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往事重提
楊鴻雲道:“你先去把東西放下。”
“是。”莫邢如蒙大赦,腳底一抹油跑得飛快。
梁十七冷哼:“當我會吃人麽。”
楊鴻雲睜眼說瞎話:“夫人這般人美心善,怎麽可能會吃人。”
“行了啊,別油嘴滑舌,你什麽時候休沐,我們一起回青山村,大半個月來我都沒能回去看看爹娘和小寶,不知道小寶會不會把我忘了。”原本說好隻在客來軒暫住兩天,沒想到這一忙就停不下來,連新房的事情,都是楊鴻雲在處理。
他們這次回去一來是想探望二老,再來就是新房要上梁,上梁可是大事,總要請村裏的街坊鄰居吃頓飯,這是村裏的習俗,不能免。
自從楊鴻雲被誣陷落獄後,他和楊鬆夫婦便對村民寒了心,所以除了李玉英母女和李大仁外,就隻請了曾對楊鬆有過恩情的村民。
楊鴻雲想了想道:“我爹上次請人算了日子,說兩天後便是黃道吉日,我已經跟周夫子請了假。”
梁十七把日子記著:“那行。”
她之前就跟崔鈺提過一嘴,崔鈺答應地也爽快,他和崔桓也想去看上梁,所以他打算把客來軒關一天,順便把店裏的人帶過去搭把手,好讓村裏的那些村民明白,什麽叫今時不同往日!
對此,梁十七很感動,所以才有了今晚的這頓夜宵。
包完雲吞,煮水下鍋。
楊鴻雲淨手後靠在長案邊上,他朝門口看了一眼,忽然說道:“林陽澤來了,和崔鈺在喝酒,你要不要見見?”
梁十七皺眉,一臉莫名其妙:“無緣無故我見他幹嘛,還嫌不夠倒黴?上次就因為跟他說了兩句話,我才會被梁秋和撓了一道口子,要不是我躲得快,留了疤都沒處說理去。”
“咳!”崔鈺撩起廚房的布簾重重了一聲。
就見他身側的林陽澤一臉尷尬,這麽大個男人此時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訥訥道:“抱歉,那天我實在沒有想到秋和會在書院門口偷看,也不知道她會去挑釁你……”
梁十七皺皺鼻子,將鍋裏的雲吞撈起,不爽道:“說實話,我是真的討厭你們兩個,進水不犯河水不好嗎?非要盯著我做什麽!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若是你對此事真的完全不知情,無需替她道歉,左右我都不會接受。”
雲吞個頭很大,一隻瓷碗裏放八個,湯汁內再滴兩滴醬油,再撒上蛋皮和蔥花點綴。
“開飯啦!”
梁十七一聲喊,後頭院子裏正吃瓜子嘮嗑的何林一群人立馬魚貫而入,莫邢也混入其中。
“鍋裏還有很多,要吃多少自己盛。”說罷,她和楊鴻雲把盛好的四碗一起端出去。
何林等人感激不已:“多謝楊夫人!”他撞了一下莫邢,提醒,“別愣著,快去拿碗啊。”
“哦哦。”
林陽澤沒想到還有自己那份,一時心緒複雜,有點愉悅,又有點不知所措。
梁十七瞧他那模樣,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別感動,要錢的,一碗一百文。”
“啪嗒”勺子掉碗裏,林陽澤瞪大眼不敢置信地問:“客來軒的雲吞不是隻賣十五文嗎?”
怎麽到他這裏就漲價這麽多?!
梁十七撇嘴:“覺得貴你可以不吃。”
才一百文而已,沒賣他一百五十文就算不錯了,五十文是她留存的良心。
“吃!”林陽澤磨牙,這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也不知道梁十七在揉麵的時候加了什麽,雲吞的麵皮薄而晶瑩,透得能看見裏頭各種顏色的餡料,蛋花皮和翠色的蔥花漂浮在淺褐湯麵上相得益彰,光是看著就讓人口舌生津,食欲大振。
林陽澤對客來軒的菜品一直都有留意,梁十七做的每道菜都好看得像畫一樣,雖說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但有多少廚子一輩子都折在了“香”和“味”兩點上,像梁十七這種每道菜都講究“色”的實在少之又少。
他舀起一隻放入嘴中,麵皮被牙齒輕輕一咬,肉餡中的鮮美的湯汁就迸射而出,滿嘴鮮香,林陽澤瞳眸逐漸睜大,這真的是雲吞嗎?怎麽能那麽鮮!僅一口,就能完全將人俘虜!
而且餡料裏還混著很多食材,肉質微微彈牙,筍的清脆,蝦仁增添鮮美,還有一種他分辨不出,但富有嚼勁,將這幾樣混合在一起,味道真是絕了!
林陽澤沒吃飯就出來,腹腔內空空如也,幾杯梅子酒下肚後沒感覺餓,直到這會兒,饑餓感才爭先恐後湧上來,他一口一個,八隻雲吞瞬間就給清空了。
“還有沒有,再來一碗。”
梁十七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仿佛在說他沒見過世麵,林府家大業大,酒樓開遍臨安周遭的縣城,總不至於連碗雲吞都沒吃過吧。
林陽澤摸出一錠銀子,差點被湯汁嗆到:“咳,我出來時沒吃飯,有點餓。”
你那哪是有點餓,簡直快餓死鬼投胎了。
“等著。”梁十七不情願地又去廚房盛了一碗,這次她換了大碗,分量足足多了一倍,讓林陽澤一次吃個夠。
林陽澤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這麽多。”
他說是這麽說,但也沒見他真的少吃一口,沒多久海碗便見了底。
“呃!”林陽澤放下碗,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嗝。
舒坦!這些年來,他還是頭一次敞開吃,吃得那麽暢快!
就是客棧內有點過於悶熱,因春季快要過去,江南最近的天氣雨水較多,故而總覺得衣裳潮捏捏的,不舒坦。
林陽澤鬆了鬆領子,掏出帕子擦拭掉額頭冒出來的汗水。
梁十七和楊鴻雲正交頭接耳在說青山村的事情,沒注意到他,唯有坐在他左手邊的崔鈺眼尖地看到他脖子下麵有兩道血痕,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破的。
“你這……”崔鈺話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又給吞回去了。
林陽澤順著他的視線,才發覺脖子上的傷口無意中露了出來,他尷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無礙,隻是皮外傷。”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崔鈺說完,才發覺有點尷尬。
林陽澤將領口收攏,遮住那道傷口,卻突然聽到楊鴻雲開口:“今天我下學後,看到一女子鬼鬼祟祟在書院門口打探,看穿著打扮,像是你們林府的丫鬟。”
林陽澤一聽,臉色瞬間就轉黑,用腳趾想想也能猜到,定是梁秋和派來盯梢的,或者說,她是想抓住梁十七同他私會的把柄,好以此來威脅他或者是梁十七。
“我不明白,我都如此待她了,她為何還是信不過我?”
楊鴻雲目光總算從梁十七身上挪開,分給了他一點,他盯著林陽澤的眼睛,問了一個很突兀的問題:“沒有娶到十七,你後悔嗎?”
桌底下梁十七惡狠狠踩了楊鴻雲一腳,你們聊天就聊天,牽扯到我做什麽!
楊鴻雲卻不為所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執拗地想要從林陽澤身上得到一個答案。
林陽澤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睛對上楊鴻雲,目光坦誠道:“後悔過,但我當初確實對她無意,如今也談不上有心思,更多是不甘心罷了。”
他端起酒杯仰頭灌下,轉而問梁十七:“你和我有婚約這件事,你是何時知道的?”
梁十七被問得愣住了,她仔細回想,才發現原主確實是從好幾年前就開始喜歡林陽澤,但那時候還有女子的羞澀在,一直不敢接近他,直到去年六月她才從姚秀慧口中得知,和林陽澤自小結了娃娃親。
那時候原主被天降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滿心滿眼都是林陽澤,還以林陽澤夫人的身份自居,雖然這點她並沒有跟外人說道,可她自己心裏就是這麽認為的。
之後的瘋狂,皆由此而起。
梁十七臉色驟變,嘴唇微微顫抖:“去年六月,是我從姚秀慧房門前偷聽到。”
什麽偷聽,分明就是姚秀慧有意為之!
“我比你知曉得還要更遲些,而且是從茶館內聽說的。”林陽澤眸色逐漸深沉,嘲諷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還是在嘲笑別人。
在座的人腦子都不笨,三兩句話就已經能拚湊出一個大概的真相出來。
“也就是說,姚秀慧或者是梁秋和,利用你們兩個,成功把這場婚事給攪渾了,可真行!”崔鈺感覺有點反胃。
林陽澤解釋道:“當初我懇求母親去梁府退婚,母親她沒想給梁十七難堪,我是要走仕途的人,她分得清輕重,但沒想到消息會傳出去。”
梁十七頓悟:“所以你一直以為是我故意把消息傳出去,給你施壓。”
“抱歉。”林陽澤目露歉意,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他猜到此事多半也是姚秀慧和梁秋和的手筆。
梁十七搔搔麵頰,不好意思道:“那倒不用,畢竟如果不是我鬧開,她們也沒法借題發揮。”
林陽澤點點頭,繼續說道:“梁秋和於我有恩,我對她也算是一見傾心,成親後她要什麽我都願意給她,可是,在相處過程中,我慢慢發覺,她並不像我想象中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