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待遇差距
“齊王?!”
何林被他的話嚇一跳,齊王不是在駐守邊關嗎,怎麽搖身一變成巡按禦史了?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旁敲側擊地打聽消息:“就算是齊王來到臨安,與杜家小公子又有何關係?”
“嗐,當然是我家公子有幸得到齊王重用,不然哪能跟隨一道同來。”杜來說到這裏,大抵也覺得自己透露得太多,便不再講下去,話鋒一轉而勸起何林來,“沒想到才過了兩個月,你便落魄至此,這樣,你不如辭掉這裏的差事跟我走,我替你在公子麵前美言幾句,給你謀個門仆當當。”
去你娘的門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眼底的嘲諷。
何林心裏啐了一口,臉上卻絲毫不顯,問:“杜府的門仆一月多少銀錢?”
杜來豎起三根手指頭:“三百錢。”
哦,他一個月一兩呢。
大戶人家的仆人按照等級分為總管,一等仆人、二等仆人、三等仆人和粗使仆人,一等仆人月錢是一兩,何林之前便是跟隨少爺的一等仆人,所以崔鈺給他的月錢和崔府一樣,而門仆隻能算是三等仆人或者是粗使仆人,月錢三百錢至五百錢不等,這點杜來倒是沒有騙他。
見何林麵色平靜,杜來還以為他對月錢不滿,便咬著牙又添了一根手指:“四百錢行了吧,這是我能為你爭取最多的了。”
何林一臉冷漠,拒絕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在這裏挺好的。”
何林所說的話句句是肺腑之言,在客來軒他一個月至少能賺二兩,傻了才會選擇微薄的酬薪去杜府當門仆。
“別呀!何林,我是真心想幫你。”在客棧當跑堂能賺多少錢?杜來才不信何林是真心想留下來,估計是死要麵子不肯在他麵前認輸罷,“你就聽我一句,當跑堂的又髒又累,何必呢。”
何林覺得杜來這人怪執拗的,他都說不用了,還扯著他不放,有點煩,但又不好在大街之上擺臉色,誰知道路過的會不會是客來軒的食客,要是被他們看去,往後不來客來軒了怎麽辦?
“何林,裏頭都打掃好了,你怎麽還在外頭?”陽全擦著手出來尋人,他瞅見杜來,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便問何林,“他是你親戚?”
何林:“……不是。”你跟我一起當差這麽多年,我家有沒有親戚你心裏沒點數?
想罵人,但也隻能在心裏想想。
不過也多虧陽全的出現,他總算找到了理由脫身,對杜來道:“我還有活要幹,你看天色也也不早了,你家公子見你這麽晚還未回去,怕是要擔心。”
可杜來好似沒有聽出他委婉的提醒,反而笑著說道:“無妨,公子派我來買些吃食好在回去路上消磨,晚些回去不礙事,哎,你家客棧可有好吃的點心?”
其實他老早去點心鋪子買好了糕點和幹果,說這話純屬是讓何林難堪,通常客棧是不做點心的,即便有,也不大會好吃。
誰讓何林三番兩次拒絕他的好意,給他臉了!
他倒是要看看,這家客棧究竟有何特殊的地方!
果不其然,何林聽完後露出了一絲為難:“不好意思,咱們客棧已經打烊了,你要買點心就請明天趕早。”
陽全也在後麵認同點頭。
杜來不以為然,覺得何林是在糊弄他,麵露不虞道:“客人上門豈有往外推的道理,要是人人都像你家這般做生意,還不如趁早倒閉算了。”
“喂,你說話客氣點。”在客棧門口說‘倒閉’,詛咒誰呢?
別看陽全長得纖瘦,動起手來可不是花架子。
這時,梁十七察覺到門外的動靜,跟胡永豐耳語了幾句。
胡永豐聽後,出來對何林跟陽全說道:“楊夫人說了,來者是客,灶頭火還沒滅,便破例一次讓他進去。”
梁十七發話,何林和陽全便不再阻攔,讓杜來進去。
杜來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跨進大門。
何林將一桌的木凳翻下,待杜來坐好後,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跟紙,噙著笑問道:“客人來點什麽?”
杜來還在打量客棧的裝飾,心道,我滴個乖乖,原來裏頭這麽好看!優雅別致,這哪是客棧,分明是文人書客家的後花園子啊!瞧瞧這櫃上的瓷瓶,他記得杜府也有類似的,可金貴!窗台的花束宅紫嫣紅,富有生機,讓人看了心情愉悅;再看牆麵上的字畫,饒是他這種胸無點墨之輩,也能感受到其富有的獨特韻味。
整個客棧規模不大,卻獨具匠心,別具一格。
在這裏坐著哪怕不吃飯,隻點一壺清茶坐上一天,也是愜意的。
杜來沉浸在對客棧的欣賞中,猛地聽到有人敲了幾下桌麵,他倏一抬頭,就見何林依舊噙著微笑,再一次問道:“客人要來點什麽?”
杜來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幾分猙獰。
他坐直後清了清嗓子,高傲道:“我家公子自是要吃最好的,把你家最好的菜給我來一份,外加一份點心。”
最好的?就怕你吃不起。
何林合上點菜的小冊子,也不解釋,直接指給他看陽全搬進來的木架子,就見上頭貼著一張紅紙,招牌菜三個大字赫然在列。
杜來順著看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開水白菜三百九十九文!你們開黑店啊!”
腐敗,真是腐敗,一盤白菜賣將近四百文,想賺錢想瘋了吧!杜來感覺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思忖著回去後定要在公子麵前參上一本,說不定這家客棧背後是本地的貪官汙吏!
何林完全不知杜來心裏在想些什麽,隻道:“你覺得貴可以不買。”
“買!誰說不我不買!”買回去當證據,讓公子和王爺好好看看。
杜來將銀子拍在桌上,看似豪氣萬丈,實際心頭在滴血,要命,一盤菜浪費了他半個月的工錢。
何林收起銀子,歡歡喜喜地往後廚裏喊:“一盤開水白菜,外帶!”
喊完他又問:“你要什麽點心,咱們有翠玉豆糕,豌豆黃,驢打滾和百花糕,不過這幾樣放不久,剛出爐的最是好吃,若是你想要趕遠路攜帶的,我推薦桃花酥,核桃酥,梅幹菜小酥餅和紅棗核桃芝麻餅,當然若是貴公子喜甜,亦可嚐嚐咱們的龍須酥糖和枇杷糖。”
何林說完一長串都不帶喘口氣的,聽得杜來瞠口結舌,一家客棧咋還有那麽多點心?而且除了桃花酥跟核桃酥,其他的他聽都沒聽過。
他是不是走錯客棧了?
杜來開始懷疑人生,他沒什麽底氣道:“那、那就都來一份?”
何林聞言眼睛一亮,咧開嘴應得極是清脆:“好嘞!客官一共二兩九十八文錢。”
“啥?!”杜來心肝兒一顫,嘴唇都在發抖,“這麽多!”
何林怕他不信,撕下點菜小冊子的一頁,將上頭標明的價錢給他看:“咱們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杜來從上往下掃過去,兩眼一黑差點厥過去。
黑店,絕對是黑店!
他捏緊錢袋子,咬牙:“買,都買!”明天就讓公子來一窩端了!
何林沒理會他痛心疾首的目光,樂顛顛地掀開後廚的布簾子,將單子交給兩位大廚。
點心製作起來沒那麽快,杜來還得等上一段時間,他心裏不停地咒罵何林和這家客棧,也怪他來得湊巧,沒見著崔鈺,不然就算給他吃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說人家開黑店。
秉著曾經在同一牙行淺薄如紙張的情誼,何林好心地請他吃五香瓜子,免得他等待太過無聊。
“開飯咯!”吳貴吆喝著從廚房端出來一大盆鍋包肉和醬燒鱔排,以及幾道清爽的小炒菜。
一聽開飯,陽全等人立馬排排坐好,阿布和朱大抱來大桶的飯和碗筷,吃多少,自己盛。
何林也放下汗巾,打完飯跟他們一同坐下,他夾了筷鱔排,嚐完後評價道:“有點鹹了。”
其他人也點頭,確實有點鹹:“不過比起昨天發苦的味道已經好了許多,吳師傅,再做兩次肯定就能成功。”
吳貴被批評不但不生氣,反而挺開心,跟他們有商有量的,琢磨著菜品味道該如何改善。
看著眼前和諧的場麵,杜來手裏的瓜子都掉了,待吳師傅回廚房後,他悄悄挪到何林身邊,盯著桌上的鍋包肉和鱔排咽了下唾沫,問道:“你們的每天都有兩葷三素?”
何林往嘴裏扒飯,一邊吃一邊翻了個白眼:“當然不是。”
杜來得到答案平衡了,他就說,一個小客棧的夥食哪能那麽好,有菜有肉,也不管吃幾碗飯,杜府的一等仆人都沒這待遇。
他才舒了口氣,就聽何林接著說了一句:“大廚練什麽菜品咱們就吃什麽,有時三葷三素也是有的,最怕大廚手藝沒練好,咱們就得每天吃同樣的菜,膩得慌。”
靠!給你們吃肉你們還挑剔嫌膩,是人嗎?
杜來在杜府前幾年,菜裏有油水就算不錯了,好酒好菜都是主子飯桌上剩下來的,後來他成了一等仆人,月銀漲高,菜裏油水也開始變多,偶爾能吃上一頓肉。
他一直以為在大富大貴的官宦人家裏當差,能彰顯自己的氣派,對外也倍有麵子。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比不過一個客棧跑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