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廚藝比試
“是誰說想要跟我討教廚藝?”
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透牆麵,人群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道來。
眾人轉頭,就見一個虎背熊腰、留著一字胡的中年男人舉著大鐵勺走進來,他左邊臉頰上長著幾顆痦子,凶神惡煞的表情在看到林陽澤後立馬轉怒為笑,卑躬屈膝地行禮:“小的見過東家,見過夫人。”
林陽澤揮揮手:“免了。喏,想同你請教的人在那邊。”
郭大川順著林陽澤的方向看去,忍不住驚叫道:“梁十七,怎麽是你!”
梁十七咧嘴一笑:“郭大廚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對上梁十七滲人的笑容,郭大川的眼皮子當即一跳,往後退了兩步,眼裏流露出明顯的厭惡和不屑:“你會做菜?知道怎麽熗鍋嗎?”
“當然。”梁十七斬釘截鐵地回答,她覺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便催促道,“郭大師其他話不必多問,隻問你願不願與我比試。”
“哈,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我豈有不答應之理。”郭大川冷哼一聲,嘲弄道,“你說說看,想怎麽個比法,蒸、炸、煮、膾、炒任你選,還是你要比刀功和菜係?”
“這個麽……”梁十七摸摸嘴唇,笑道,“好辦,聽聞郭大廚最拿手的便是廣府菜,擅長小炒,一道燒鵝作為招牌菜更是讓人讚不絕口,如此,就做烤鵝吧。”
郭大川快要被她氣笑了:“你確定?”
其他人聽後也覺得梁十七太過大膽,這哪是討教,明明是挑釁!
“郭大廚莫急,我話還沒說完,光比做菜沒意思,不如來點彩頭?”梁十七豎起一根手指,“就賭一百兩銀子!若是我輸了,不但奉上一百兩,往後也不再踏入石門鎮一步,但倘若我贏了,除一百兩外,你還要為半年前的事情向我道歉。”
一百兩!
在大多百姓眼裏,已經算是天價了,不過他們更為好奇的是梁十七口中所說的半年前,郭大川做過什麽事以至於讓她記恨至今?
郭大川聽後臉色瞬間變了幾變,但他接收到梁秋和傳來的目光,隻得咬牙切齒粗聲粗氣地應下:“一言為定!”
反正贏得會是他,梁十七說再多都沒用。
一場賭約就此開盤。
周夫子回賓鴻樓凳子都沒坐熱,又被請來當評判,食膳比拚當然不能隻請一位,與他同桌的鄉紳們也都被請到評審椅上。
林陽澤財大氣粗,崔鈺也不甘示弱,兩頭合力,賓鴻樓跟福來客棧外頭的空地上沒多時便搭起了擂台,擂台外一排桌椅蓋著紅布,連同林陽澤和崔鈺在內,一共九位評審。
周夫子為人不用多說,與他交好的柳、謝、蔣三位退休回鄉或長期賦閑的鄉紳也是正直公平的,但另外林、薑、趙三位與林家有所來往,此次也是他們邀周夫人等人來為林陽澤撐場麵。
誰知道一頓飯還沒吃完,賓鴻樓就跟福來客棧杠上了。
碰上這種情況,周夫子搓搓手掌,不但不介意,反而興致勃勃,樂嗬嗬道:“年輕人嘛,難免會意氣用事。”
他在鄉紳中地位最高,其他人自然附和。
梁十七信不過賓鴻樓提供的食材,便用筆紙寫下所需用料,讓崔鈺派人去準備。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梁十七也寫得一手好字,不似其他閨中女子的秀氣細膩,而是剛勁潦草,看上去別有風骨。
楊鴻雲眯著眼欣賞了一番,但崔鈺更在意紙上的內容。
既然要做燒鵝,主要食材是鵝沒錯,但梁十七還在旁邊備注了一行小字:鵝齡不得大於三個月。
崔鈺:“???”
再往下看,山柰、丁香、桂皮、八角、甘草、香葉……
一連串的藥材名令崔鈺感到迷茫,梁十七究竟是要做菜還是燉藥?
藥材倒也罷了,總歸附近有藥鋪,並不是買不到,但要蘆葦杆做什麽?
他越看越覺得梁十七的贏麵不大,神神叨叨的。
罷了,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除了配合也別無選擇。
把紙給店小二,讓他立刻去準備。
崔鈺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額頭,一陣心累,他轉頭看楊鴻雲,卻發現對方連依舊是那張冷漠臉,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崔鈺嘴角抽了抽:“伯晏啊……”
楊鴻雲聞聲看他,眼底有一絲疑惑:“怎麽?”
見他這副樣子,到嘴邊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他有氣無力道:“沒事。”
楊鴻雲是打從心底不在意梁十七還是真的相信她會贏?崔鈺看不懂。
一盞茶後,擂台兩邊都已準備完畢。
“鐺——”銅鑼聲敲響,比拚正式開始,無時間限製。
郭大川身為一名大廚,排場怎會小,徒弟幫工忙前忙後他打下手,水台、打荷、砧板、爐頭皆有人負責,行事有條不紊。
圍觀群眾一看就忍不住讚歎:“好厲害,這就是大廚啊!”
相比較之下,梁十七這邊就磕磣多了,雖然崔鈺輸人不輸陣,也給她安排了兩個打下手的幫工,可與郭大川的幾個徒弟比,便顯得十分遜色。
林陽澤見此露出一抹嘲諷,福來客棧後廚有用的幾個他早就重金挖走了,留下的都是些廢物。
梁十七看了兩人一眼,挑出兩隻鵝讓他們先去宰,反正一隻是做,兩隻也是做,她叮囑道:“隻許留脖頸上的傷口,褪毛時萬不能撕破表皮,切記。”
兩個幫工雖然連刀功都沒練過,但好在聽話。
燒鵝基本的做法便是醃製後上爐,以郭大川的身份,開膛破肚除去內髒等簡單的活已經不需要他親自去做了,都交給徒弟,他隻需要掌控醃製的獨門配方即可。
在郭大川調製醃料時,梁十七這邊也在進行這一步。
郭大川藏著掖著,外行人沒能看他究竟放的什麽,但他們能看出他與梁十七所用的醃料有很大的不同,梁十七的步驟明顯要繁複得多。
郭大川往她這邊看了眼,目露不屑,烤鵝的香料配方沒人比他更熟記於心,梁十七所方的那些根本不在配方內,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這時,兩個幫工提溜著褪完毛的白鵝過來:“楊夫人,鵝已經宰好了。”
梁十七放下手頭的活,見鵝身上完好沒有一根絨毛後才滿意地點點頭,她取來蘆葦杆子從鵝頸殺口處伸入頸腔,伸出手指朝兩個幫工勾了勾:“你們誰來幫我把鵝吹鼓?”
“吹鵝?!”兩個幫工傻眼了。
這是哪門子做法?
他們有很多疑惑,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們多問,隻能照著梁十七的話用蘆葦杆用力吹~
“我滴個乖乖,他們在幹嘛呢?給鵝渡氣?”
“哎喲笑死我了,他們不是來做菜,是來賣藝的吧。”
四麵八方傳來哄笑聲,兩個幫工麵色漲成豬肝色,也不知是吹氣太用力還是羞的。
林陽澤坐在評審席上也跟著笑,勸說楊鴻雲:“梁十七行事還是這般沒頭沒腦,讓人笑掉大牙,楊兄,奉勸你一句,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不然到最後丟臉的可不止是她一人。”
“我就說姐姐不會做菜。”梁秋和壓下心中的暗喜,眉帶愁緒,懊惱又歉意地望向楊鴻雲,“姐姐素來如此,她這性子……唉,說來說去還是怨我,姐夫,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趁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你還是勸她趕緊放棄吧。”
夫妻兩你一言我一語地相勸,楊鴻雲卻是個油鹽不進的,他盯著台上的梁十七,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氣得林陽澤跟梁秋和兩人差點厥過去。
說話間,幫工已經將鵝吹鼓,梁十七斬去鵝掌及翅尖,掏出內髒後用清水將鵝的腹腔衝洗幹淨,接著把調製好的香料和醬料,連同蔥薑蒜一同塞入腹腔內,再倒入烈酒用手反複揉搓。
鵝本身的異味比較重,不喜歡的人會覺得臭,用烈酒和香料能很好的去除這股味道,還能達到曾香的效果。
梁十七尋不到類似的鵝針,便想了個法子用繩紮住開口,再拎起鵝用力搖了搖,繼續讓幫工吹。
而她抓起籃子裏的一顆梅子,擦了擦便啃,酸甜的汁水充滿口腔,偏酸,但可口清爽。
閉眼感受了一下,隨即又抓起一把拍碎。
“砰砰砰”的聲音在擂台上十分突兀,果斷、暴力,讓眾人一陣牙酸,這哪是廚藝比拚。
將拍碎的果肉收入紗布內,用力擰出淺翠的果汁,普通的醋味道太淡,加上梅子的果酸味用來製皮水才剛剛好。
於此同時,郭大川的醬料已將整隻鵝裏裏外外都塗抹均勻,準備上爐子烤。
他聽到梁十七那邊的動靜,見她又是針又是線的,搖搖頭,冷哼:“姑娘家就是姑娘家,還真把做菜當過家家了。”
梁十七輕輕剜了他一眼,沒理會,轉身對幫工道:“燒火!”
“是。”
灶火隨著風箱呼啦躥高,映得兩人麵色通紅,劈裏啪啦的火星從爐內爆開。
大鐵鍋內水咕嚕嚕冒泡翻滾,梁十七舀起熱水,從上往下反複澆到鵝身上,讓鵝定型,並去除殘留的油脂,若是油脂沒去幹淨,就無法上皮水。
過完熱水後,還得再用冷水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