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告一段落
到了下午,電閃雷鳴,雨幕磅礴。
梁十七病來如山倒,盡管退了熱,但依舊病懨懨的沒什麽精神,一天沒進食。
楊鴻雲知道梁十七嘴巴挑,李玉英和盧翠桃都不怎麽會燒飯,做出來的東西難以下咽,李大仁和楊鬆就更指望不上了,連熗鍋是什麽都不懂,無奈之下,他隻能回憶之前梁十七做過的菜色,勉強炒出一盤雞蛋馬蘭和一碗蒸雞蛋。
楊鴻雲記憶很好,幾乎過目不忘,可同樣的步驟,做出來的味道卻大不相同。
李大仁四人倒是吃得很香,直誇梁十七有本事。
楊鴻雲:“???”
他做出來的東西為什麽也算在梁十七頭上?
李大仁理直氣壯:“當然是因為弟妹教得好,你以前也就隻會熬個粥,烤個肉,還不怎麽好吃。”
楊鴻雲冷颼颼地瞥了他一眼,冷哼,旋即給梁十七送雞蛋羹去了。
梁十七這一病,就病了三天。
楊鬆和楊鴻雲看她日漸消瘦,心裏七上八下,唯恐她得了跟吳玉芝一樣的病症,哪怕徐大夫拿性命擔保梁十七隻是勞累過度身子骨太虛才導致經常昏睡,也沒能讓父子倆安心。
一直到第五天,梁十七終於能落地走走,楊鴻雲吊起的心才穩穩放回肚子裏。
而在梁十七生病的五天裏,村子裏發生了不少事。
經仵作檢驗,那具屍體是死於惡疾,死後才被劃了兩刀,方強太過相信丁振的權利,證據方麵不夠嚴謹,可以說是漏洞百出,隻要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發現其中的異常之處,所以此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他們回來第二天,張大人就派人來抓捕方強,但方強下九流的路子多,就跟泥鰍似的滑不溜秋,他們搜遍了青山村和石門鎮也沒抓到人。
“現在也沒抓到?”梁十七小口喝粥,聚精會神地聽楊鴻雲講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楊鴻雲時不時往她碗裏添小菜,邊說道:“沒有,隻抓到了平常跟他往來較為頻繁的幾個地痞,但沒問出什麽來,主謀是方強和丁振,他們不過是拿錢辦事的嘍囉。”
往來較為頻繁,梁十七不禁眯了眯眼,不知道楊柏算不算。
楊鴻雲好似她肚裏的蛔蟲,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楊柏是栽贓我的幫凶之一,逃不掉,但此案並沒有殺人,罪不至死,根據我朝律例,他最多判杖責十,收押半年。”
梁十七表示不滿:“這也判得太輕了些。”
她還以為古代刑罰都比較重,偷盜嚴重的都能被處死,像楊柏這種栽贓陷害,怎麽也得判個流放之類的吧。
要不是楊鴻雲有靠山,換做其他普通百姓,說不定會因此而丟命,慘死牢中。
梁十七自認不是什麽善心之輩,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楊柏都算計楊鴻雲去死了,她不想殺他,但也絕不想看他好過。
看到梁十七是在為他抱不平,楊鴻雲心間微暖,緩緩解釋道:“因前朝皇帝殘暴不仁刑罰過於沉重,大約隻有處死和奴役兩種,民間怨聲載道,以至義軍四起占地為王,後來李氏稱帝,不想重蹈覆轍便主張仁德,大肆減刑降賦,如今到我朝新君這代,國力強盛,刑罰賦稅一減再減,若非重罪,極少有被處死,隻要楊柏一口咬定他和其他人一樣是被方強買通指使,縣令便無法重判。”
原來如此。
刑罰輕倒也沒什麽不好,至少梁十七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自己在古代因為一舉一動而輕易丟掉小命。
而且那牢獄裏也不是尋常人能待的,楊柏此人膽小如鼠,被關在那種陰暗的地方半年,恐怕比殺了他還要煎熬。
梁十七單手托著下巴,感慨:“二叔被抓走,二嬸和祖父母想必急瘋了吧。”
“嗬。”楊鴻雲嗤笑,“沒瘋。”
楊柏沒那個腦子去算計人,若說此事沒有王氏的攛掇,他絕不相信。
王氏和楊興仇視他們父子二人,想讓他們死說得過去,但他沒想到,在楊柏被抓之時,王氏和楊興發竟無一人敢出來為其頂罪,反而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所謂的親情也不過如此。
除方強叛逃、楊柏被抓之外,楊鴻雲還帶人砸了王氏一家子,當日他們如何對待楊鬆和梁十七,他就如何回報他們,隻是看在最後的那點血肉親情上,他沒將人趕出青山村。
如今楊鴻雲被誣陷殺人一案真相大白,揭穿方強和楊柏的陰謀後,楊興發一家在青山村已經變成了過街老鼠,誰看到都得吐口唾沫,賊喊捉賊,實在可惡!
對於這種心思黑暗之人,村民不太願意與他們共同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裏,但耐不住王氏臉皮子厚,不論他們怎麽罵,都不願自行搬離村子,隻整日龜縮在屋子裏,權當沒聽見。
裏正拿她沒辦法,畢竟案子判下來主謀是方強,王氏幾人是無辜的,他不能因此把楊家驅逐出去。
對此結果,梁十七還算滿意:“罷了罷了,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沒辦法再興風作浪,我們能落個清淨。”
楊鴻雲與她意見一致,再者過段時日他要去書院上學,以後在青山村住的日子估計也不長了。
楊鴻雲要去上學,梁十七和楊鬆自然舉雙手雙腳讚成,但楊鴻雲所說的書院,並非州府那種大地方的官學,而是當地鎮縣以私人創辦或主持為主的,也有家族、民間出資籌辦的書院,若書院弟子能考取功名,可得到朝廷和地方官府的鼓勵和資助,或賜名、賜匾額、賜書、賜銀、撥田產等好處。
好比林陽澤,他去年八月考完院試,成為漢口縣萬裏書院的第一個秀才後,他本人連同萬裏學院地位立即拔高。
據說消息傳來當日漢口縣嗚鑼放三眼槍,新生列隊經縣衙二門進入大堂、向縣官四拜,然後穿起秀才的蘭布長衫衣服;這時奏鼓樂,在帽子上插金花,身上披紅綢,喜慶秀才“進學”,再行禮,得縣官名帖出縣衙,由縣官引入文廟,向孔子行三跪九叩禮。
林家財大氣粗,光筵席就擺了三天,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考中了狀元。
如此一來,林陽澤的名字火速傳遍了漢口縣和石門鎮,萬裏學院不但得到縣衙的賜銀,名氣也隨之打響,前去求學的書生猶如過江之鯽,院長笑得合不攏嘴。
但萬裏學院名額就那麽幾個,書院自然是要挑拔尖的,而今年報名時間已過,學子名額已滿,楊鴻雲若是想要去讀書,免不了要走點門路。
梁十七以為他會讓崔家兄弟幫忙,想著給兄弟兩做些吃食賄賂去。
但楊鴻雲卻涼颼颼地看了她一眼,傲氣淩然:“你覺得以我的才學需要看人家臉色?不過一個秀才罷了。”
這話要是被其他學子聽到,定要被批:囂張,狂妄。
可人家就是有說這話的資本。
如今漢口縣學識一等的就屬林陽澤,可他輸給了楊鴻雲。
所以,萬裏學院不收楊鴻雲才叫可惜。
“行吧,讀書人的事我不管,你自己心裏有數就成,但另外一件事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梁十七伸了個懶腰如是說道。
楊鴻雲想了想,問:“你是指房子?”
“是啊,總不好一直住李嬸和李大仁家,山腰那邊被王氏霸占,我如今是看到他們就煩,不想回去住,不如我們買塊地重新造吧。”
村裏買地建房不算太貴,三五兩就能買一塊很大的地皮,她如今手上還有九十兩銀子,造一間房屋綽綽有餘。
楊鴻雲認真聽完,然後一聲不吭地從衣襟裏掏出了一張紙。
“什麽?”梁十七接過,好奇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張地契!
楊鴻雲看她目露驚喜,眼裏也不由得浮起幾分笑意:“那間屋子放過死人,再住也不吉利,我便把那邊的地皮賣了,重新買了一塊地,就在李大仁家附近,你與盧家姑娘交好,以後往來也方便。”
他考慮得如此周到,梁十七被感動得眼淚汪汪,激動地擁抱了他一下。
總算可以遠離那群奇葩親戚了!
被抱住的楊鴻雲身子一僵,木訥地拍了拍她的背脊,耳尖逐漸染上了一層霞色。
蹲在門外透過門縫偷看的兩人麵頰瞬間通紅,李大仁大手捂住楊小寶的眼睛,邊悄咪咪地關上房門。
怎麽每次來,都能看到這種少兒不宜的場麵。
崔鈺得知梁十七醒來的消息,終於忍不住派人來催,問她什麽時候去客棧,之前梁十七跟他提過想要重新布置客棧,但沒想到楊鴻雲會出事,此事便被擱淺了。
如今離開張之日越來越近,崔鈺怎能不急。
於是梁十七休息一天後,和楊鴻雲匆匆趕去石門鎮。
李大仁則幫忙監工,楊鬆尋來村中五個蓋房子的好手,楊家給錢大方,一天二十文還包吃早膳和晚膳,村民還差點為爭名額而打起來。
同時,村民也看清楚了一件事,楊家已經不是那個破落到四處求人的楊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