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嘴笨
藍漓滯了滯,「為何?」中秋不是也去了么?
肅親王冷哼,「你那藍老頭小氣的很,你們一家團聚我又冒出來,他心裡豈不是要酸死了,這倆孩子又跟我親,我怕他禁不住打擊酸了過去!」
藍漓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有那麼嚴重?」
肅親王又是一聲冷哼,「中秋那次老夫可是看的清楚的很,這次老夫不去了,在府上睡大覺。」
「這個……」藍漓小心翼翼的問,「您是說認真的,不是在說氣話吧?」
肅親王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你當老夫和你那爹一樣無趣可笑么?老夫才沒時間醋這些醋那個的,那是你親生的父母,你禮敬一點也是應該的,若是有一日,你連你親生的父母都不理會,一心兒把著別人,老夫才要覺得你這個丫頭忘恩負義,一點良心都沒有了。」
藍漓鬆了口氣,「您不惱就好。」這些年,逢年過節,她陪了父母,都要專門陪肅親王過一次,當時只想著,治病救人,不但要治療身體上的急病,還要醫心,然時間久了,接觸的多了之後,倒也成了一種習慣了。
肅親王吃好了,接過干布抹了嘴,道:「不惱,早些去,早些回,現在晚上可冷著,別把孩子給凍著,再著了風寒就不好了,還有,回來的時候順路去如意,你知道老夫的口味。」
「是,知道。」
說著話,肅親王瞧了進門更衣結束的白月笙一眼,「杵在那裡做什麼?」
白月笙笑著道:「沒什麼,就是好奇您還有這般大方通透的時候。」
肅親王吹鬍子瞪眼,「混小子。」不過卻也沒多說什麼,到底是見慣了風浪的人,哪能不知道哪句是玩笑哪句是認真?
肅親王站起身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藍漓挑挑眉,倒是有些不確定了,「老王爺這是……真的不介意吧?」
「自然是真的。」白月笙上前坐下,手順勢撫上藍漓腰間,「可還酸疼?」
「沒……」藍漓愣了一會兒回神,立時臉色大紅,「你這人……」因為將這個急色鬼空的有些久了,昨夜難免失了節制,等雲雨罷,她整個人就像散了架一樣,白月笙愧疚之餘,用內力幫她舒緩淤青疼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藍漓卻是迷迷糊糊睡著了去。
藍漓輕咳一聲:「我好了很多,快吃吧,用了早膳就出發了。」
「嗯。」
上元,是一年中極好的日子,本是爆竹連聲,煙火滿天的日子,但因為皇后大長公主先後故去,國之大喪,所以禁了煙花爆竹,免不得要少了幾許過節的氣氛,但到底也是熱鬧的日子,街道上的人極多,禮部專門召喚了一些民間的雜耍團和舞龍舞獅,從一大早開始便鬧了起來。
華陽王府所在的地方是貴戚雲集之地,那些雜耍也到不了,由王府門口乘坐了馬車,到了春熙路附近的時候,整個街道幾乎都被那些雜耍和舞龍舞獅以及趕廟會的百姓所佔據。
家軒最是喜歡這樣的熱鬧,高興的不得了,白月笙便讓人將馬車找了個視野不錯的地方停下,讓孩子看了會兒。
小思兒轉著大眼睛,咕嚕咕嚕看看這裡看看那裡,似乎什麼都是新鮮的,忽然有個噴火的節目,卻是將她給嚇到了,愣了一下之後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藍漓趕忙將人抱了進來,哄了好半晌就是哄不好。
白月笙挑眉,「小思兒素來和肅親王親的很,別是想他老人家了吧?」
藍漓白了他一眼,「小丫頭可是你的女兒,讓肅親王一直幫忙看著也便罷了,大小日子逢年過節你都要勞動他老人家,他若知道,定要罵你沒良心。」
白月笙無奈一笑,「好吧,但現在她哭成這樣,怎麼辦?」老實說,他並未參與過兩個孩子的成長,即便是小思兒生在跟前,多數時候也有乳母和肅親王盯著,對於這樣無厘頭的哭鬧,他是有些吃不消的。
「無妨,我來哄哄就好了。」藍漓說了一聲,輕聲細語的哄著小思兒,到底也是奶娃兒,藍漓有經驗,很快便將孩子給逗笑了,看的白月笙挑了挑眉。
正在這時,彩雲的聲音響了起來,「主子,前面好像是凌王的馬車,他們看到了我們,朝這邊過來了。」
白月笙向外看了一眼,果然瞧見不遠處的馬車之中,蕭明謙露出半張臉,很快就到了跟前。
兩人寒暄見了禮,蕭明謙問道:「王爺和王妃這是要去何處?」
「去藍府一趟。」白月笙淡淡回應,瞧著馬車之中似有釵鬟之影,「明姑娘也在馬車之中?」
「嗯。」蕭明謙點點頭,「在屋子中悶的時間太久了,帶她出來透透氣,她長在北狄,卻是地道的周人,很是嚮往這些民間玩意兒。」
明笑玉適時從馬車車簾之後漏出半張臉,沖白月笙客氣的笑了笑。
白月笙點頭道:「原來如此,時辰不早了,我們還趕著去藍府,就不和王爺多說了,告辭。」
白月笙擺擺手,戰狂上前駕車,尋了個捷徑找了人少的地方繼續往藍府過去。
白月笙低聲道:「真像。」
「什麼?」藍漓回神,小思兒已經被她哄好了。
一旁的家軒道:「爹爹是不是想說,剛才那位明姑娘和原來的梅將軍好像哦。」
藍漓抬眸一滯。
白月笙點點頭,道:「聰明。」他又看向藍漓,「以前過了眼,她又是帶著面紗的,只覺得有點眼熟,卻並未深思,那日蕭明謙說過之後心中有了數,如今再看,果真是八分相似,只是氣質卻是截然不同。」這樣一張臉,若是讓三哥看到了,不知道會掀起什麼樣的浪潮。
藍漓握了握他的手,道:「你不是說了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頭緒的事情想的多也沒用,只能走著看著了。」
白月笙沒言語。
馬車繞過熱鬧的街市,很快到了藍府門前。
藍漓下了馬車。
藍府還是如往常一般的樣子,門廳打掃的很是乾淨,連院外都乾淨的一片枯草和落葉都沒有。
易瑤那貼身的丫鬟玉宛早早的侯在了門口,等車馬停下的時候,立即去屋內傳信,也是藍漓和孩子們先後下了馬車的功夫,藍修謹和易瑤便帶著家裡人出來相迎。
藍漓一時楞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很快反應過來,將孩子交到白月笙手中,上前扶起彎身的母親,道:「都是自家人,這是做什麼……」說罷,才有些澀的看了藍修謹一眼,「父親莫要這樣,我終歸還是你們的女兒。」
一句話說的藍修謹百感交集,僵硬的直起身子。
藍漓瞧了一眼,他似乎比半年多前蒼老了不少,鬢角的白髮也在增多,眉宇之間也多了幾分蕭索,整個人也清瘦了。
喉間一梗,藍漓有些難受。
恰逢此時白月笙上前,道:「快進去吧,外面冷的很。」
「是。」藍修謹回神,轉身做了請的姿勢,白月笙抱著小思兒大步進了院子,藍漓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情,也跟了進去。
易瑤走在藍漓的邊上,激動的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最後只吐出一句,「還以為你不來。」
藍漓怔了怔,「為何?」這是她的家她的父母,怨是怨,但哪有什麼隔夜的仇恨,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
易瑤語塞,「是娘小心眼了。」
藍漓笑了笑,在這件事情上也不多言,問道:「對了,大哥不在家中?今日上元工部也是忙不完嗎?」
易瑤點了點頭,「早上用了早膳之後早早就走了,說是工部還忙著,哎……」易瑤嘆了口氣,「這孩子腦子不知道為什麼不會轉彎,整日里投身在工部的事情上,他如今的年歲……卻連親事都沒說,這……」她又看了白月笙的背脊一眼,「你瞧王爺,與你大哥歲數相當,如今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藍漓十分體諒母親的心情,也一直在很努力的為大哥的終身大事操心,但……
易瑤又道:「如今還莫名其妙的就和那個北狄公主牽扯在了一起……前幾日,那北狄公主還送了禮物到家裡來,為娘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年輕人到底是要做什麼……」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忽然啊了一聲,「你看我,你回來是好日子,娘卻在這裡和你抱怨這些有的沒的,真是……快進去吧,我讓玉宛準備了好些東西,都是你和孩子愛吃的呢。」
「嗯。」藍漓點點頭,心中也不由是一聲嘆息,這些事情她又何嘗沒有想過,想必是大哥的緣分不到吧。
幾人進了屋坐下,白月笙坐了上首位置,將主位留了出來,倒是藍修謹極不好意思,也沒去坐那主位,而是坐在了白月笙的對面。
白月笙逗弄著小思兒,若無事也不會隨意找藍修謹攀談什麼,他對當初藍修謹言語刺傷藍漓的事情,還記憶尤新,面子上過得去,對他來說已經算是不易了。
家軒跟在藍漓身邊,隨著藍漓和易瑤進了花亭,易瑤見著家軒,很是喜歡,拿了糕點過來。
索性家軒對易瑤沒什麼芥蒂,高高興興的拿了來吃,還道了謝,易瑤開心的眼睛都有了淚花。
藍漓坐下之後問道:「姑母和三叔他們呢?」
「你姑母如今多住在自己那小院子中,想必也是夢琪的事情讓她打擊不少,與我們偶爾走動,與外人幾乎不走動,前幾日我讓玉宛去傳了話,本是想請她過來的,但是你爹……」易瑤看了外面的藍修謹一眼,「你爹說不必,正好你姑母也不願過來。」
藍漓點點頭,「好吧。」
「至於你三叔……還是老樣子,就在北城彎子那裡寫寫畫畫的,不過如今找了個很小的門面寫畫,有的時候住在那不回來,你三嬸就住在錦繡坊,這二人……哎……」
藍漓也沉默了一下,但那終究也是別人的事情了,她自己周遭的事情尚且管不清楚,又如何有閑心去操心別人?
易瑤笑了起來,「無論如何,都是比以前更好,你四叔前幾日還傳了家書過來,在濱州一切都好,藍舟那孩子在書院成績也是極好,家裡的事情你都不必擔心,你大哥各方面打點的也很周全,至於銀錢上,客來居的收入很好,家中各方都不愁。」
「娘……」聽著易瑤說了這麼多,藍漓一時之間頗有些感懷。
易瑤拍了拍藍漓的手,道:「你為家中做的事情,娘都是清楚的,你爹他……他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並非出自他本心,只是有的時候氣急了,難免話說到了偏處去,你莫要生氣才好,這半年多,他自己也是難受的,辭官休沐在家,每日里看看書,也看不過幾頁去之後,便丟在了一遍凝眉思索,他歲數大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所以娘想著……你別和他置氣,若是得空,好好勸勸他。」
藍漓想起自己當初不客氣的那些話語……也許父親對自己所說所做的事情當真很過分,但自己說的那些話,又何嘗留過什麼情面,她自己的這張嘴有多厲害,她心中還是有幾分清楚的。
到底也是親生的父母,這麼多年對她都是極好,說的難聽點,自己有過人本事在手,本可以讓家人過得更好,但卻偏生要平凡度日……
越想,藍漓心中越是不怎麼好受。
她點點頭,道:「好。」
易瑤鬆了口氣,「那就行,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廚房盯著點,嗯?」
藍漓點頭。
等易瑤出去之後,藍漓邁步去了正廳,正廳內,藍修謹僵坐在那裡,白月笙逗著孩子,氣氛不免有些僵硬。
藍漓白了白月笙一眼,道:「讓爹看看孩子吧,這幾個月,身量可是長了不少。」
白月笙抬眸瞧了藍漓一眼。
藍修謹則是受寵若驚。
藍漓笑著上前,從白月笙懷中將小思兒接了過來,轉身上前,慢慢放到了藍修謹的懷中。
藍修謹愣了好一會兒,連忙將孩子接住,那雙眼眸之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幾分驚訝,最後全部變成了某種要從眸中溢出來的溫暖,「好……外公抱……」
藍漓也一時之間頗為感懷,啟唇想要說些什麼,肩頭被人輕輕一按,不知何時,白月笙到了她身後。
白月笙的神情有些無奈,道:「好了,讓岳父大人好好逗逗孩子吧,你去那邊歇會兒,嗯?」
「可……」有些事情,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白月笙笑道:「盡在不言中,懂么?」
藍漓一滯,果然那些到了喉間的話全部咽了回去,吶吶的跟著白月笙到了稍微遠些的凳子上坐下。
白月笙笑的有些無奈,瞧著她道:「那日你還與戰英說你大哥是什麼來著?鋼鐵直男?我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意思,想必也是與耿直差不多,你啊,果然不愧是你大哥的妹妹。」
藍漓皺著眉,這話並不繞口,藍漓當然懂得其中意思,「你……我平素真的那麼不會說話嗎?」
白月笙道:「你覺得你會說話嗎?」
藍漓抿唇不語,她是個魂穿的現代人,當然知道,說話是門藝術,有的人單靠一張嘴就可以走遍天下結交四海朋友,她雖不敢說自己是那樣的人,但從為人處世和說話上來說,她覺得自己也還……湊合。
可白月笙這番話之後,倒叫她心裡很是沒底。
白月笙嘆息一聲,道:「你對著外人的時候,當真也是心思靈巧,八面玲瓏,但對著自家人的時候,這嘴巴是真的不怎麼靈巧。」
藍漓哭笑不得:「真的?」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玉宛的聲音,「少爺回來了——」
易瑤從廚房之中走了出來,低聲道:「叫喊什麼,回來便回來唄,也不是什麼大事,沒得在王爺和小姐面前現眼。」
玉宛僵了僵,道:「那個,少爺回來了,但是——」
「但是什麼?」易瑤朝著外面看了一眼,餘下的話全部僵在了喉間。
只聽一個女子嬌蠻的聲音道:「藍大人,你這府上,瞧來十分的不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