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借題發揮
奴仆掂了掂手裏的銅板,又瞧了眼梁十七,手腕一翻就把銀子藏進了袖口,對梁十七的話卻一概不應,還朝她翻了個白眼,隨即砰地關上大門,把兩人阻擋在厚實的門板之外。
草!
梁十七這會兒是真想罵人了。
不辦事還敢收錢?!
行,那就別怪她不給他臉了。
那個奴仆關上門後把銅板從袖口取出,細細數了數竟然有二十文,他頓時樂得見牙不見眼:“嘿嘿,正好,晚上去萬春樓找姑娘喝酒。”
他收起錢,轉頭又往門口啐了口,冷哼:“兩個傻子,別以為花兩個錢,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崔府來。”
有其他奴仆看到他走路帶風,嘴裏還哼著小調,不由得笑問道:“吳三兒,你今個兒撿元寶了,咋這麽高興?”
“你還別說,我可不是撿著元寶了麽。”吳三兒笑得一臉神秘。
他剛要向他們自誇如何打發了兩個異想天開的鄉巴佬,門外就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無數粉塵從門梁上簌簌掉落。
“咳咳,發生何事?”這麽大動靜,連在讀書的崔桓都被驚動了。
崔鈺後崔桓一腳趕到,管家已經打開大門,隻見門外梁十七不知從哪弄來一根百來斤的木樁子,被李大仁舞得虎虎生風。
要不是管家躲得快,最後那一下非得把他撞飛不可。
“嫂夫人!”崔鈺瞌睡立馬醒了,大步流星迎上去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說一聲?”
“嗬。”梁十七冷笑,“我上哪說去?你崔家的奴仆好大的威風,把我當叫花子打發還不要臉地吞了我二十文錢,我倒是想問問,崔家究竟是書香門戶,還是土匪窩!”
崔鈺被冷嘲熱諷了一通,頓時明白梁十七是真生氣,他心裏咯噔一下,立馬賠笑道:“是我的不是,沒把下人管教好,讓嫂夫人受氣了。”
梁十七也知道此事不能怪崔鈺,隻是從昨日起,她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沒地撒,偏生這個奴仆好死不死地往她刀口上撞。
崔鈺見她麵色不虞,沉著嗓子問管家:“今天是誰當值?”
“回少爺的話,是吳三兒。”管家俯首畢恭畢敬回道。
吳三兒站在一幹奴仆中央,聽到管家的話,膝蓋一軟立即跪趴在了地上,渾身顫抖,嚇得頭都不敢抬。
原來,方才那個自稱是梁十七的人,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早在聽到崔鈺稱呼梁十七為嫂夫人的時候,吳三兒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當時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為了偷懶、貪圖那二十文錢而得罪這麽一個大人物。
崔鈺淩厲的眼神輕飄飄地掃過,吳三兒頓時抖如糠篩,額頭的汗水滴落沒入了地板,他雙手顫抖著把二十文錢掏出來,不停地磕頭:“二少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二少爺饒命……”
管家把銅錢交還給梁十七。
崔鈺不說話,吳三兒就一直磕頭,沒多久,他額頭就被磕破皮,血液順著他的鼻梁向下流淌。
梁十七看到這一幕,莫名回想起昨晚的夢境,心頭一陣煩躁:“夠了!二十文錢犯不著讓人搭上一條命。”
“行了,下去吧。”崔鈺鬆了口,讓管家把人帶走,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吳三兒被兩個奴仆拖走,崔桓站在台階上看了他一眼,回頭低聲吩咐了書童兩句。
書童拱手,也跟著管家去了。
崔鈺把梁十七和李大仁引到崔桓麵前,替兩人介紹:“這位是我大哥崔桓。”
梁十七膝蓋微微彎曲,福身道:“見過崔大公子。”
崔桓微笑,伸手虛托住梁十七的胳膊:“弟妹無需多禮,咳!伯晏的事情我已經聽子鈺說了,若是不出意外,張大人明日就會回來,到時伯晏自然會被無罪釋放。”
梁十七認真聽完,點頭應是:“相公跟我說過他與崔家的淵源,你們二位的話我自然相信,若不然我也不會第一時間尋二少爺幫忙,我今日前來是想求二少爺帶我去牢裏探望相公,當日帶走我相公的那個官差,如果我沒有看錯,他應當是和方強等人有點關係,難保他會在押送路上使出卑劣的手段屈打成招。”
對上梁十七懇求的目光,崔桓愣了下,笑道:“之前子鈺說伯晏娶了一個好妻子,我還當他胡說,現在我卻是信了,探監不難,稍後讓子鈺帶你去便是。”
崔鈺也拍拍胸脯保證:“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梁十七頓時喜上眉梢,感激道:“多謝兩位少爺相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伯晏也是我們哥倆的兄弟,都是應該的,你別總是謝來謝去,聽著生分。”邊說,崔鈺摸摸幹癟的肚皮,他作息不似崔桓那般刻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東西。
他盯著梁十七看,不禁想到她之前做的燒鵝。
說起來,大哥還沒有嚐過梁十七的手藝。
要不要請梁十七做頓飯?
但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崔鈺摁回去了,人家上門是客,哪有讓客人給主人做飯的道理!
罷了,還是等楊鴻雲的事情解決後,福來客棧開張,他再請大哥去吃飯。
於是他對梁十七說道:“嫂夫人,你和李兄弟且歇歇腳,等我吃完飯就陪你去見伯晏。”
梁十七驚訝:“你還沒吃飯?正好,我方才還想問能否借你家灶頭一用,好給相公送些吃的過去,不如都交給我來做吧。”
“那感情好!”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崔鈺樂顛顛地引著梁十七去廚房,他的態度太過熱切,教崔桓看得直皺眉頭:怎麽能讓客人下廚?子鈺再怎麽不著調,也不該做出如此不顧禮數的行徑來。
他眼底劃過一絲不快,對李大仁歉意道:“實在抱歉,舍弟太過無禮,我這就去把他叫回來。”
“啊?”李大仁一頭霧水,眼裏有著不解。
但崔桓已經起身,李大仁撓撓頭,隻好跟上。
崔鈺帶梁十七走到廚房門口,已經過了用朝飯的時辰,廚房裏的廚子和幫工都閑著無事,都坐在院子裏嗑瓜子聊天。
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胖婆子眼尖,看到崔鈺過來裏麵把瓜子往圍裙兜裏一放,抖抖膝蓋上的瓜子殼,討好地笑道:“二少爺您怎麽來了?”
其餘人一聽也都紛紛站起來,利索地把零嘴藏起,恭恭敬敬垂首站到一旁。
有幾個偷偷抬眼打量跟在崔鈺身後的梁十七,猜測著她的身份,他們以為梁十七是崔鈺新招來的幫工,除了主廚,其他婆子看她的眼神大多不善。
崔家廚房的位置就這麽幾個,多來一個人,便是多一個跟她們搶飯碗的,她們能待見梁十七才怪。
剛剛跟崔鈺主動搭話的錢婆子是廚房裏幫工的管事,除了主廚之外,廚房裏的大小事務都是她在懆持,她跟其他人有一樣的想法,挑剔地看了梁十七一眼,有點嫌棄,幹巴巴笑道:“二少,廚房最近不缺人,您看……”
崔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本少爺一句話都沒說,你倒是已經替本少爺安排上了,這個崔家究竟誰才是主子?”
錢婆子臉上瞬間血色全無,跪下喊.冤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崔鈺卻不放過她,抬起就是一腳,他眉宇間浮起一層戾氣:“別以為我不在家,就不知道你們背地裏對我哥陽奉陰違,我們兄弟二人再如何落魄,也輪不到你們這群東西爬到頭上來!”
錢婆子捂著胸口哎喲哎喲地喊痛,半天沒爬起來,廚房裏的人沒想到崔鈺會突然發作,瞬間跪了一地。
崔鈺尤不覺得解氣,他視線掃過幾人的頭頂,眼底逐漸彌漫起殺意:“來人,把這幾個吃裏扒外,意欲毒害我兄長的畜.生都給我拖下去,直接杖斃!”
話音一落,門外管家帶著一群奴仆湧進院子,捂嘴,捆.綁,掙紮的直接一棍.子打暈,動作整齊利落,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少幹這種事。
梁十七貼在牆邊屏氣凝神,努力降低存在感,感覺自己吃了好大一口瓜。
她餘光瞥見崔桓和李大仁往這邊走來,崔桓看到管家將一批人綁走,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還隱隱有點嫌棄,仿佛在看路邊礙事的擋路石頭。
看樣子,也是個狠人!
崔鈺三兩句話,院子裏就少了一半人,鎮壓、威懾,如此一來,剩餘的人中哪怕還有安插的釘子,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對崔鈺崔桓出手,真是玩的一手好計謀。
而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工具人。
嘖,她就說,大家族出來的貴門子弟,怎麽可能是真傻白甜,就一個做飯的事情,都能用來殺雞儆猴,這心得有多髒!
梁十七看看崔鈺,又看看崔桓,她不免想道:楊鴻雲和他們打小混在一起,那他的肚皮到底是白的還是黑的?
“阿嚏!”遠在監獄枕著胳膊悠哉睡覺的楊鴻雲忽然打了個噴嚏。
是誰在罵他?
收拾完崔家現任主母安插的眼線,崔鈺神清氣爽,轉頭對梁十七笑道:“不好意思,讓嫂夫人看笑話了。”
梁十七看到他的笑容,隻感覺一陣惡寒,她打了個激靈,一臉嫌棄道:“你別這麽跟我笑,我怕我忍不住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