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戰過後
洛陽一戰,在斛律光、段韶和長恭的聯手配合之下,終以齊國大勝的結局收尾。在接下來的一天之內,齊國大軍趁勝追擊,從邙山直穀水,三十裏中,周軍丟營棄寨,軍資器械,彌滿川澤,斛律光更是孤身誘敵,以一箭正中王雄前額,令得他當晚便傷重去世。
在這等損失慘重的情況之下,原本穩居後方的宇文護終於不得不鳴金收兵,帶著一眾殘兵敗將灰溜溜地回到了周國。而與此同時,一直在齊國邊境蠢蠢欲動的突厥也是狡猾地嗅到了異常,索性是幹脆地放棄了原來的聯手計劃,連一兵一卒都沒有出就偃旗息鼓了。對此,雖然宇文護恨得牙癢癢,可是也沒有絲毫的辦法。一時之間,這些年本已式微的齊國再度威震四方,而這場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戰役也是隨之揚名,史稱“邙山大捷。”
不過,若要說到在這場戰役中最為獲益的人,恐怕還是非長恭莫屬。
僅率五百精銳,便成功在周國的十萬大軍中突圍而出,最後還解了洛陽之困,放眼各朝各代,恐怕都未出現過擁有如此顯赫戰績的人物。短短數日時間,蘭陵王高長恭的名字再度在齊國兵士之間響徹而起,如同平地驚雷,每個人都發自內心地把那個從無敗績的男人當做神靈一般地頂禮膜拜,他是一代戰神,更是齊國的守護者,沒有任何人,可以擊潰他的防線!
而因著這般近乎狂熱心理的出現,在最後一日打掃戰場完畢之後,齊國大軍竟是一同放聲高歌起來。那雄渾的音調,慷慨的旋律,在聽得長恭等人滿臉愕然的同時也是心潮澎湃,當下便是跟著一起和起聲來。斛律光和段韶久經沙場,嗓音難免粗獷而雄壯,反觀長恭,卻是音質清冽,悠揚而不柔媚,帶著一種獨特的感覺,直叫人心曠神怡。
依舊一身甲胄的清顏立於一旁,精致的眉眼在看著心中那人時透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專注。史載蘭陵王長恭音容皆美,不想倒也是有著幾分真實性,至於這首曲子嘛……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蘭陵王入陣曲》啊。”身邊一人輕笑的聲音響起,清顏不意外地側過頭去瞧,正是斜倚在一旁的斛律恒伽。
“《蘭陵王入陣曲》?”感興趣地挑了挑眉,她的唇角也是忍不住微微翹起。這曲子就算是放在現代也是名聲不小,隻可惜早已失傳,卻不想她還有這等榮幸,能夠回到南北朝看一回原汁原味的。
“是啊,我昨天聽軍中幾個擅樂的將士說的,他們想為蘭陵王譜上一曲。”聳了聳肩,恒伽看著前方,也是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沒想到動作這麽快,居然今天就能唱了。”
略感失笑地搖了搖頭,清顏不由感歎:“人本來就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啊。”內心的情感往往能促使他們做出許多原本看來並不現實的事情,就比如他們對長恭的敬仰和崇拜,又比如,她對宇文邕的複雜難言。
“隻是,我卻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事啊。”目光追隨著和眾位將士歌到高潮忍不住縱身起舞的長恭,恒伽麵容上的笑卻是一點一點地冷沉了下來:“這一戰勢必會讓長恭的聲名更上一個層次,就算說是功高蓋主也不為過。以皇上那猜忌多疑的性子,保不準不會……”
明白他意有所指,清顏卻是強笑著不讓自己往那個方麵去想:“應該不至於吧,長恭他,對於皇上而言,畢竟是不同的。”
“再不同、再親近又能如何?河南王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啊!”幾乎有些控製不住地低吼出聲,恒伽隨即意識到自己失言,迅速平複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情,這才繼續低啞著聲音開口:“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隻是擔心。”朝他理解地點了點頭,清顏歎了口氣,語調也是逐漸地放輕了起來:“自古帝王皆薄幸,我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如果可以,自然是不會讓自己走到那一步的。”而她不能告訴恒伽的,卻是高湛即便冷心薄幸,那對象也不會是長恭。現在考慮這些事情,已是有點遠了。
“希望如此吧。”跟著她歎息了一聲,恒伽負手看向遠處殘陽如血,心頭的寒意卻是在這個本該雀躍的冬季一分一分地加深了起來。
隨著邙山之戰的落幕,朝野上下再度火熱一片。先是斛律光、段韶和長恭分別加官進爵,其次便是各種令人眼紅的賞賜源源不斷地湧向三個府邸。因為這次的揚眉吐氣,北齊內外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對這場戰役津津樂道,其中,蘭陵王高長恭更是不可或缺的主要人物。朝中各位同僚的巴結討好自不消說,就連酒樓茶肆,都開始大為宣揚。更有說書先生,將蘭陵王大戰周軍的故事分為了十段,詳細講述,直把長恭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戰神臨世獨一無二,姿容絕代傾國傾城,讓聽者都為之心折不已。
而對於這些,長恭卻是隻能抱以無奈一笑。不說他在事後從恒伽那裏得知了清顏對於自己的助力,就算是沒有宇文邕的橫插一腳,他也不會真以為自己所向披靡、無人可擋。他能從無敗績至今,雖說實力部分居多,可也總是有那麽點運氣的存在,而一旦天時地利人和盡失,那縱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恐怕也是回天乏術。所以,他從來不會因為外界的讚揚就丟掉自己的本心,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他仍然在朝堂上和高湛冷戰,回到府中和清顏相敬如賓。如果說現在能有什麽事能讓他真正上心的話,隻怕也就是清顏的肚子為何至今都沒有半點動靜了。
這晚,他沐浴過後,看著清顏目光柔和地為自己擦著濕發,眸底的情愫就開始不受控製地慢慢浮現。抬手輕撫上她平坦得沒有半分贅肉的小腹,他忍不住喃喃出聲:“顏兒,你嫁給我有多久了?”
多久?沒想到這個問題背後的深意,清顏手中動作不停,嘴裏卻是很認真地回答著:“快三年了吧。”連孝琬的兒子正禮都一歲多了呢。
“三年了……”有力的手掌緩緩遊移,最後環住那不足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長恭的聲音忽然帶上了奇異的喑啞,聽起來格外的誘惑:“那我們看起來是要加倍努力了啊。”
“嗯?”仍然沒有領悟到他話裏的隱含意味,清顏隻覺得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已是越來越熱:“努力什麽?”
冷不防將站著的她一把拽進懷裏並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坐好,長恭動作輕柔地俯身,極其曖昧得輕舔著她瑩白如玉的耳垂:“當然是努力生個孩子了……顏兒怎麽淨問傻話呢?”
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再加上敏感部位被如此挑逗,清顏當即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為什麽她以前竟從未發覺大名鼎鼎的蘭陵王是個調情高手的?還是說他隻在人前冷著一張臉,在麵對自己時就化身為禽獸了?
“總是失神的習慣可不好……”察覺到她此刻竟然還心不在焉,長恭懲罰性地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後唇舌輕移,一路舔吻著就覆上了她緋色的唇瓣。細細地描摹了一會兒她優美的唇形,他隨後便毫不費力地撬開了她的貝齒,尋到她的丁香小舌,盡情地汲取著她的美好。
“唔……”被這一個持久而纏綿至極的吻弄得有些心神不穩,清顏不由自主地逸出一聲低吟,可卻更加點燃了某人的熱情。下一秒,她便感覺到那愈發火熱的手掌遊移著來到了她的衣襟處,自衣帶的縫隙裏探進去,然後嫻熟地一挑一拉,她身上僅著的白色單衣便是鬆鬆垮垮地滑脫而下,露出如上好羊脂玉般瑩潤的肩頭和繡著並蒂蓮花的藕黃色肚兜。
“顏兒你好美……”被眼前半泄的春光刺激,長恭忍不住稍離了她的唇瓣,喟歎出聲。接著,便是在自己妻子含羞帶嗔的眼神中將衣衫半褪的人兒打橫抱起,徑直大步朝床榻而去。
雖說他們在一起快三年了,但聚少離多的日子總叫人心神不屬,更何況,身處皇權的中心,他們很少能擁有真正安寧的時刻,春宵苦短,對於長恭而言卻是絕對的真理。現在不好好把握住,又更待何時呢?
屋內紅燭滴淚,春色無邊,屋外繁星點點,殘月如鉤。
在遠離鄴城的長安皇宮,有一人孤身望月,形單影隻。
“皇上,天色已晚,該歇息了。”將一件黑色的外衫披上宇文邕的肩頭,阿常的聲音透著一如既往的心疼和關切:“您胸口的傷勢此刻還未痊愈,太醫吩咐說要少受寒氣,否則今後會留下病根的。”
凝視著那殘月的目光並未轉回,宇文邕抬手撫上自己心口偏左一點的位置,嗓音清冷如踏碎了一地的月光:“留下病根才好,這樣,我才能時刻記著這傷口是怎麽來的。”那是她留給他的東西,哪怕隻是傷痛,他也想好好紀念。
“勝敗乃兵家常事,那蘭陵王不過一時得意,皇上您無須介懷的。”因為不想暴露清顏的存在,宇文邕對知道自己此行的人都隻是宣稱這是被高長恭所傷。而事實上,換而言之,這傷口也確是因為那個人,倒也不算冤枉了他。
“這筆債,朕早晚會討回來的。”輕輕地接話,宇文邕的眼眸閃過陰冷,卻如流星劃過漆黑的天幕,瞬間便了然無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