高傲的婦人,她很不滿梁十七的長相和性格,當著梁十七的麵直言她配不上林陽澤。
相反,她看梁秋和就跟看完美兒媳婦似的,拉著她的手誇了不少好話。
以林夫人對梁秋和的偏愛,再加上她肚裏又揣著一個,若是她提出要接管酒樓,林夫人還真不會阻攔。
就跟梁十七猜想的一樣,梁秋和早在事發之後,就飛鴿傳書,把所有事情都捅到了林夫人麵前,她本意是想借林夫人敲打林陽澤,讓他斷絕和梁十七往來。
可她不知道,賓鴻樓是林陽澤的私產,和林家酒樓完全沒有關係,而林夫人和林老爺根本不知道林陽澤私自在外做生意。
林老爺派人到漢口縣和石門鎮打聽,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他們向來以林陽澤這個兒子為榮,也最愛惜他的名聲,為的是他以後走仕途能一帆風順,不被人抓到把柄,之前因退婚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們便對梁府尤其是梁十七頗有微詞。
然而萬萬想不到,林陽澤不僅跟梁十七有所往來,還在外和人打賭,輸給了梁十七的丈夫,一個鄉下來的土鱉蟲!
林家的顏麵都給丟盡了!
林夫人氣得當場兩眼一抹黑給撅了過去。
二老親自趕到漢口縣,林老爺二話不說直接拿茶杯砸了過去,碎裂的瓷片迸濺開劃傷了林陽澤的脖頸。
林老爺毫無察覺,拍桌子對林陽澤劈頭蓋臉一頓罵:“讓你好好讀書你不聽,去開什麽酒樓,不務正業!就是因為你心思不在讀書上,才會輸給一個不知道從哪個旮遝裏冒出來的臭小子!你爹我的老臉都被你丟光了!從今天起,你不許再接手任何有關生意方麵的事情,好好讀書,聽見沒有!”
林陽澤從頭到尾都跪在那裏,一聲不吭。
而賓鴻樓,則被梁秋和借著林陽澤的名義跟林夫人討要了去。
林夫人也不是不心疼兒子,在她看來,梁秋和跟林陽澤是夫妻一體的,酒樓給她和給林陽澤並無區別,所以才送的這般大方。
梁秋和自認為是替林陽澤考慮,還跑到他麵前邀功:“相公,酒樓就暫時交給我打理,等爹娘消了氣我就還給你。”
林陽澤站起來,看她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冷聲道:“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府。
“我爹肯定會派人在賓鴻樓守著,我一時沒地去,就想到了客來軒。”
崔鈺聽完林陽澤的遭遇,再想想自己,不禁感同身受,他拍拍林陽澤的肩膀,堅定道:“在做生意這件事情上我支持你!”
梁十七問:“你離家出走,那梁秋和怎麽辦?她還有身孕。”
林陽澤很驚訝:“你竟然會關心她,我以為你們的關係已經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梁十七撇嘴:“我就隨口一問,她死不死跟我沒關係,但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林陽澤卻笑,笑得有點詭異。
誰知道她肚子是真是假。
“誒,那你現在沒了賓鴻樓還怎麽跟我合作?難不成想來客來軒分一杯羹?不行不行,客來軒的東家已經有兩個了,不能再多了,你出再多錢我也不會同意的。”崔鈺雙臂交叉擋在胸前,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