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合夥人
“到底誰贏了啊?”群眾急切地想知道梁十七做得燒鵝好不好吃,跟郭大川比較味道誰更勝一籌。
評審根本不理,吃得筷子都停不下來,唯恐慢了被旁邊的老匹夫多搶一塊吃去,哪裏還有評價的閑工夫。
吃到後麵,幾個人風度也不要了,筷子你架著我,我架著你,擼起袖子差點在桌上打起來,各種互相嫌棄:“蔣老八你夠了啊,嘴裏都還沒咽下去呢,最後兩塊給我會死嗎!伸什麽筷子!”
“滾蛋!誰規定隻能吃多少,手快者得懂不懂!”
“謝兄,你把最後一塊給我,往後的生意我讓利一成!”
“有錢了不起?不給不給!”
崔鈺最賊,早早挑了幾塊溜到桌子旁邊,邊吃邊看他們掐架,還時不時煽風點火,看得林陽澤差點維持不住風度破口大罵,就幾塊鵝肉,你們至於嗎?!
一隻燒鵝也就那麽點,很快就被八個人分食完畢,盤子裏連點肉渣都不剩。
而郭大川的燒鵝留在那邊無人問津。
這場比試誰勝勝負,不言而喻。
郭大川站在那裏臉都綠了,他輸了,若是輸給有名望的大廚倒也罷了,可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了梁十七?!
一旦將今日之事傳出去,他往後還如何抬得起頭來。
越想,郭大川臉色越是蒼白,握拳的掌心內不知不覺布滿了汗水,指尖控製不住地微微發顫。
林陽澤嚐過梁十七做的燒鵝後臉上陰晴不定,梁秋和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連筷子都拿不穩,反複喃喃著“不可能”。
周夫子吃得暢快,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布巾擦拭嘴唇,神情滿足道:“老夫走南訪北,在廣府吃過不少燒鵝,唯有楊夫人這道最合老夫心意,鵝肉嫩滑,肥而不膩,肉質鮮嫩多汁,幹而不柴,其皮、肉、骨連而不脫,入口即離,酥香至極,實在是美味!”
另一個評審接下去誇讚:“更絕妙的是這碟蘸醬,若是單吃鵝肉,雖然口感不差,但吃多了總歸太過‘無趣’,膩歪,配上蘸醬後能讓人享受到不同的口感,說來慚愧,我平時裏不喜鵝肉,總覺異味難聞,但楊夫人這道燒鵝完全沒有,反倒叫我恨不得多吃幾筷。”
“兄台所言極是,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楊夫人年紀輕輕,手藝已經出神入化,做菜處理手法亦是別出心裁,不知楊夫人往後可有開店的打算?我等也好再次品嚐楊夫人的手藝。”
其他人一聽,瞬間反應過來,即便梁十七不會做其他菜,光憑這道菜也足以撐起門麵和口碑,他們手裏都有錢,此時不入資,何時再入?
“諸位的好意十七心領了,但十七已和福來客棧的崔鈺崔老板簽下工契,以後若是諸位想吃燒鵝,可來福來客棧預定。”梁十七委婉拒絕了鄉紳,擺明立場後順便替福來客棧攬了一波客。
崔鈺聽完心裏別提有多高興,搭著楊鴻雲的肩膀一臉感動道:“伯晏,是我有眼無珠,你媳婦真的太好了。”
楊鴻雲嘴角抽了抽,把放在他肩膀上的狗爪子拍下去,他媳婦好不好還用得著說。
聽著眾人對梁十七的恭維,郭大川神情複雜,眼底劃過一道不甘,他此時不由得有些後悔,之前就不該答應梁十七比試勞什子廚藝,如今麵子裏子都丟得一幹二淨,就差把老臉丟地上給梁十七踩。
他臉色變來變去,想趁梁十七尚未發覺之際溜走。
“郭大廚,還沒履行咱們的賭約,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嬌軟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笑意,但在郭大川聽來,猶如惡魔低語。
他僵硬地轉過身,眸色有些陰鷙,黑著臉道:“梁十七,莫要欺人太甚!”
梁十七眉尾上揚,眼神逐漸淩厲:“此話從何說起,難不成你想要違約不成?”
眾人聞言,各種懷疑審視的目光都投向郭大川。
郭大川老臉一紅,隻得讓人取了一百兩的銀票過來,幾乎是從牙齒縫內出來三個字:“對不起!”
不等梁十七回應,也顧不上跟林陽澤告辭,直接大步甩袖離去,背影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陽澤見此臉色越發難看,強忍怒氣,掛著微笑跟周夫子等人一一拜別,才領著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梁秋和回賓鴻樓。
梁十七拿了銀子心情舒暢,疊好放進衣襟內,笑眯眯地拍了拍,跟楊鴻雲邀功:“我厲害吧,一天就賺了一百兩!”
楊鴻雲被她的笑容感染,揚起唇角不吝誇讚道:“非常厲害。”
被無視的崔鈺明明沒吃多少,莫名感覺撐得慌,他嫌棄地白了兩人一眼,酸溜溜地跑去通知周夫子等人客棧將會在十日後重新開張。
他想好了,梁十七的本事明顯不止於此,不能再用之前的工契算,客棧的名聲已經打響,不如重整再開!
林陽澤和崔鈺派人拆卸擂台,其他人沒了熱鬧看也陸陸續續離去,回去路上依舊在談論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想來明天過後,整個石門鎮都會知曉梁十七廚藝高超,力壓郭大廚一頭這件事。
梁十七他們回到客棧已過未時三刻,崔鈺曬了半天太陽又渴又餓,但吃了梁十七做的燒鵝後感覺吃什麽都沒味道,趴在桌上直嚷嚷。
楊鴻雲推他:“起來,把桌子收拾幹淨。”
崔鈺不情願動:“幹嘛?”
“有飯吃。”楊鴻雲提醒道,“方才比試的時候,十七烤了兩隻燒鵝,還做了兩道菜。”
“對哦!她原來是給我們做的?”崔鈺立馬就精神了,叫店小二擦桌子搬凳子。
正巧,梁十七端菜出來,聽到崔鈺的話,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是給你們,我是怕相公餓,你頂多是個順帶的。”
楊鴻雲聞言狹長的鳳目劃過一道流光,耳朵根有點發熱。
崔鈺尷尬地摸摸鼻子,狗腿地接過菜盤:“嫂夫人這種小事就交給我來做,您坐您坐。”
桌上一盤炒鵝雜,一盤鹵味鵝翅鵝掌,大半隻燒鵝放在正中央,外加兩道簡單的蔬菜,看著滿滿堂堂,分量不算太多,有部分都分給了幫工和店小二,三人對梁十七自是感激不已。
鵝雜鮮美,鵝翅鵝掌燉得酥爛,入口即化,非常容易脫骨,崔鈺就著幾道菜一連吃了兩大碗米飯,要不是實在吃不下了,他都能把盤子給吞進去!
“嗝——”崔鈺摸著鼓鼓脹脹的肚皮,很不雅地打了個飽嗝。
“我在金陵州府待了那麽多年,那些酒樓的大廚都不見得有這個手藝,不是我亂誇,嫂夫人你就算是去當禦廚都綽綽有餘。”
梁十七吃飽後有點困倦,她眼皮子掀了掀沒接話。
當禦廚有什麽意思,隻給一家子做飯飯,做不好還得被打被殺,勾心鬥角的,不如開酒樓賺錢。
“累了?”楊鴻雲見她精神不振,想到她今天忙碌半天,便建議道,“若是無事要辦,我們不如回去。”
崔鈺一聽立馬讓人重新擬定契約過來,也不耗費時間,開門見山道:“嫂夫人的手藝怕是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來,我與伯晏同窗一場,便覥著臉請嫂夫人與我合作一同開這個客棧,往後但凡嫂夫人的要求,我定盡力滿足。”
楊鴻雲思量後對梁十七點點頭:“我帶你過來便是相信子鈺的為人,有我在你身後,量他也不敢隨便欺負你。”
崔鈺嘴巴扁了扁,別說,他還真不敢。
梁十七看看楊鴻雲,又看看崔鈺,眨了眨眼,便簽了合作的契約,往後工錢不算,隻按盈利分成,崔鈺占大頭六成,梁十七四成。
兩人走之前,楊鴻雲將他平時裏做的功課交拖崔鈺轉交,梁十七這才知道,楊鴻雲一直都有人教導,他的老師正是崔鈺的爺爺,前翰林院大學士崔學文,論真實輩分,崔鈺得喊楊鴻雲一聲師叔。
崔學文桃林滿天下,一生為國為民嘔心瀝血,卻因二十年前先帝李元基老年昏聵,聽信奸妃讒言而被貶,發落臨安泉亭縣,他見楊鴻雲見其小小年紀聰明伶俐,便收他為關門弟子。
楊鴻雲本該在十歲那年去考童生,但那時李元基惡疾纏身,奸妃當道,皇子奪嫡,朝中局勢變幻莫測一不小心就會惹來殺身之禍,奸妃黨同伐異,崔學文門下弟子大多死於那場禍端,崔學文不讓年幼的楊鴻雲卷入,勒令他在朝中局勢未穩之前不得入仕。
這一拖,便拖了六年,直到李元基三年前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新帝李宏盛繼位,朝中局勢才逐漸平穩下來。
“老師被貶時已七十有三,如今到了耄耋之年,行走多有不便,便被崔家接回金陵安養天年了。”楊鴻雲清冷的嗓音在噠噠噠的馬蹄聲中不急不緩地講述著過去。
梁十七聽得認真,她這才明白,楊鴻雲身上獨有的氣質是從何而來,為何不將林陽澤的挑釁放在眼中,他們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隻可笑楊興發和王氏等人,錯把珍珠當魚目,還傻盼著楊大郎有朝一日能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