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幫助
“駕!”通體漆黑的寶馬神駒拉著馬車在前往石門鎮的路上狂奔,李大仁與官差的人馬擦身而過,他用餘光瞟了眼,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官差已去拿人,他必須得再快點!
半個時辰的路程被他快馬加鞭,硬生生縮短了一半。
馬車在福來客棧門口停下,店小二認識追影,以為是楊鴻雲去而複返,沒想到跳下來的是李大仁。
店小二雖有疑惑,但還是盡職盡責說道:“這位客人,不好意思,本店最近不接客。”
李大仁急迫道:“我是楊鴻雲的拜把子兄弟,他出事了,我來找崔老板。”
店小二心下一驚,忙將李大仁迎了進去。
崔鈺看完梁十七寫的書信,臉上陰雲密布,他將信紙丟進爐膛,對李大仁說道:“此事交由我處理,你回去告訴梁十七,我定保楊鴻雲安然無恙。”
李大仁聞言鬆了口氣,二話不說就向崔鈺行了個大禮:“多謝恩公。”
“不必如此,你快起來。”崔鈺伸手將李大仁扶起,“鴻雲亦是我兄弟,我豈能見死不救,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斷不可能做出殺人藏屍這種蠢事,話不多說,我現在就去衙門走一趟,你在此歇一歇,有消息我會派人去青山村。”
李大仁點頭:“好。”
崔鈺當即讓人備馬趕去漢口縣,而李大仁怕梁十七在家擔憂,喝了口水也匆忙回去了。
“大哥,不好了!”崔鈺在崔府門外翻身下馬,隨手把鞭子往小廝懷裏一塞,他跑得太急,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好險沒摔著。
崔桓今日休沐在家,他正對窗讀書,隱隱聽到外頭的動靜,放下書籍問書童:“可是子鈺回來了?”
“回大少爺的話,是二少爺。”
書童話音剛落,崔鈺便推門而入,喘息大氣揮手道:“言兒你先下去,我有話跟大哥說。”
書童見崔桓微微頷首,便作揖後退,不忘替他們掩上房門。
崔桓抵唇輕咳,他身子單薄,唇色也淺,看著像是大病初愈沒多久。
“慌慌張張的,沒規矩,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話。”他看似在教訓崔鈺,語氣卻是十分溫和。
崔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哪裏有工夫聽他說教,火急火燎道:“大哥,伯晏被誣陷殺人,約莫一刻鍾前已經被官差捉拿歸案,你想想辦法救他吧。”
崔桓聞言神情逐漸凝重,十歲之前,他們兄弟二人跟楊鴻雲一同長大,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十歲後他們跟隨祖父回金陵,直到一個月前才回到漢口縣。
他和崔鈺都知曉祖父有多看重楊鴻雲,即便臥病在榻都還惦記著楊鴻雲的功課進度,若是他老人家聽聞楊鴻雲被誣陷落獄,怕是要氣得從病榻上跳起來去告禦狀。
一想到那個場麵,崔桓眼皮子就止不住跳動。
不行不行,此事絕不能傳到老爺子耳朵裏!
崔桓取出暗格內的令牌轉交給崔鈺,鄭重道:“我受不得奔波,隻能勞煩你親自去衙門,告訴張正信,如果楊鴻雲少一根頭發,崔大人就剃光他整顆腦袋!此事務必盡快解決,如果傳到金陵,被祖父知曉的話……”
他指指對方,再指指自己。
崔鈺哭喪著張臉,重重點頭:“我懂。”
祖父舍不得揍楊鴻雲,大哥身子骨弱也不好下手,隻有他,不愛念書沒上進心,有充分的教訓理由。
為了自己的小命,崔鈺等不及坐下喝口茶喘喘氣,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漢口縣縣衙。
“我要見張大人!”
門口的官差抬眼一看崔鈺手中令牌中間的“崔”字,頓時嚇得兩股戰戰。
金陵崔家,祖上出過三位帝師,朝中有一半官員包括天子在內都是崔氏門生,他們的知縣張正信張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張大人恩師的親眷,他們哪敢攔。
崔鈺舉著令牌一路暢通無阻,但縣衙內並未見張正信人影。
主簿聽下屬通報後,步伐匆匆穿過後堂而來,他朝崔鈺作揖:“在下曹庚,見過崔公子,不知崔公子所來何事?”
崔鈺還了一禮,開門見山道:“在下崔鈺,我想見張大人。”
曹庚氣質儒雅,他溫和笑道:“崔公子來得不巧,張大人去臨安州府為林大人賀壽去了。”
崔鈺蹙眉:“什麽時候的事?”
曹庚耐心回答:“昨天剛出發,一來一往在路上怕是要耽擱兩日,崔公子可是有急事?”
崔鈺想了想,將楊鴻雲被抓之事一五一十跟他說了。
說完後他問:“既然張大人不在,方強投來的訴狀可是先生接的?”
“額……正是。”曹庚麵色窘迫,“張大人不在,縣衙內一切事務暫由我代理,今早我確實接到一張有關人命官司的訴狀,上頭狀告之人也叫楊鴻雲,但因張大人不在無法升堂審問,所以我姑且叫官差將人帶來收押,一切等張大人回來後再審判。”
他見崔鈺聽完臉色很臭,怕他遷怒縣衙一幹人等,隻得硬著頭皮解釋道:“崔公子,辦案有辦案的規矩,我相信楊公子無辜,但也沒辦法立即放人,不然張大人那邊我不好交代,還望公子體諒。”
崔鈺家教甚嚴,他此次前來隻是想與張正信談判,讓他快點查清此事,沒想要以權謀私命令他直接放人。
而且張正信是他祖父的門生之一,為人剛正不阿,就算他知道楊鴻雲是他師兄弟,他也不會講情麵。
這就難辦了。
崔鈺煩躁地在公堂上來回踱步。
“唉。”他停下,長長地歎了口氣,沮喪道,“罷了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但是在張正信回來之前,你得保證楊鴻雲安然無虞,不能讓他吃半點苦頭。”
“那是自然。”曹庚答應得很爽快。
崔鈺點點頭:“行,那隻能先這樣,等張正信回來你再派人通知我,我先告辭了。”
曹庚送至他到衙門口,恭敬道:“崔公子慢走。”
“先生留步。”崔鈺單腳跨出門檻,忽然想起什麽,又將腳收了回來,他看了眼門口值班的官差,湊近曹庚耳畔低語,“楊鴻雲被誣陷之事,先生最好在縣衙內查一查,我聽說有官差與石門鎮的地痞走得很近,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貓膩。”
曹庚神色肅然,他視線掃過縣衙內的官差,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崔鈺勾唇一笑,這才大步跨出了衙門。
曹庚如何去查丁振暫且壓下不提,就說楊鴻雲一路被押送吃了好一番苦頭,丁振不敢明麵上對他施以毒手,用得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陰狠法子,他不給楊鴻雲水喝,就等著楊鴻雲忍不住渴意前來求他,但楊鴻雲心性堅韌,哪怕是渴到嘴唇脫皮,也絕口不提一個“求”字。
丁振見他是個硬骨頭,行事便越發囂張,若不是楊鴻雲練過內家功夫,被他們牽著跑了一路怕是雙腳真的要廢掉。
但即便他有功夫傍身,腳底也被磨掉了一層皮。
直到他們到了漢口縣境內,丁振還在想折磨楊鴻雲的法子,就被曹庚的人馬攔截。
來的人與丁振不對付,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瞥了丁振一眼,語氣不善道:“先生有令,派我等前來接手楊鴻雲的案子,丁捕頭,這兒沒你的事了,你趕緊帶你的人回去稟報先生吧。”
“什麽?”丁振不敢置信道,“先生憑什麽把這個案子轉交給你?”
“那我哪知道,你自己問先生去唄。”那人態度十分倨傲。
對方手中有曹庚的調令文書,丁振無法,隻得咬牙退到一邊,眼神陰鷙地看著他把楊鴻雲帶上馬車絕塵而去。
此時丁振還未想太多,他以為對方是來跟他搶功績,所以才惱怒不已,殊不知他頭上已經懸著一把劍,隨時都有可能取他性命。
馬車上早有官差等候,待楊鴻雲坐上馬車,他便立馬將楊鴻雲枷鎖鐐銬卸下,還遞給他一隻水囊。
楊鴻雲接過,臉上沒有太大意外,嗓子沙啞道:“多謝。”
官差隻點點頭,沒有多話。
曹庚讓他們來接人,保證他的安全,卻沒說要他們低三下四阿諛奉承。
到了縣衙後,楊鴻雲便被關進了大牢,雖然是牢房,但裏頭收拾得很幹淨,沒有上一個罪犯住過的痕跡,也沒有奇怪的味道,木床上還被鋪上了一層被褥。
牢房外有官差問牢頭:“他是什麽來路?我瞅著也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啊?”
牢頭拍了他一巴掌,不耐煩道:“上頭有吩咐我們照做就是,你一個小小的官差打聽那麽多做什麽,嫌自己命太長?”
“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官差捂著臉低聲下氣地賠笑。
牢頭瞪了他一眼,又對其他牢裏的官差囑咐了幾句讓他們看守好牢門,沒有命令不得放任何人進來探視。
楊鴻雲躺在床上閉眼假寐,他聽到牢房裏犯人喊冤,官差揮鞭子的聲音,他緩緩睜開眼,盯著牢房的屋頂,思緒卻早已飛回了青山村。
不知道家中情況如何,方強和村民是否會為難他爹娘。
還有梁十七……
他摸了下嘴邊的瘀傷,眼底劃過一道暗芒,千防萬防,沒想到會在方強這裏跌了跟頭。
“唉……”也不知道她此時在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