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開張

  李大仁看盧翠桃對崔鈺眉開眼笑,心頭有股莫名的感覺,酸酸漲漲,不怎麽好受。


  “欸,你看上人家公子哥了?”還笑得那麽燦爛。


  他渾然未覺,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怎麽可能,他的身份豈是我這種鄉下土丫頭能窺覷的,我就是高興,李大哥你知道嗎,他剛才問我買花兒,好多好多花兒!”盧翠桃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沒發現李大仁看她的眼神深了幾分。


  他盯著盧翠桃含笑的雙眸,喉間忍不住吞咽了下,挪開視線道:“人家沒看上你,就看上了你的花,你還那麽高興,傻不傻。”


  “哼,正因為他隻看上我種的花我才高興,十七說得對,女子的家境美貌固然是優勢,但世人不皆是以貌取人捧高踩低之輩,隻要有能力有才華,照樣能被他人肯定。”盧翠桃說到此處,雙眼明亮,多了一分自信神彩。


  她從小愛侍弄花草,村民就不必說了,左右看不慣她,沒少搞破壞,可她娘親也沒有把它當正經事情來看,單覺得是在玩鬧。


  隻有梁十七會誇她,說她養花手藝好,將來定有一番作為。


  當時她娘就在旁邊,聽了就笑,說小姑娘養養花能有什麽作為?還不如早點尋個好人家嫁了。


  沒想到第二天,梁十七就出銀子買下她半個花圃,讓她以後隔三差五送去福來客棧。


  白花花的銀子沒把李玉英的眼睛閃瞎。


  想到此處,盧翠桃咯咯笑了起來。


  楊鴻雲擦完手走出來,同李大仁打了聲招呼:“今天客棧重新開張,你們不如吃了飯再走。”


  “伯晏所言極是,來一趟鎮上不容易,若是不急,就留下來吧。”


  崔鈺對李大仁印象不錯,知曉他和楊鴻雲的關係,也拿他當半個自己人看待。


  盛情難卻,又是客棧老板邀請,李大仁和盧翠桃沒有拒絕的餘地。


  石門鎮尋常無事發生,最近流傳較廣的也就是梁十七與郭大川廚藝比拚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福來客棧關閉修整,十天後再開。


  而今天正好是重新開張的日子。


  開張麽,總要熱鬧熱鬧討個好彩頭。


  但沒想到都快過巳時了,福來客棧依舊門窗緊閉,一點不像是要開張的樣子。


  “他們該不會是慫了吧?”


  “嗐,我就說梁十七哪能真當廚子,會做燒鵝不代表會做其他啊,一家客棧沒十來個拿手菜哪成,郭大廚您說是吧?”


  賓鴻樓三樓靠窗正對著福來客棧,能將下麵的情況一覽無遺。


  自從被梁十七的燒鵝壓過一頭後,郭大川低調了許多,他要臉。


  回去後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還挺匪夷所思的,梁十七在梁家待了這麽多年,會不會下廚梁秋和會弄錯?不大可能吧。


  梁秋和信誓旦旦說從未見過梁十七做過一頓飯,哪她的一手好廚藝是哪來的?


  總不可能是睡了一覺就忽然開竅。


  梁秋和曾聽梁尤新提過一句,梁十七的生母詹氏祖上曾當過禦廚,後來大抵是得罪了貴人,就沒落了。


  所以他們思來想去,猜測梁十七手中十有八九有一本傳承百年的菜譜。


  想此,郭大川微微眯起眼,神情勢在必得。


  “哎,門開了門開了。”街上人群湧動,一個個伸長脖子往客棧裏頭窺探。


  崔鈺穿著一身嶄新的玄色長袍,襯得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讓不少姑娘都看紅了臉。


  “諸位父老鄉親,今日我福來客棧重新開張,還望大家多多賞光!”崔鈺抱手作揖,得來一陣叫好聲。


  旁邊店小二提醒他:“老板,吉時已到。”


  崔鈺頷首,拉下匾額上的紅綢,隻見原先的福來客棧已改為:客來軒。


  門口兩根柱子上的紅綢也同時被楊鴻雲和崔桓扯下,露出一副楹聯:美味招來雲外客,清香引出洞中仙。


  趙文撩開布簾跑進後廚找梁十七:“楊夫人,少爺讓我來提醒您,賓客已經上門了。”


  “知道了。”


  梁十七掀開麵前的一口大鍋,將熬好的高湯倒入瓦罐裏繼續用小火燉。


  鍋裏的高湯放入了老母雞、雞骨、鴿子、豬骨、瑤柱、冰糖、白胡椒粒、桂圓肉、生薑等食材,熬製了整整一宿,蓋子掀開的瞬間,廚房裏的人差點被熏暈過去,香,實在太香了!

  難以言喻的香味,從鼻腔吸入五髒六腑,勾得令人想直接栽鍋裏去。


  阿布和朱大彎腰陶醉地吸著,被梁十七一巴掌推開:“離遠點兒,敢掉一滴口水進去,我宰了你們。”


  輕飄飄的一句話,嚇得兩人一哆嗦,趕緊回去切蘿卜丁。


  食客剛進門,就被後廚飄出的香味刺激地精神一振,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咋咋呼呼道:“什麽味道,太他娘的勾人了!”


  “小二,廚房裏在做什麽菜,給我來一道!”


  “給我也來一個,這香味真是絕了,勾得我肚子直叫。”


  “哎呦喂,失策,就不該在賓鴻樓吃了再過來,現在聞著想吃,卻吃不下了,真是要命!”


  店小二受不了食客的熱情,好在昨天梁十七給他們做過緊急培訓,他立馬把貼著紅紙的展示牌搬出來,紙上寫著菜品的名字和價錢。


  “寫著啥啊?有沒有識字的來念念。”


  “我來我來。”一個書生從人群中擠到前麵,開口念道:“今日特色菜:古井燒鵝,一百二十文;拆骨鰱魚頭,一百文;芙蓉雞片,八十文;文思豆腐,五十文……”


  “我去,搶劫啊!”


  “這價格誰吃得起,崔老板瘋了不成?!”


  菜價一出,猶如兜頭一盆涼水,將眾人的熱情都澆滅了,方才擠擠攘攘的人無一再敢踏入門檻。


  崔鈺看得一陣牙疼,上火。


  他早就跟梁十七說菜價太高,偏梁十七說不聽,非要定這個價。


  “哼,這個價我還嫌虧呢,我做的每一道菜都是真材實料童叟無欺,再低你信不信連食材本錢都賺不回。”


  在寒光閃爍的菜刀麵前,崔鈺不敢說一個不字,隻得捏著鼻子應了。


  “我就說嘛,有些人本事沒有,淨說大話,這個菜價,不說咱們石門鎮,就連漢口縣上都沒喊這麽高的,豆腐賣五十文,街上兩文錢一塊!”郭大川站在門口一頓冷嘲熱諷,臉上別提有多得意,他看向崔鈺,憐憫地搖搖頭,“崔老板,做生意不是這麽做的,您還年輕,不如回去再多念幾年書,跟我們東家學學,別跟著梁十七丟人了。”


  郭大川說完,賓鴻樓的夥計們哄堂大笑。


  店小二一甩布巾,氣得直翻白眼,心道:你們懂什麽?楊夫人做出來的豆腐是普通豆腐嗎?五十文咱們還賣虧了呢!一群沒見識的東西。


  何林等人恨不得撩起袖子去跟他理論八百回合,但梁十七說過,不管發生什麽,做好的自己的活兒就行,其他一切都不用管。


  他們耐著性子聽郭大川和他的徒弟在那邊抹黑客來軒的名聲,忽然,店小二眼尖地看到人群後麵來了幾輛富貴馬車。


  喲!

  那不是周夫子和幾位鄉紳嗎!


  崔鈺理了理衣襟袖口,走在前頭迎了上去,作揖道:“周夫子和諸位先生大駕光臨,小聲有失遠迎。”


  周夫子捋捋胡須很好說話,擺手:“你小子可讓我好等,那天我吃了楊夫人做的燒鵝,回去後一直惦記著,心心念念就等你開張。”


  他見客來居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疑惑:“噯,都堵在門口做什麽,不進去吃飯?”


  郭大川眼珠子轉溜,不懷好意道:“周夫子,您可別上他們的當,這就是家黑點,一碗豆腐都要賣五十文,都夠普通人家吃好一陣了。”


  “這……還有這種事?”周夫子看向崔鈺,目露詢問。


  崔鈺搔搔麵頰,笑得尷尬。


  “郭大廚,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梁十七係著圍裙走出來,拍拍展示牌,挑眉,“我客來居開門做生意,明碼標價,又沒礙著誰,您張口閉口罵我們是黑店,恐怕不妥吧。”


  郭大川一看到梁十七,就想起那天本想教訓她一頓,沒想到反被其羞辱,一時麵色漲成了豬肝色。


  這時那位姓謝的鄉紳忍不住插話:“一碗豆腐五十文,也不算太貴吧,我曾去州府酒樓,人家豆腐賣百來文也沒人說什麽,是吧,老柳?”


  柳鄉紳點點頭,他們常年在外做生意,天南地北什麽沒吃過沒見過,一碗豆腐賣五十文小意思。


  就說梁十七做的燒鵝,那味道,去州府賣幾百文也是使得的,客來軒隻賣一百二十文,他都替崔鈺感到肉疼。


  這小老板會不會做生意?


  賓鴻樓郭大川做的燒鵝,和梁十七一個天一個地,他都要買九十來文,梁十七的燒烤怎麽著也得翻倍賣吧,真是沒心眼!

  鄉紳們你一言我一語,幾句話啪啪往郭大川臉上抽,差點把他臉打腫。


  他們等了那麽多天,連早膳都沒吃,眼下餓極了,對湊在前麵的人群不耐煩道:“你們不吃就讓開,別擋著人家崔老板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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