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探監
春柳聞言如蒙大赦，她才來崔府不久，壓根沒人教過她如何處理這些事情，斑節蝦太滑，光是捏住就廢了她好大力氣，還經常被竹簽戳到手指，熬豬油倒是會的。
她一邊熬豬油，一邊留意梁十七，她很好奇梁十七會如何挑蝦線，會像她一樣捏著嚇一隻隻挑嗎？
顯然，不是。
隻見梁十七單手摁住斑節蝦，用菜刀沿著背殼剖開，再側刀一抹，蝦線便被剔了出來，眨眼間便挑完一隻，相比較她的笨拙，梁十七動作要利索上百倍，處理完半盆蝦居然都無需一炷香！
春柳不禁看呆了。
趁蝦醃製的空檔，梁十七把粉絲用開水燙熟，放入盤中墊底，蝦背塞以精心搗製好的蒜蓉，繞盤碼成一圈。
蒸鍋中水燒至沸騰，上籠屜蒸至紅釅。
與此同時，砂鍋內的米飯已燒幹水，她把切好的臘肉和臘腸沿著鍋邊往中間鋪開，然後再次用小火加熱，待聞到一點焦香後，關火繼續燜。
當煲仔飯關火後，蒜蓉蒸蝦恰好能出鍋。
趁熱取出，在撒上白糖，淋上醬油，然後澆上滾.燙的熱油……
“刺啦！”盤裏發出美妙的聲響。
蒜蓉濃鬱的氣味和蝦肉的清香隨著水霧瞬間爆開，香得令人發指！
守在旁邊的一人變成了三人，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盤裏的大蝦，梁十七有種錯覺，他們眼裏仿佛閃爍著某種綠色的光芒。
“咕咚。”崔鈺咽了口唾沫，到底忍不住誘.惑先動了筷子。
整隻大蝦一經入口，就讓他沉醉其中而無法自拔，他從來沒有想過，蝦肉和蒜末會如此相得益彰，實在太美味了！
下麵墊底的粉絲也好吃，完完全全吸收了蝦汁的鮮美，嗦一口汁香軟糯，別有一番濃鬱的滋味輾轉於味蕾之上。
如果配上一壺小酒，那就更美了！
崔鈺口齒不清地吩咐管家：“快去給我取酒來！”
管家在廚房裏隻能聞不能吃，備受煎熬，一聽吩咐，忙不迭跑出去，要是再繼續待下去，他不敢保證不會撲上去搶食。
隻怪楊夫人做菜實在太香了，一般人把持不住啊。
兩道大菜完成，剩下的油渣蓮白和蜜.汁鍋炸都比較簡單。
油渣蓮白就是豬油渣炒包菜，對於貧窮吃不起肉的人家來說，豬油渣是極為珍貴的東西，哪怕它是化油留下的邊角料，與素菜爆炒，也是香極！
蜜.汁鍋炸食材簡單，就麵粉、雞蛋和白糖，但為了追求細膩的口感，麵粉一定要一遍遍篩過，然後加水和雞蛋液調成漿，邊倒入熱鍋邊攪拌，直至熟透，再倒入平扁的器皿中，晾涼成型切成塊兒，裹上麵粉放油鍋裏炸，最後澆上小火熬成的蜜糖汁，撒上熟芝麻即可。
這道菜原本梁十七是給楊小寶做的，不過崔鈺他們也吃得很歡快，雖然嘴巴上嫌棄這玩意兒甜膩膩的，是給女人小孩的吃食，手卻很誠實地拿了一塊又一塊。
梁十七不得不提醒道：“你再吃下去，煲仔飯還吃能得下？”
說著，她掀開砂鍋蓋，隨著蒸騰的香濃的臘肉香氣，混合著微微焦香而顆粒分明的米飯，勾得眾人身上的饞蟲瞬間驚醒。
梁十七將調製好的醬汁澆在飯上，鍋內嗞嗞的作響，崔鈺深深地吸了口氣，醬汁與米香肉香的融合，光聞著就能口舌生津。
“快讓我嚐嚐！”他眼巴巴地盯著鍋裏咽口水，捧起碗讓梁十七盛飯。
梁十七頗有當老媽子的錯覺，她無語地白了崔鈺一眼，喚春柳過來：“給你家二少爺盛飯去。”
“得得得，少爺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崔鈺撩起袖子，自個兒拿起木勺往碗裏舀飯。
他剛想要往嘴裏塞，忽然感覺脖子一涼，就見他大哥崔桓目光涼颼颼地盯著他手裏那碗飯，大有你敢吃一口就死定了的壓迫感。
崔鈺扁嘴，一副忍痛割愛的表情，把手裏的碗遞給崔桓，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大哥，您先吃。”
“乖。”崔桓滿意了。
看著眼前“兄友弟恭”的場麵，李大仁默默縮到角落裏。
梁十七每道菜都做了兩份，裝在大食盒內送去給楊鴻雲。
崔鈺見此不敢耽擱，快速將碗裏的飯扒進嘴裏，跟梁十七一同出了門。
“路上小心。”崔桓端著飯碗站在門口如是說。
但實際上，漢口縣的縣衙離崔家不過隔了一條街，梁十七連墊子都還沒坐熱，馬車便在縣衙大門口停了下來。
朱紅大門前的官差還是昨日那兩個，看到崔鈺趕緊行禮：“崔少爺。”
崔鈺頷首，指指梁十七和李大仁：“我帶他們想去牢裏探望一個人。”
“這……”官差麵露躊躇，牢獄乃是縣衙重地，若無允許都不得探望，但思及崔鈺的身份，又不好一口回絕，於是他咬咬牙道，“還請崔少爺請稍候，小人這就去請示先生。”
那人跑進去後沒多久，主簿曹庚提著衣擺大步走來，朝崔鈺拱手鞠躬：“讓崔公子久等了。”說罷，他做了個請勢，笑嗬嗬道，“公子與兩位往裏麵請。”
有曹庚的手令，監獄頭頭自然不敢阻攔，崔鈺和梁十七順利進入大牢。
牢裏陰暗不見光，冰冷的牆麵上架著火盆和火把，一排排漆黑牢籠裏，穿著囚服的罪犯眼神麻木，一看到有人來，就像惡鬼一樣趴在欄杆上伸出髒兮兮的手臂，欲去抓梁十七等人的衣角。
“冤枉啊，快放我出去！”
“快放老子出去，老子要殺了那個狗娘養的東西！放老子出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嗚嗚嗚，給我一口吃的，求你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
“……”
牢裏喊什麽的都有，越是往裏走，陰森濕氣越重，還有一股食物肉質腐爛的味道，混著各種屎尿的氣味，簡直臭不可聞，令人作嘔。
“吵什麽吵！”獄卒走在前麵帶路，對那些不服管教的犯人直接一鞭子下去。
梁十七看到有些人身上血肉模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李大仁和崔鈺也受不了牢裏的氣味，捂住口鼻想吐。
這哪是人呆的地方，一想到楊鴻雲在這種地方呆了一晚上，三個人都有些憂心忡忡。
獄卒餘光瞥見梁十七一個女子，雖然看到鮮血淋漓的場麵神色有異，但並未大吼大叫，也沒有露出惶恐之色，不禁暗歎她膽子夠大。
他們走過轉角，地麵陡然幹淨了許多，沿著靠外的牆麵還開了天窗，不似方才的陰暗。
楊鴻雲坐在木凳上，聽到腳步聲，轉過頭就看到了梁十七三人，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走到牢邊：“十七，你們怎麽來了？”
獄卒把牢門上的鎖鏈打開，麵露難色：“崔少爺，先生有令，您最多隻能待半個時辰。”
崔鈺頷首：“知道，不會讓你為難的。”
“欸，多謝崔少爺。”
獄卒走後，梁十七放下食盒，著急著上上下下打量楊鴻雲，神色關切道：“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傷著？”
楊鴻雲見梁十七眼中有血絲，心中驀地一疼，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放心，我一切安好，倒是你，才一天不見，怎得這般憔悴？”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楊鴻雲感覺梁十七瘦了一些。
“嗯咳！”崔鈺輕咳打斷兩人的談話，拉過李大仁，“那什麽，你們夫婦兩個敘舊，我和李兄弟去外頭等。”
楊鴻雲點頭：“此次，還多謝你。”
崔鈺伸過臂膀搭在傻愣愣的李大仁肩上，揉揉鼻子：“都是兄弟，無需客氣。”
說著，半拉半拖地扯著李大仁出去了。
梁十七見楊鴻雲沒穿囚服，待的這間牢裏有桌有凳，木床上還有幹淨的被褥，於是稍稍放下心來。
她打開帶來的包袱，說道：“知道你愛幹淨，我便給拿了套換洗的衣裳。”
說著，她把衣服塞給楊鴻，又彎腰打開食盒，把菜一一放在桌子上，邊絮絮叨叨：“牢裏的飯菜肯定不好吃，我做了幾個菜你嚐嚐，蜜汁鍋炸我做了不少，不會壞，可以留著晚上吃，崔鈺說等明天張大人回來，他自會還你一個公道，你且先再忍上一晚。”
楊鴻雲抱著衣服，神色複雜：“十七。”
“嗯？怎麽了？”梁十七回頭，忽然就沒入了一個懷抱。
梁十七杏眼陡然睜大，像是被定了身似的一動不敢動。
感受到梁十七的僵硬，楊鴻雲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行為太過孟浪，趕緊放開：“抱歉，我、我……是我唐突了。”
楊鴻雲扶額，尷尬地抹了把臉，方才他腦子一熱，沒來得及多想。
“沒關係，先吃飯，吃飯。”梁十七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朵根，抓起筷子就往他手裏塞，密長的睫毛微微下垂，掩飾眼底的不自然。
“好。”
楊鴻雲一直都知道梁十七做的菜味道好，但吃到嘴裏的時候還是會被她的手藝而折服，每一道菜，都令他感到驚豔！不管是口感還是味道，都恰到好處，吃後，滿足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