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莫須有

  而楊柏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方強這號人物。


  方強在青山村是有名的地痞流氓,他打小沒了爹娘,無人教管便經常和其他村子的混子混一起,在村中尋釁滋事。


  而且此人詭計多端,很是陰險,沒多久便在石門鎮占據了一處地帶當流氓頭頭,據說還跟縣裏的官差有點交情。


  楊柏跟他喝過一次酒,男人嘛,一喝多就開始和楊柏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嘴上也沒個把門,嚷嚷著他如何心儀李紅梅,偏生李紅梅看不上他,一直追著楊鴻雲後頭跑,這讓他如何不恨?

  楊鴻雲長得俊,念過書,為人穩重,方強哪哪都比不過他,被他強壓一頭。


  男人的妒忌心強起來,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偏執陰狠,多年的仇視,楊鴻雲已經成為了方強心中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掉他,他一生都不會痛快!


  所以當楊柏找上他,讓他幫忙想法子打壓楊鴻雲,最好將他趕出村子時,方強爽快地答應了。


  但他和楊柏想的不同,趕出村子未免太便宜了楊鴻雲,要做就做絕,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如今方強站在祠堂裏,看到楊鬆狼狽落魄的模樣,不由得聯想到楊鴻雲,隻要一想到楊鴻雲也會屈辱地跪在他麵前求饒,他心中便暢快不已。


  “楊鴻雲,楊鴻雲來了!”有人驚呼。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門外,人群分開兩邊,隻見楊鴻雲背著光線,步履平穩地踏入祠堂,他眼眸微動,瞥過躺在草席上的屍體,臉上無悲無喜,一點不見殺人後的倉惶之色。


  楊鬆眼眶微熱,嘴唇顫抖道:“雲兒。”


  “爹。”楊鴻雲徑直走向楊鬆,意欲替他鬆綁。


  方強最討厭他這副雲淡風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模樣,他暴躁地踢翻腳邊的木椅,抬起下巴凶狠道:“楊鴻雲,你殺我兄弟,我今天就要你替他償命,把他給我綁起來帶到官府去!”


  一聲令下,站在方強身後的幾個大漢伸手就要去抓楊鴻雲。


  楊鴻雲靈活躲過,目中全是冷意,他嗓音略有些發沉:“我壓根不認識他,無緣無故我為何要殺他?”


  “不認識?嗬。”方強冷笑,一雙陰狠的眼睛裏森冷寒光閃爍,胡編亂造道,“他前兩天借你五兩銀子,昨個兒上你家門討債,你還不出就殺了他,這事我們哥兒幾個都知道。”


  跟隨方強來的地痞聞言紛紛附和,說得煞有其事,真的不能再真,讓村民都不由得信了幾分。


  而且方強還拿出了借據,上頭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還蓋著紅手印。


  方強兄弟的親眷也一口咬定是楊鴻雲殺了人,一時,楊鴻雲百口莫辯。


  “放屁!”外頭傳來一聲嬌喝,梁十七滿頭大汗趕到,她撥開人群擠到祠堂裏,直接丟出一錠五兩銀元寶滾到方強腳邊,勾起一縷嘲諷的冷笑,“我爹梁尤新好歹也是石門鎮上有名的富商,區區五兩銀子犯得著讓我相公殺人?你扯謊也扯得像樣點,別紅口白牙把罪名往別人頭上扣!”


  那錠白花花的銀元寶教村民眼睛都看直了,楊鬆雙目眥裂,恨不得直接搶過來。


  這才過了幾天,楊鴻雲都拿得出五兩雪花銀了,他究竟是從哪來的錢?

  方強也被梁十七的銀子砸得有點暈,神色愣怔說不出話來。


  楊柏不是說楊鴻雲被分出去時沒拿到一點好處嗎?怎麽隨手就能掏出這麽多銀子?!


  “讓開讓開!”接二連三,外麵又傳來一陣喧鬧,七八個皂衣官差一哄而入,領頭的那人看了方強一眼,問道,“誰是楊鴻雲?本縣接到訴狀,說他殺了人,縣官老爺令我等前來查辦。”


  方強心下暗喜,狗腿地湊過去指證楊鴻雲道:“官爺,他就是楊鴻雲。”


  丁振輕蔑地瞥了楊鴻雲一眼,揮手道:“來人,把他給我帶走!”


  楊鴻雲假意掙紮反抗了幾下,最後被兩個官差一左一右壓著肩膀跪在地上。


  “雲兒!”楊鬆頓時就急了,連聲道,“官爺,我兒向來恪守本分,怎麽可能殺人呢,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還請官爺明察秋毫啊!”


  梁十七也跟著解釋:“我相公根本不認識死者,他昨晚與楊柏起了口角,嘴邊的傷還是拜楊柏所賜,我們根本沒有見過死者來過,何來殺人一說?”


  任憑梁十七和楊鬆說破了嘴皮子,丁振都不為所動,掀起眼皮子輕蔑笑道:“我等隻負責抓人辦案,多餘的話你還是去跟縣官老爺說吧,把人帶走。”


  “是!”


  “楊鴻雲。”梁十七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卻被官差攔下。


  楊鴻雲對她搖搖頭,無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梁十七不得不按捺下想殺人的心,扶著老淚縱橫的楊鬆。


  楊鴻雲被官差押到外麵,村民都躲得遠遠的,大氣不敢喘一下,尤其是平常和楊家來往過密的人,都盡量縮在人群中,唯恐被牽連上。


  有姑娘躲在大人背後悄悄問李紅梅:“紅梅,你不是喜歡楊鴻雲麽,咋不為他說話?”


  李紅梅尷尬地撩了撩頭發:“你可別打趣我了,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並無幹係。”


  問她的姑娘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腳步不由得離她遠了些,楊鴻雲風光的時候她到處宣揚與他青梅竹馬的情誼,如今楊鴻雲一朝落難,她撇清得倒是比誰都快,如此薄情寡義之人,還是少往來的比較好。


  楊鴻雲被帶走後,方強撿起地上的銀子掂了掂,朝著梁十七獰笑,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腰包裏,帶著那群流氓地痞大搖大擺地走到外麵,高聲道:“大夥兒可都看見了,官差大人親自來抓人,楊鴻雲成了殺人犯,在牢裏關上十幾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說著,他又看向裏正,抬手點點梁十七和楊鬆,流裏流氣道:“裏正,要我說,像他們這種人,待在青山村就是個禍害,還是趁早將他們趕出去的好。”


  “這……”裏正汗顏,不敢看梁十七和楊鬆。


  梁十七麵色如常,目中卻隱現怒火,如果可以,她想把方強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方強沒將她的憤怒放在眼裏,梁十七的愚蠢全村皆知,沒了楊鴻雲,楊鬆一家根本不成氣候,要想收拾他們易如反掌。


  他嗤笑一聲,揮手叫人把屍體先抬走。


  他倒是要看看,梁十七和楊鬆如何走出祠堂。


  青山村的村民有跟楊鬆交好的,自然也有看不慣他們一家子的人,他們看梁十七和楊鬆的眼神充滿了鄙夷,指著兩人毫無顧忌地罵道:“都說什麽鍋配什麽蓋,楊鴻雲和梁十七就沒一個好東西。”


  “可不是,一個蠻橫無理,一個故作清高,做人不行念了書又有什麽用。”


  “一想到我們村裏居然出了一個殺人犯,我這心裏啊,就陰嗖嗖的,誰知道他們楊家還會不會出其他殺人犯?那方強是混賬,話可沒說錯,這種人就不該讓他們繼續留在村子裏。”


  “沒錯,殺人犯滾出我們村子!”


  不知是誰先嚷了一句,引得百姓情緒激憤,接連不斷地有人呐喊“滾出去”,一聲高過一聲,還有人朝他們吐口水,砸石頭。


  楊鬆被群眾的惡意壓得抬不起頭來,背脊越發岣嶁,梁十七擋住那些惡心的口水,森冷的眼神掃過一圈,目光所到之處皆被噤聲。


  她將在場的每一張麵孔都深深地印在腦海中,一字一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我必銘記在心。”


  眾人麵露難堪,被她盯得莫名有些心虛。


  “阿爹,我們回去吧。”


  這次,沒有人再敢朝他們吐口水,梁十七扶著楊鬆深一步淺一步地回家。


  然而回到山腰上後,王氏和趙氏正站在吳玉芝房間的窗口下破口大罵:“你之前不是很神氣嗎?連我這個婆婆都敢三番兩次地頂撞,現在可好,你自個兒要死不死,生的那隻小白眼狼也惹上了人命官司,我看他是沒命再回來了,你們娘倆就到陰曹地府作伴去吧!”


  “住口!”梁十七突然嗬斥,把王氏嚇了一跳,“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想到梁十七之前瘋狂的行徑,王氏打從心裏有點怵她,不敢與她正麵交鋒。


  她小聲嘀咕了幾句,逃也似地回屋裏關上了屋門。


  梁十七重重吐出一口氣,壓下怒火,安撫楊鬆道:“阿爹,你別擔心,鴻雲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你先進去陪阿娘。”


  “十七……阿爹沒用,現在就隻能靠你了……”楊鬆淚眼婆娑,不過半天時間,看上去竟仿佛老了好幾歲。


  梁十七見他這般憔悴,心裏也不好受,忍不住鼻頭泛酸,啞著嗓子道:“沒事的,那方強是栽贓陷害,鴻雲沒有殺人,他那麽聰明,一定會想辦法脫身,在他回來之前您和阿娘得好好的,知道嗎?”


  楊鬆重重點頭。


  待他回屋,吳玉芝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後,梁十七用手背拭了下眼尾,杏眸中滿是堅定之色。


  希望李大仁能趕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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