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此處安好

  第二十節 此處安好

  沿途是無邊的田野，莊稼地平展展地延伸到地平線上，偶爾有一個小樹林，樹林下是一個小小的村莊，路邊是野生的桐木和柳樹，此刻落光了樹葉，安靜地立在路兩邊，一點兒風過，都會讓它們搖頭晃腦起來。


  除了樹木和冬眠的莊稼，天地間似乎就剩下黎均和江月了，兩人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並不著急趕路，邊走邊聊，學習、考試、大學、將來，一直聊到個人的情感。黎均說，希望找一個誌同道合的女朋友。


  江月笑著問他，你的誌向是什麽？

  “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他的回答讓江月感到意外。


  江月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她以為黎均的誌向是職業政客或者企業家什麽的。


  “你呢？”黎均心裏有些擔憂，他特別害怕江月說出她的誌向，又很想知道她的誌向是什麽。


  “我也希望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江月不敢直說自己隻想掙錢，快點擺脫眼下這種窘迫的生活，在黎均麵前，她的理想無疑是自私的。


  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江月領著黎均先回到大哥家，沒進家門就聽到院子裏有很多人在說話，江月馬上停下腳步，拉著黎均悄悄離開這裏，兩人穿過一條村路，來到牲口棚隔壁的那兩間房子，雖然房子小，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剛走到門口，江月看到一個頭發亂蓬蓬的清瘦的年輕男子從村頭走過來，看到江月，他突然咧嘴一笑：“江月，我要回城了，以後不在村裏教書了。”


  “哦，知道了，你什麽時候走？”江月對他沒印象，不過從他剛才的話裏，江月知道他應該是個知青，說不定還教過自己。


  “過兩天，過兩天就走。”說著，他離開了，腳步輕快。


  江月隨著他的背影精神恍惚地站在那裏，她不清楚這個知青身上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相信他經曆了很多，才會聽說要走的時候欣喜若狂。


  黎均催促她開門，江月這才將門打開，黎均跟著她走進去。院子裏很安靜，青磚小路上，落著零散的樹葉，屋門落著鎖，江月打開堂屋的門，一股潮濕的味道迎麵撲來。


  江月進去後，先四周打量了一眼，還好沒有行李，說明江海沒有領這些人到這裏來。江月回頭跑出去，將院門從裏麵鎖上，進了屋，也關門上鎖了。她這才長輸一口氣，看著目瞪口呆的黎均，笑著說道：“別害怕，沒事，我就是不想他們到這裏來。”


  “不用這麽緊張吧？”黎均搖頭笑說。


  “緊張嗎？我沒覺得，本能反應。”江月在江海的床上坐下來。


  黎均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略顯不安的神情，安慰道：“現在好了，別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


  “對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江月忽略了這件事。


  “沒事，我留下來陪你。”黎均平靜地說道。


  江月仔細審視了他臉上的表情，黎均的眉目清秀端莊，沒有什麽複雜的表現，看起來很文雅的樣子，他正是輕狂的年紀，此刻看起來卻眼神篤定，內心沉靜。


  “怎麽啦？”江月的目光在黎均眼裏顯然是複雜的。


  “沒事，覺得你長得挺像阿姨。”江月笑著打趣。


  “是嗎？小時候，別人都說我長得像我爸。”黎均笑起來，若有所思地說。


  “是嗎？怎麽一次也沒見過你爸爸？”江月好奇起來。


  “他很忙，很少回家。”黎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你餓嗎？”江月猜不出他的心思，不再追問。


  “還好，早上吃飯吃的晚。”黎均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長條巧克力，用薄薄的錫紙包著，他遞給江月。


  江月猶豫起來，男女之間送巧克力，是什麽意思呢？黎均是不是早有準備？在暗示什麽嘛？江月開始後悔自己將門關的太早。


  “你吃吧，這是我哥從北京寄回來的，我媽給了我兩塊，我都帶來了。”黎均眼神隻有單純的善良，一個人可以善良到這份上，江月說不清什麽滋味，隻意識到自己做不到。


  “我吃了你吃什麽？”江月故意問他。


  “我不餓，想吃家裏還有。”黎均還是語氣淡淡的，眼神裏有種說不清楚的慈悲，應該說這個年齡不應該有的神情。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江月不安地問。


  “沒什麽，鬼使神差。”黎均清楚兩人還不到捅破窗戶紙的年紀，他隻想好好地陪在江月身邊，就算辛苦也無所謂。


  “好吧，我吃了。”江月撥開錫紙，將黑色的巧克力放進嘴裏，一股醇厚的香甜的味道溢滿口腔，她突然有種不能抑製的難過，眼眶一熱，淚水滾落下來。


  “怎麽啦？”黎均看著她吃巧克力，沒想到下一秒就看到她滾落的淚珠。


  “沒什麽，我想我爹媽了。”江月找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


  “別難過，他們會回來的。”黎均聽江海江濤說過家裏的情況，安慰江月說。


  “嗯。”江月點點頭，她發現人在被照顧的時候，感情是最脆弱的。


  兩人都不再說話，房間裏安靜下來，空氣中流瀉著無邊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