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大長公主故
藍漓低垂著眼眸,「我……也算是有恩與封先生吧。」
封少澤一滯,素來,藍漓不是個挾恩自持的人,這著實讓封少澤有些意外,「是,王妃與封某有大恩。」
藍漓笑了笑,「那封先生可否答應藍漓一件事情。」
「請王妃儘管吩咐。」
藍漓道:「若我……真的有什麼不測,我請封先生為我取一個人的性命。」
封少澤一怔,這一下,還當真是讓封少澤越發的意外了起來。
在他的眼中心中,藍漓這個人雖淡漠,但心腸還是好的,這京中,似乎也不曾有過什麼仇敵,更別說是動輒傷人性命了,而他是醫者,藍漓對他的這個要求,其實是有些過分的,這才是讓他最為意外的事情。
藍漓不是個會隨意為難別人的人。
「王妃……不知王妃說的是何人?」沉默良久之後,封少澤問道。
藍漓慢慢道:「沁陽王府……芙蓉閣中那位……」
封少澤又是一怔,「恕封某多嘴,王妃這是要為……自己報仇?」
藍漓本就是聰慧的人,在加上,藍漓既然自己已經猜到自己的身子不對,索性封少澤也便淡淡提點了一二,藍漓自然就知道,自己如今這般樣子,到底是何人的傑作,若是這麼說,藍漓想殺玉海棠,那是理所當然的。
「是。」
藍漓應了一聲,「不知封先生可否答應?我知道,一旦對玉海棠動手,可能會對封先生帶來許多的麻煩,但我也聽風神醫曾經說過一些關於藥王谷的事情,藥王谷中人,是不能以本門毒物四處為害無辜,敗壞藥王谷名聲的,否則同門有權利也有責任清理門戶……」她有些接不上氣,停了下來,封少澤連忙將面前的茶水送到了藍漓跟前,藍漓飲了一口之後,才又道:「那芙蓉閣中那位,雖不是藥王谷的人,卻以藥王谷的毒物危害無辜,封先生既是這一代的醫宗,想必也不會袖手旁觀,視若無睹。」
藍漓認真的看著封少澤。
封少澤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道:「王妃說的的確不錯。」
藍漓虛弱的笑笑,垂眸,「那就好。」
封少澤道:「這件事情,王妃既然早聽聞醫宗的規矩,芙蓉閣中的那位,我是必定會解決的,王妃本不必親自交代,如今既然親自開口交代,想必是有什麼別的顧慮吧?不知封某可否知道?」
藍漓笑道:「哪有什麼別的考量,我……到底也是醫者,雖然學海無涯,但我也自信醫術不俗,如今卻落得這幅樣子……芙蓉閣中那位的心計,實在是高超,更何況,當初小思兒早產,也是她所害,我很想親自去找她……可我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是力不從心,若是命歸陰曹,倒希望能和她黃泉路上再分高低……」
封少澤默了默,「封某知道了。」
藍漓已經很累,封少澤說完該說的,也便起身告辭。
出去的時候,白月笙正在廊下站著,因為離得遠,藍漓和封少澤二人說話的聲音又是很小,他幾乎是沒聽到什麼,此時神色也有些沉悶的看著封少澤。
「王妃可說了什麼?」
封少澤道:「王爺……王妃是很聰明的人。」
白月笙身子微微一僵,便再也問不出什麼來。
是啊,藍漓本就是很聰明的人,而且還懂得醫理,想必……早已經知道自己身體上的不合適,封少澤說與不說,早都不重要了吧?
他大步入了水閣,藍漓已經靠在坐榻上,睡著了。
……
這一覺,藍漓睡了兩日,都沒有要清醒的跡象。
藍爍來過兩次,都沒有見到藍漓的人,原本的惴惴不安變得越發的深濃起來。
易瑤也聽說了藍漓風寒加重的事情,只是他們都沒見到藍漓。
白月笙告假在家,除了朝中必要的交集和走動,幾乎沒有出過門。
連著兩日的天氣,也是灰濛濛陰沉的厲害,幾乎不見太陽。
第三日凌晨,白月笙忽然自夢中驚醒。
他本就有失眠症,後來雖因為藍漓的緣故似乎是好了,最近卻又誘發了起來,這一段時日幾乎沒睡多少時間,方才坐在床邊陪著藍漓,這也不過是才睡了一個時辰多的樣子。
他瞧了瞧外面,天快要亮了。
戰坤正從水閣外面往內,似乎是在院門口見了一個什麼人。
白月笙眼眸動了動。
戰坤到了外間,隔著屏風,「主子,長公主病故了……」
白月笙一怔,「什麼時候的事情?」
「半個時辰前。」
「鎮國將軍呢?」
「因為鄱陽湖和綠涼那一帶前幾日下了雪,所以鎮國將軍被困在了路上,怕是要最快明日才能趕回來了。」
「是嗎……」白月笙淡淡說著,視線掃過外麵灰悶悶好幾日看不到一點星子的夜空,「頌先生怎麼說?」
戰坤道:「就是這一二日的時間了。」
「終於。」白月笙扯唇一笑,沒有分毫感情,冰冷的滲人,「要下雪了。」
……
紅袖大長公主病故。
一則消息激起千層浪。
紅袖大長公主,可算是從大周開過到現在數十年間榮寵無限,太祖寵著她,先後的兩代帝王也因為她在朝中或多或少的影響而對她畢恭畢敬,如今的白月川更是對她十分恭敬,雖說她未曾入朝,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
而她生急病的事情,本就只有少數人知道,還都以為是冬日裡的風寒,春日便好了,沒想到噩耗傳來的如此措不及防。
弔唁,奔喪,場面之盛大,本該空前絕後,可長公主府門庭冷落,只有寥寥幾人。
臘八那日發生的事情,眾人印象太過深刻,紅袖大長公主又去的這樣蹊蹺,誰能保證其中沒有什麼別的關聯?萬一貿然動作,被牽連,豈不是得不償失。
但無論是宮中還是禮部,關於她喪事的準備,卻是沒有懈怠過。
此時此刻,長樂殿內,太后聽著李嬤嬤稟告了紅袖大長公主府門前冷清,也是冷哼了一聲。
「兔死狗烹,歷來如此,那些人本就是被利益牽連起來的,如今利益網斷了,誰又會識得誰是誰?更何況,咱們這位大長公主,做事素來心狠手辣,只有利用,何來仁義?」
「是,太后說的不錯。」李嬤嬤附和了一聲。
太后又道:「該有的禮制還是不能少的,這件事情,哀家完了親自去和皇上說……哎……」想到什麼,太后嘆了口氣,白月川只怕因為葉靜美那件事情,還遷怒著紅袖大長公主,但想必在這種大事上,白月川不會任性妄為才是。
太後轉過身:「若華那裡怎樣了?」
李嬤嬤也是一滯,「小姐她……」
瞧著李嬤嬤欲言又止的樣子,太后的眉心之間,褶皺越發的深沉了起來,大步往內殿走去。
李嬤嬤連忙跟在身後扶著。
偏殿內,一片靜怡。
梅若華的身子因為本身的頑疾和毒素的作用,加速虛弱,整個人只是半個月也不到的功夫,已經瘦的快脫了相,下巴尖的讓人心疼,這一段時間,也是睡著的時候多過醒著的時候。
伺候在偏殿的葯女看到太后前來,立即上前請安,然後無聲的退了出去,還了殿內一片安靜,只有行走之間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
太後到了床邊坐下,瞧著梅若華那毫無生氣的樣子,眼角微酸,「今日封少澤進宮過嗎?」
李嬤嬤忙道:「來過,一個時辰前才來過,診了脈,沒說什麼,交代了翠珠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當時太后忙著,便先讓他離開了。」
太后陰沉的道:「這個封少澤,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根本一點不上心?」
李嬤嬤道:「瞧著封先生的動作和神態來看,老奴覺得是胸有成竹,只是不知道他要等的藥材是什麼,給的方子里那些藥材,咱們都是準備好了的,但封先生說還差一味,有人幫忙去尋了,很快就尋到……」
翠珠低聲道:「奴婢瞧著那封先生也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太后皺著眉,沉默了一陣,「那你們好好伺候著……她幾日沒醒了?」
「加上今日,已經是第四日了,水米未進,封先生給了藥丸,說是叫做固元丹,給小姐服了,每日他來之後都會針灸一炷香,小姐的氣色瞧著倒是還好,只是睡著不醒……」
「四日……」太后道:「太醫呢?」
李嬤嬤道:「請了李太醫和幾個別的院判也來過,都表示對小姐的病束手無策,這兩日,大公子和國公爺也來看過,也曾問過封先生最後一味藥材是什麼,但封先生只是沉默不語,表示自己心中有數,國公爺也便沒了辦法,倒是世子,想找封先生問個清楚,但……封先生離開宮立即就會被華陽王府的人接走……是以世子沒什麼機會過問,現在也很是著急,昨日出京去找神醫了,說是鄱陽湖附近曾有個神醫……」
太后皺了皺眉,「這個阿寧啊!」對妹妹關愛固然沒錯,可這樣的時候出京,委實也是……再說了,天下間的神醫,還有比的上藥王谷醫宗一門的嗎?
翠珠瞧著梅若華虛弱的樣子,眼角有些濕意,「太后,封先生會把小姐治好吧?」
「他最好有辦法……」太后冷哼一聲,「若是不能,什麼醫宗藥王谷,也在這世上也不必留存。」
翠珠和李嬤嬤先後打了個寒噤,對視一眼,垂下頭去。
太後起身,道:「哀家先去休息一會兒,若華若是醒了,第一時間通知哀家。」
「是,奴婢知道。」
太后回了自己的寢殿,她左右思量,關於封少澤的事情。
封少澤也不知是為何,莫名就跟華陽王妃牽連如此之深,只要一出皇宮,必定是被阿笙的人給接了去,照道理,阿笙和藍漓的確是對封少澤有恩,而且藍漓也得了極重的風寒需要封少澤治療,可沒必要這樣嚴防緊打的盯著吧?
難道是……
藍漓那丫頭的病真的那麼重,重的危及性命所以封少澤一天都不能離開?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拿捏住封少澤,要了藍漓的性命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麼,如何拿捏封少澤?
葉靜美?
太后想著,默默皺眉,不行,葉靜美她是不敢再動了,白月川那小子若是瘋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他們母子已經為了葉靜美翻臉多次,如果再動葉靜美,只怕白月川那裡是真的要炸了。
如果不動葉靜美,只怕也很難掣肘封少澤。
太后嘆了口氣,罷了,這次就先放過藍漓,等封少澤先將梅若華的身子看好之後,在做計量。
半個多時辰,太后剛剛小憩入眠,李嬤嬤忽然來報,梅若華醒了。
太後起身,臉上帶著幾分喜色。
梅若華真的是睡得太久了,久的她都開始懷疑封少澤是不是騙她,若華便要這麼睡下去,再也醒不了了。
太後到偏殿的時候,翠珠正在伺候梅若華洗漱,並且早有人準備了好下咽的清粥送了過來,太后坐在床邊,接過清粥,親自喂梅若華。
「多吃一些吧,瞧你,這幾日都瘦成什麼樣了,你啊……就是不懂得好好愛惜自己。」
梅若華滯了滯,瞧著太后,「我……姑母……這是哪?」
「這自然是哀家的長樂殿了,那沁陽王著實不像話……」太后話到此處,也不多說,「先吃一些吧,你瞧你,在哀家這裡也快近半月了,此時才想起問這裡是何處……」
事實上,半個多月時間梅若華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所以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到的長樂殿。
「……好。」
梅若華滯了滯,蒼白的唇瓣親啟,將稀粥咽了下去。
「你在這長樂殿好好養著,你這身子要用的藥材,已經有人去找了,只等過幾日,藥材配齊了,你的病便也好了。」
「好……」梅若華又應了一聲,剛咽下去的清粥卻不知何故,胃裡翻騰的厲害,全部吐了出來,弄的翠珠等人也是措手不及。
這一嘔吐,她嘔的便越發的厲害起來,整個人面色漲紅,像是要將心肝肺都吐出來一樣。
太后瞧著心疼死了,立即吩咐葯女前來伺候,又讓人去傳太醫,想了想,吩咐李嬤嬤,「去把封少澤給哀家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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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