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有孕
這一嘔吐,她嘔的便越發的厲害起來,整個人面色漲紅,像是要將心肝肺都吐出來一樣。
太后瞧著心疼死了,立即吩咐葯女前來伺候,又讓人去傳太醫,想了想,吩咐李嬤嬤,「去把封少澤給哀家請來。」
「是……」身後的奴才連忙稱是,退了出去。
梅若華吐了好久,將剛吃下的那些東西全部吐出來,合著膽汁,吐的臉色都變了,原本還是虛弱的灰敗,如今卻帶著幾許黑氣,整個人像是要斷了氣的一樣。翠珠和李嬤嬤大駭,將穢物清理乾淨,抱著梅若華,又不知道該做點什麼,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宮中太醫所的太醫聞得消息,倒是來的快,立即上前給梅若華診脈。
診脈半晌,臉色泛白的退了下去,「這……」這分明就是個死人了,可他怎麼敢說?
太后神情陰沉,「這怎麼?你有話照實說?」
太醫僵住,「沁陽王妃的這脈象,分明是……老臣無能,老臣罪該萬死——」
太醫話還沒說話,直接跪倒在地,渾身顫抖。
太后大怒,「廢物,來人,給哀家拉出去砍了!」
話音一落,太醫求饒的聲音才剛叫了出來,已經消失。
太后坐在床榻邊上,瞧著梅若華那生死不知的樣子,一顆心也開始疼痛。
這孩子,自小就身受病痛折磨,靖國公夫人是太后閨中密友,又是故去的早,也是有許多的人覬覦那繼室的位子,但都被太后打壓了下去,只選了幾個貼心懂事的解語花送進靖國公府的后宅,唯恐那兩個孩子受了苛待。
這些年,太后雖然和白月川忙著朝政上的事情,但對梅若華和梅弈寧的關心沒有分毫減少,因為梅若華身體的緣故,一直也保護的極好,找了最有名的大夫送到梅若華身邊,又從太醫院調了得力的葯女,一應的宮廷宴會,王宮請宴,若是要請梅若華,那都是要看太后臉色的。
可沒想到保護了這麼多年,最終卻是嫁給白月辰……
太后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
讓若華嫁給白月辰,當初她是氣過了頭,想讓若華跟自己服軟,誰知道若華竟應承了下來,私心裡,太后是更氣惱了,她掌控一切慣了,實在不喜別人與她對著干,送若華出嫁白月辰,多少帶著幾分惱意,想著她受了苦楚,才知道自己苦心,素來對她是最好,可前後這一耽擱,竟然到了今日……
太后嘆了口氣,「你這丫頭……」話到此處,瞧著梅若華那張灰敗的臉,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封少澤到了沒有?」
李嬤嬤連忙上前回復,「看時辰馬上就到了。」
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領著封少澤到了屏風外。
李嬤嬤連忙上前將人引了進來,「封先生,你快來瞧瞧我家小姐。」
「好。」
封少澤帶著藥箱,走了進來,太后神色陰沉掃了他一眼,封少澤卻是面色如常,上前,翠珠立即將梅若華手腕抬起,放到了封少澤面前。
封少澤認真的把脈,隔了一會兒,忽然面色微變,「咦!」
「怎麼?」太后眯起眼眸,「封先生,你告訴哀家,若華這到底是怎麼了?你所為的那一味葯,到底何時才能到位?!」
封少澤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神情有些複雜,沒有回應太后的話,而是一直把脈,隔了好一會兒,才默默收回手指,道:「沁陽王妃……她懷了身孕。」
一句話瞬間激起千層浪。
梅若華在沁陽王府中和白月辰是如何的相處模式,太后李嬤嬤翠珠等人心知肚明,相敬如賓如何懷孕?尤其是太后,就算梅若華是她賜婚給白月辰的,但她心底卻始終視白月辰為眼中釘,認為白月辰是配不上梅若華的,怎麼也沒想到如今梅若華這樣的境況,卻投下如此的深水炸彈。
太后僵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封少澤垂首,不卑不亢道:「在下是說,王妃有了身孕,一個多月了——」
話未說完,太后厲聲道:「她有了身孕,你為何以前診斷不出來,為何不早說?你這庸醫——」
封少澤淡淡道:「王妃的身體底子本就薄,後有然上了那種風寒,身體脈象變化太大,再加上月份小,所以懷孕了脈象也是不明,在下診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你——」太後站起身來,當即便要讓人將封少澤直接處置了。
李嬤嬤忙上前道:「太后息怒,那些太醫為王妃診脈多次,也是從未診出來過。」
最後這句話,她說的十分小聲。
太后僵硬的收回手,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冷冷道:「那現在若華的情形到底如何?你給哀家說清楚一點。」
封少澤道:「王妃的情況本就不好,如今腹中還有胎兒,情況只會更糟糕,若是雪夜之前配齊了藥材,在下自有辦法救治王妃,只是那腹中胎兒么……王妃枯耗太久,就算是王妃能治得好,那腹中的胎兒,怕是……」
「哀家只要若華好好地。」太后說罷,漫步上前,冗長複雜又奢華的宮裝拖的很長,「那麼你告訴哀家,若藥材配不齊,會怎樣?」
封少澤道:「不會配不齊。」
太后眯起眼眸,「封先生如此自信,哀家真的很想知道,那藥材到底是什麼,到底又是何人前去找尋藥材?」
封少澤沉默以對。
太后神情也是陰沉無比。封少澤淡淡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封某先行告退了。雪夜封某會帶著藥材入宮,到時王妃便可好轉。」
太后冷冷道:「最好真如你所說的那樣。」
封少澤不言語,隨著李嬤嬤離開了長樂殿,然後跟著戰狂出了宮。
太后瞧著,眉心不由升起幾分褶皺。
這白月笙,當真也是對封少澤十分的上心,除了藍漓的身子之外,只怕也是有籠絡之意吧?
若是往日,她真想直接要了封少澤的命,可如今卻不行,若華的身子還得靠著封少澤才能好轉……至於這封少澤本人么,最近這段時日她也看出來了,這個人看起來不卑不亢淡漠的緊,但實則就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原本她還想這如何拿捏這個人收歸己用,如今看來,收不到自己的手中,也不能讓他落到別人的手中去。
太後轉過身,瞧著梅若華。
翠珠低聲道:「方才封先生又為小姐扎了兩針,往常扎過之後會醒,不知道今日——」
「何時的事情?」
翠珠僵住身子,卻是李嬤嬤有些茫然,反應過來太后問的是梅若華和白月辰之間的事情,立時也是一臉迷茫。
她一直伺候在梅若華的身邊,伺候起居,按說梅若華和白月辰根本沒機會,但若不是白月辰,梅若華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平白懷孕?
太后掃過李嬤嬤的臉,落在翠珠的身上。
翠珠的視線有些躲閃。
太后眯起眼眸,坐在一旁墊了軟墊的圓凳上,「翠珠,你雖是伺候在若華身邊的,但怎麼也算是哀家的人,怎麼,如今哀家問你話已經變得這麼難了嗎?」
翠珠渾身一僵,「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奴婢也不知道……所以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
「當真?」
「奴婢……當真……不知。」翠珠顫抖著身子,聲音也是顫的厲害,但依舊是咬緊牙關不鬆口。
太后淡淡道:「你倒是忠心。」
翠珠心頭一顫,連忙跪倒在地,「奴婢該死……奴婢真的不能說……」
這是承認確有其事了。
太后看了翠珠許久。
翠珠垂著頭,不敢迎太后的視線,但即便是如此,都覺得似乎有一種迫人的壓力如千斤壓頂,讓她不得喘息。
半晌,太后淡淡道:「好,看在你忠心為主的份上,若來日若華無事,哀家不會追究你任何過失,一旦若華有任何損傷,哀家也不會放過你。」
翠珠冷汗涔涔,顫聲道:「奴婢知道。」
太后坐在一旁,又看了會兒梅若華,低聲道:「等會兒若華醒了換哀家一聲。」
「是。」李嬤嬤也是鬆了口氣,還好太后不曾問責自己,可梅若華和白月辰到底是何時……李嬤嬤忽然想起,圍獵之時,白月辰中毒昏迷不醒,解毒那夜,似乎梅若華的確是和白月辰共處了一些時辰,當時自己受宮中傳召不在王府。
可……她伺候梅若華多時,這位小姐也不是那種人隨意的人,難道是真的喜歡了,所以……
李嬤嬤連忙低下頭,不敢多想。
卻沒想到,剛低頭,正巧看到梅若華指尖動了動,似是清醒跡象。
「太后!」李嬤嬤低喚一聲,「小姐醒了。」
太后回身一瞧,梅若華正悠悠睜開眼睛。
太后鬆了口氣,上前去,「若華……你還好嗎?」
梅若華虛弱的道:「我……我還好……就是喉間有些不適……」
吐了那麼一陣子,自然是不適的。
太后悠悠嘆了口氣,「你說你這是何苦?當初哀家本意並非讓你嫁去沁陽王府。」
這一去,差點是要連命都搭了進去呢。
梅若華笑了笑,因為嘔吐汗濕的髮絲貼在額頭上,還不曾干,「這是若華自己的選擇……只是沒想到,若華這身子這麼不爭氣,倒是讓太后擔心了……」
「好了,別說些喪氣話。」太后帶著護甲的手指捏著手帕,將她額間的細汗擦拭乾凈,「已經讓人去尋藥材了,不過是一二日的時間,到時候你便要好了,嗯?哀家讓廚房煮了一些清淡的湯水,不是你喜歡的口味,但好歹對你現在的身子極好,你莫要嫌棄,等會兒一定全喝了。」
「是,若華多謝……太后……」
「哀家先是你的姑母,才是太后。」太后說著,嘆了口氣,她對梅若華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梅若華的樣貌有三四分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她,只是那性子卻是……
「是……姑母……」
太后並沒拉這梅若華說很多話,一會兒湯水送到,也是親自餵了梅若華喝下,這次倒是沒吐,梅若華身子疲憊,撐不住多久就睡了過去。
太后瞧著她睡沉,離開了偏殿,翠珠和李嬤嬤前後出來相送,只聽太后冷冷道:「哀家不想讓她知道那件事情。」
翠珠和李嬤嬤對視一眼,心中自然明白是何事,當即點頭道:「奴婢明白。」
李嬤嬤滯了滯,才道:「前日沁陽王派人來詢問,想見見王妃,這……」
太后厭煩的道:「他想見若華?若是以前,哀家或許會給他這個機會,但現在么……不必回復他,這門婚事,原本就是哀家當初意氣用事,如今看來更是荒唐的很,等若華好了,便也不再是什麼沁陽王妃了。」
翠珠和李嬤嬤一凜,「奴婢知道了。」
太后拂袖而去。
……
寒風吹了好幾日,讓本就寂寥荒涼的紅袖大長公主府門前越發的冷清,大葬的那日,喪葬禮樂的隊伍剛出了北城門,天上忽然飄起了雪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次雪,老天爺折騰這麼久才下雪,民間甚至有傳言說,便是那涼州數十萬條性命怨氣衝天,如今哪罪魁死了,老天爺這才開恩。
主持喪葬大禮的是禮部的司禮官,因為紅袖大長公主身份特殊,送葬的王侯貴族要送到城外十里處才算禮數周全。
白月笙身為華陽王,手掌朝廷一半大權,亦是所有王侯之首,騎著白馬立在十里坡官道上,黑色的毛圈大氅將他整個人的氣質襯的越發的冷肅,讓人不敢靠近。
他伸出手,慢慢的接著那些落下的雪花,眼眸之中,有著別人根本無法理解,也看不懂的色彩。
戰坤騎馬侯在一旁,低聲道:「下雪了。」
白月笙沒有回應,許久,等著那喪葬的隊伍遠了之後,才問,「鎮國將軍的車馬到了何處?」
戰坤回道:「屬下已經派出人去,鎮國將軍的車馬路上有所阻礙,今日是到不得京城了,只能直接轉道去皇陵,等去了皇陵再來京城,最早也是後日的事情了。」
「那就好。」
白月笙淡淡說罷,策馬轉身,「入宮。」
「是。」
不遠處,陸泛舟和藍爍端坐馬上,整個送葬的隊伍十分的靜怡,陸泛舟也少見的十分沉默,等白月笙迴轉入了城門之後,陸泛舟才道,:「時辰到了,藍兄,我們也走吧。」
藍爍一滯,有些彆扭的皺了皺眉,卻終歸是嘆了口氣,隨著陸泛舟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