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安好心
楊柏跑到院子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一個大男人幹嘛要跑?真論力氣難道還打不過梁十七不成?
而且梁十七那是什麽態度,就算分了家,他和楊鬆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能一碗油渣都不給嗎!
他在院子裏頭轉圈,越想越氣,撩起袖子就想往灶房裏衝,去把梁十七好好教訓一頓!
然而腳都踩在門檻外了,楊柏縮了縮脖子,又慫了吧唧地給收了回去,他揚起手在虛空中狠狠揮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色厲內荏道:“這次我先放過你,以後再跟你一起算賬!”
話音剛落,裏頭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楊柏還以為是梁十七聽到了,嚇得屁滾尿流拔腿就跑。
屋裏頭,楊鴻雲昨天買的小公雞揮起翅膀亂撲,一頭撞在櫥櫃上,差點把裏頭堆疊的碗筷給撞出來,梁十七回頭一看,發現小公雞力道撞得不輕,這會兒又暈了。
她找了個雞籠,把公雞往裏頭一塞,心道,再鬧騰就把你宰了!
楊柏在梁十七這裏討不得好,日頭正盛,楊興發和王氏都在地裏忙,沒了楊鬆和楊鴻雲兩個壯力,地裏的活也變得苛重起來,楊巧兒逃不過王氏的念叨,連趙氏都挺著大肚子去地裏送茶幫忙了,但楊柏不想去,每次下地他渾身就跟拆了骨頭似的,疼得要命,所以一貫以來都是能在家偷懶就在家偷懶。
這次也不例外,他回屋裏拉開趙氏的妝奩最底下一層,裏頭擺放著幾百個銅板,楊柏數了二十來個藏自己兜裏,而後背著手溜溜達達出了門,在路旁扯了根狗尾巴草在嘴裏叼著,他心裏惦記鎮上窯子裏的那幾個身姿曼妙的舞姬,忍不住笑得有些放蕩。
就楊柏那二十文錢當然沒法喊姑娘作陪,但他酒還是能點一壺的,再送上一盤吊瓜子,看台上舞姬扭腰肢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至於在外養女人,倒不是楊柏不敢,而是他沒錢,就算提起褲子不認賬,也難保女子不會尋上門來,屆時吵得難看,楊興發說不定還真會打斷他的腿。
楊柏避開村民,循著小路往石門鎮的方向走去,七彎八拐沒多久便出了村子。
梁十七沒注意楊柏何時離開,她將麵團揉的均勻光滑,放在木盆裏蓋上濕布等待它自行發酵,然後她開始炒餡料。
白菜油渣餡兒比較好做,她除去水分過多的菜幫子,菜幫子丟了可惜,她索性剁碎跟米糠攪拌可以喂雞用。
把白菜葉切成細絲,往裏頭加一勺芝麻油,這樣白菜放在餡中不容易變黃還很潤澤。
她不先把白菜和剁碎的油渣攪勻,會塌秧出水,不好包,而是先將發開的麵團慢慢揉開,揉均勻,剔除掉麵粉裏的大泡後截成兩團搓成長條,她懶得用刀切,便直接用手揪成大小均勻的麵積子。
捏一把幹粉,斜撒在案板上,梁十七右手拿擀麵杖,左手按壓麵團,隨即兩手配合,麵餅便在靈活地旋轉起來,擀成一張張厚薄均勻的麵皮。
一個包子大約十八道花褶,個頭個個勻稱,梁十七包完最後一個,餡料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剛剛好。
白白胖胖的包子軟乎乎的,看著就令人心生歡喜。
讓包子稍微醒了一會兒,梁十七掐著時間,燒水,上蒸籠!
北山腳下的六畝地,稀稀疏疏的麥子已經被割了大半,三人合力無需明天就能將麥子全部收割完畢。
楊小寶自顧自堆泥土玩,楊鴻雲在樹下納涼休息,他抬頭看天,不知道此時梁十七在做些什麽。
“在想弟妹啊。”李大仁黝黑的臉湊過來,眼底滿是打趣。
“咳!”被李大仁無意戳破心思的楊鴻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過他平常都冷著張臉,一般人也察覺不到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慌張之色。
但李大仁是誰啊,他可是和楊鴻雲有十幾年的交情,一眼就能看穿。
他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用手肘戳楊鴻雲的胳膊,擠眉弄眼道:“哎呀,這有啥,想自己媳婦又不犯法。”
楊鴻雲往旁邊避開,耳朵尖微微泛紅:“別瞎說。”
楊鬆望天,原來他兒子也有這麽純情的時候。
“咕~”不知是誰的肚皮在叫喚。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在一旁玩耍的楊小寶歎了口氣,揉揉幹癟的小肚子,扁起嘴道:“我好餓哦。”
楊小寶一說,其餘三人的餓意也被勾了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想起昨晚上梁十七做的那頓飯,叫人回味無窮。
“如果弟妹能送飯來就好了。”李大仁看著天上漂浮的雲,仿佛化成了梁十七做的那道糖醋魚。
楊鴻雲張了張嘴,想說梁十七未必有這個心思,恰在此時,一道柔柔弱弱的女聲略帶驚喜之意,驀地從不遠處傳來。
“楊大哥,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你。”
說來也是巧,李長河今早也沒吃飯,李紅梅的娘王春花便讓她烙了餅送來,這往北山腳下的林蔭小道就一條,她家的田就在楊鬆旁邊那塊,中間隔著一條石子帶。
雖說是同一片地區,可石子帶左右兩邊的肥沃程度卻是一個天一個地,李長河那塊是上等旱田,而楊鬆那塊是下等旱田。
李紅梅踩過荊棘叢的小道,視線豁然開朗之際,抬眼便瞧見了楊鴻雲幾人在樹下休息。
兩人同在一個村長大,楊鴻雲秉著禮數衝她點了點頭,神色淡淡道:“李家妹子。”
李紅梅今日穿著一身荷花色的齊腰襦裙,勾勒出纖細高挑的腰身,頭上還戴著一朵絹花,很是打眼,她將發絲撥到耳後,臉蛋紅撲撲的,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之前我爹娘上門對楊阿公說了不好的話,他們當時不知曉是你救了我,又在氣頭上,所以才口不擇言,我代他們道歉。”
說罷,她向楊鴻雲和楊鬆行了萬福禮。
“使不得。”楊鬆在她屈膝時便伸手拖住了她,隻沾手肘,沒半分逾越,“都是同一個村子的,話說開就好。”
楊鴻雲聽了不禁眉頭蹙起,冷聲道:“即便是誤會,那也是令尊令堂與我祖父之間的事,萬沒有要你來跟我和我父親道歉的理。”
李紅梅被楊鴻雲說得麵色一白,雙手攥緊衣角,咬了咬唇道:“楊大哥說的是,是我越俎了。”
李紅梅生得好看,此時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李大仁見了難免生起惻隱之心,他放輕聲音安慰道:“鴻雲他對誰都這樣,冷冰冰的,李家妹子你別往心裏去。”
說完又轉向楊鴻雲,勸他:“李家妹子也是好意,別老繃著臉了。”
楊鴻雲看了他一眼,臉色依舊如常,顯然沒把李大仁的話聽進去。
她擾了他的清靜,沒揚言趕她走已是看在同村人的麵子上,憑什麽要給她好臉色看,他又不是賣笑的。
周遭的氣氛鬧得有些僵,這時,不知又是誰的肚皮叫喚了一聲。
楊鴻雲挑眉看向楊小寶,小寶捂著肚子噘嘴:“這次不是我。”
“是我……”李大仁默默舉手。
李紅梅聞言往他身上看了兩眼,眸底劃過一絲揶揄,掩嘴笑道:“看來我是趕巧了,”
她卸下胳膊彎上的竹籃,掀開布巾取了幾個烙餅出來遞給李大仁,溫柔笑道:“正好,我烙了餅,都是肉餡兒的,快嚐嚐。”
李紅梅長得清麗,性子又是這般溫柔和善,連聲音都比旁人要好聽,李大仁不由得對她生起好感,謝著接過她的烙餅。
楊鴻雲卻是搖搖頭不肯接:“不用了,還是多留幾個帶給令尊吧。”
“不打緊的,我娘做了許多,我爹也吃不完。”李紅梅舉著烙餅態度堅持,硬是要往楊鴻雲手裏塞。
“我說了不用。”
這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
楊鴻雲心生不耐,下意識地躲開。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田地裏還有其他村民在遠處,要是傳出去什麽風言風語,定會傷到梁十七,他家裏好不容易才安生下來,實在不願再鬧出無謂的事端。
隻是李紅梅太難纏,楊鴻雲忍無可忍,在李紅梅觸碰到他手腕時直接揮手將她推開。
李紅梅杏眼睜大,似是沒有想到楊鴻雲會不顧君子之禮當眾推搡她,她後退時踩到石子,眼看著就要往後麵李大仁站著的地方跌倒。
李大仁瞳孔震顫,手忙腳亂糾結到底該不該接。
情急之下,李紅梅眸光微閃,咬著牙一狠心,不顧腳腕疼痛,竟是硬生生轉了個方向往楊鴻雲身上撲,仰麵對準他的薄唇親去。
李紅梅也是豁出去了,隻要楊鴻雲碰了她,這麽多人看著,他是如何都說不清的。
她娘最近一直在打聽鎮上的青年才俊,在替她張羅婚事,但李紅梅誰都不想嫁,她就看上了楊鴻雲。
與其嫁給別人,她寧可不要名節,也要賴上楊鴻雲。
楊鴻雲念過四書五經,為人正直,最是重情義,又肯擔責任,她不信在輕薄了她後,他會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