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回村
與此同時,漢口縣縣衙書房內燭光明亮,張大人風塵仆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坐在書桌前看曹庚這兩日查到的線索。
他看完後怒火中燒,差點拍碎桌麵:“哼!好一個丁振,與地痞流氓沆瀣一氣,淨做些殘害無辜百姓的惡事,短短半年時間,就收繳了近百兩銀子,這哪是官差?簡直是土匪!”
底下站著的官差大氣不敢喘一下,他們雖然沒有跟丁振同流合汙,但同謀一職,難免有知情不報的嫌疑。
曹庚見張大人火氣發得差不多了,才上前一步作揖安撫:“大人息怒,事已至此,惱怒無用,還請大人盡快處理,還百姓一個公道。”
張大人冷靜下來,深深呼出一口氣:“先生說的是,去把丁振一幹人等給我抓回來!”
眾官差領命:“是。”
丁振正摟著美嬌娘陷在溫柔鄉裏,忽地房門被一腳踹開,驚醒在睡夢中的兩人。
“什麽人?!”
十幾個官兵如魚湧入,來到床邊,二話不說抓住丁振和他媳婦兒就往外拖。
“啊!你們幹什麽的,別碰我!相公!”丁振媳婦連中衣都沒穿,光溜著肩膀,身前隻有一片肚兜做遮掩,她抓住被子尖叫掙紮。
官兵哪管這麽多,連人帶被一起捆走。
丁振看到來人身穿黑色紅紋皂衣,都是他不認識的麵孔,當即心裏就咯噔一下,不顧他婆娘大哭大鬧,爬下床就想翻窗逃跑。
領頭的官兵冷笑一聲,長刀出鞘,便與丁振在房中纏鬥起來。
丁振雖是官差,但功夫不到家,跟眼前之人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十招之內就被降服按在地板上。
“給我押走!”
兩個官兵聞言立馬將丁振五花大綁,一左一右押出了門。
到了縣衙。
因丁振此案無受害者投遞訴狀,又在三更半夜,張大人怕擾人安眠,就不大張旗鼓升堂審問了。
官兵見丁振目瞪口呆地看向座上之人,抬腳踹向他的膝窩,嗬斥道:“見到張大人還不跪下!”
“大、大人……”他怎麽回來了?!
丁振此時跪在地上麵白如鬼,抖如糠篩,他餘光瞥見站在張大人身後的曹庚,腦袋稍稍一轉,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串聯起來後,驟然感覺背脊一陣發涼。
他自詡聰明,欺上瞞下,和方強聯手讓楊鴻雲鋃鐺入獄,他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殊不知一切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裏,全在曹庚的掌控之中。
怪不得向來睜隻眼閉隻眼的獄卒這次說什麽也不讓他接近牢房,楊鴻雲被關押了一天,他愣是找不到買通獄卒的機會,更沒辦法將他弄死,他本想過了今晚,趁張正信回來之前,讓人假扮楊鴻雲親眷去探監,在菜裏下毒。
牢裏死了犯人,就算論責倒黴的也是獄卒,查不到他頭上去。
可萬萬沒想到,曹庚竟然早早防了他一手。
隻要一想到曹庚笑眯眯派他去巡街,轉頭就調查他,像捕捉獵物的蛇躲在茂密的叢葉中伺機而動,丁振整顆心就好似墜落深淵,細思極恐!
張大人坐在上座正氣淩然,大掌重拍茶案,怒喝:“大膽丁振,你竟敢在本府在任期間,借官府之名,逞小人之威風,與石門鎮方強等地痞流氓霸占地盤,欺男霸女,借保護之名惡意強收百姓錢財,攏共百兩有餘,還曾逼死天橋茶館賣唱爺孫,行徑惡劣令人發指!”
丁振身軀一顫,忙喊起冤來:“大、大人……我冤枉啊!”
“證據確鑿,你有何臉麵喊冤枉!”張大人看到這個混賬東西就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揮手讓人拖下去。
“大人!小人知錯了,求大人饒命啊!大人……”
押送的官兵脫下丁振的鞋子直接堵住他的嘴,省的他半夜瞎嚷嚷。
丁振一幹人等在一夜間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彼時方強還在做美夢,完全不知大禍臨頭,死神的刀子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翌日清晨,天陰沉沉的,下著蒙蒙小雨,馬車在雨霧中穿梭行駛,濺起路邊泥濘的水花。
楊鴻雲和梁十七回到青山村,村民早起做農活,走到路邊看到趕車之人,嚇得把手上的鋤頭都給丟了。
“是我沒睡醒麽,咋看到楊鴻雲回來了!”
“可真是奇了怪了,那天方強指認他殺人,可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被官兵帶走的,方強還信誓旦旦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來,這還不到兩天呢。”
“該不會是越獄了吧?”
“嗐!瞎說什麽呢!當縣衙官兵是死的啊,要真是越獄,哪能穿這麽幹淨,還敢大搖大擺地進村?要我說,楊鴻雲就不可能殺人,所以官老爺就給無罪釋放了。”
其他人都暗暗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欸,既然楊鴻雲沒殺人,那方強豈不是誣陷,是不是也要被抓起來?”
“方強會不會抓我是不知道,但楊老頭和楊老二怕是要倒黴咯……”
幾個吃過梁十七包子的村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又有點幸災樂禍。
他們在青山村生活了幾十載,窮歸窮,但也懂虎毒不食子的道理,楊鴻雲一朝落難,王氏和楊興發不伸手扶一把,反而急巴巴地把楊老大一家往外趕,強占人家房屋,實在令人齒寒。
楊老大性子溫吞,從未和王氏紅過臉,被趕也隻能認栽。
但楊鴻雲不一樣,他可不像是個會吃虧的主,再加上一個梁十七,不把事情鬧大,他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楊鴻雲架著馬車穿過村子趕到李大仁家山腳下,一路遇到不少村民。
他行事如此高調,不出半個時辰,村裏就傳遍了“楊鴻雲回來”的消息。
“哐啷。”王氏手一抖,打碎了一隻陶碗。
“這不可能!”楊柏嗓音都嚇得變了調,他像隻要下蛋的老母雞,焦慮地在屋子裏頭打轉,“他回來了,竟然回來了,娘,我們怎麽辦啊?”
他一想起楊鴻雲,就感覺挨揍過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
若楊鴻雲隻是為了報複他們將楊鬆趕出家這事也就罷了,大不了他再挨一頓揍躺幾天。
就怕楊鴻雲太過聰明,猜到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得知他在楊家做內應,偷了鑰匙暗地裏幫方強搬運屍體做偽證。
楊柏越想越是害怕,額頭背脊冷汗涔涔,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還怎麽辦,怎麽辦呐?”
王氏六神無主,跟楊柏比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能知道怎麽辦。
楊興發抗著鋤頭去除草,聽到楊鴻雲回來的風聲,顧不得田地,立即趕了回來,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抽旱煙,臉色極為難看:“我早說過,做人留一線,你們母子倆非要把人趕盡殺絕,現在看你們怎麽收場。”
王氏臉色發青,她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啐了一口罵道:“可得了吧,那天晚上我們商量的時候你可沒攔著,現在出事了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楊興發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閉嘴!”楊興發麵子看得比命重,當著兒子的麵被戳破內心的陰暗,他頓時惱羞成怒,抬手就要往王氏身上扇去。
王氏不閃不躲,還挺著臉湊過去:“打啊,使勁兒打!反正你也就隻能打打我,有本事你去收拾那兩隻白眼狼啊!”
“你!”楊鬆的手停滯在半空中,最終還是沒有扇下去。
“我什麽?難道我說錯了嗎?”王氏見楊鬆不敢真的落巴掌,越發來勁。
楊鬆氣得鼻翼煽動,胸膛上下起伏,他盯著王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感覺血氣直衝大腦,一把揪住王氏的衣襟,抬手就是兩巴掌。
王氏被打得眼冒金星,腮幫子高高腫起。
她沒想到楊鬆說動手就動手,毫無防備地挨了兩耳光,這會兒反應過來豈能幹休,張牙舞爪撲上去就撓。
楊鬆一時失察,臉上被她長長的指甲劃破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痛得他直抽涼氣。
“賤人!”
罵完又是一巴掌呼過去。
王氏被打了那麽多年,心裏也窩著一把火,不甘示弱繼續撓。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頭破血流,屋裏陶碗家具摔了一地。
站在角落裏的楊柏傻眼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楊鴻雲還沒來呢,他們怎麽就自個兒打起來了?!
青山村就這麽點範圍,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明天,何況王氏和楊興發掐架時動靜不小,凳子瓦罐淨往門外飛,山腰離山腳就幾步路,不少村民都在院子門口看笑話。
然後沒多久,這事兒就傳到了楊鬆和楊鴻雲的耳朵裏。
若是以往,楊鬆說不定還會替楊興發等人說好話,替他們開脫幾句,但經曆過楊鴻雲被抓一事,他算是徹底想開了,也看清了他們的真麵目,冷心冷肝,從此再不想與他們有任何的瓜葛。
李大仁覺得解氣,問楊鴻雲之後作何打算,若是放過未免太便宜他們。
楊鴻雲坐在小板凳上熬藥,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