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爭執
藍漓沒有直接回藍府，而是去了一趟如意。
此時恰逢正午，如意果然如同柴寧說的那樣，生意火爆。
柴寧也是極會做生意的人，在藍漓關於布行的一些買贈優惠上，學到了不少，如意開張之後，每日都會有一樣打折的糕點，限量一百份。而這限量的糕點，也可能是平日賣價最貴的那一樣，所以每次都被搶購一空，而且隔半個月會推出新品，新品推出並不直接售賣，而是做了小份，消費達到一定程度就可免費贈送，還有許多花樣，隔一段時間便換一個，層出不窮。
此時一來客人多，二來藍漓從未在鋪子出現過，夥計們不識得她。
藍漓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彩雲叫來了小二，「來兩樣你們的拿手糕點，再來一壺茶。」
小二笑得和善，「不知這位夫人和姑娘喜歡什麼口味的糕點？」
「那你們店裡都有什麼口味？」
「甜的，鹹的，酥的，脆的，什麼樣的口味都是有的。」
彩雲眨眨眼，「哦？那全聚福那招牌凌波水仙和寶珠山茶可有？」
小二道：「雖並無這兩樣，但我們如意有桃花姬阿膠糕和翡翠茯苓羹，相信會和夫人的胃口。」
彩雲哼了一聲，「我只是隨口問問，你就知道這東西和我的胃口了？」
藍漓淡笑不語，凌波水仙是全聚福招牌糕點，口感軟糯，甜而不膩，桃花姬阿膠糕正是符合這個口味，至於寶珠山茶，原來是一種二月里才開的茶花，經過特別複雜的製作過程然後用玉龍山清溪的水烹煮成茶，製成茶湯，香味清淡卻回味無窮，正是和如意的翡翠茯苓羹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個小二推薦的倒是沒毛病。
小二著實愣了一下，「那姑娘想要些什麼口味的？」
彩雲道：「這樣吧，把你們店裡的招牌糕點全部拿一份過來，我都要嘗嘗。」
小二道：「姑娘說笑了，咱們店裡的糕點沒有招牌。」
「哦？人家全聚福都有招牌，怎麼你們沒有？」
「因為——」
「因為我們如意每一樣糕點都是招牌。」一道輕朗的男音響起，彩雲的眼中忽然亮了一下，「柴公子！」
柴寧笑著上前，對那愣住的小二道：「好了，你去忙吧，這裡我來招呼。」然後吩咐小二送些茶點過來。
「是，公子。」
「藍姐。」柴寧想要行禮，卻被藍漓一個眼神制止，「坐下吧，如今你才是老闆，我只是個客人，哪有老闆跟客人行禮的道理。」
藍漓將錦盒推向柴寧面前。
柴寧一怔，「這……」
「地契，你先收著，等官府來查驗的時候也方便。」
柴寧著實意外，「葉靜美……給了？」
彩雲哼道：「她得罪小姐在先，如何不給？不過也幸得她非要將我們拉進京城來，不然啊……」小姐哪能如今日一樣幸福美滿。
藍漓笑著搖了搖頭，對柴寧道：「你這幾個夥計，找的極是不錯，可看情況給予一些更公平的福利待遇，我過幾日擬好了你來取。」
「是。」
藍漓又問：「秦伯和沉魚可還習慣？」
「秦伯本是卞南人，到此處難免水土有些不服，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已經好了許多。」
「那就好，鋪子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小事不必支會我，有什麼難解的再來找我。」
「是。」
此時正好是午膳時分，只吃糕點自然是不行的，柴寧讓人去附近的鋪子買了熟食，夥計走的時候專門交代了一聲，「對了，羊肉餡兒的餃子記得買雙份。」
彩雲頓時眉開眼笑，差點吞口水。
藍漓挑眉瞧了一眼，笑而不語。
午膳之後，藍漓打算去一趟織造府。
柴寧因為鋪子里需要人盯著，便將一份秦伯親手做的糕點打包了給二人帶著，說是今晨做好，本來給藍漓送過去的。
上了馬車之後，彩雲抿著唇意猶未盡。
藍漓笑言：「柴寧什麼時候連你的喜好都知道了？」
彩雲臉色微紅，「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秋那日我來鋪子幫忙，吃了太多，被他看到了……」賣餃子的是個雜食鋪子，就在如意不遠處，那日彩雲餓的急了，於是跑去吃了兩大碗。
藍漓拍了拍她肩頭，道：「無妨，彩雲吃的不多，看到就看到了，你們如今這樣，也算有了些進展。」
「真的？」彩雲驚喜。
「自然是真的，這種事情，你自己又不是不會感覺。」
彩雲抿著唇想了想，最近柴寧對她的確親近了一些，當即笑了起來。
「對了小姐，今日看到葉靜美，我忽然想起前兩日聽說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聽說，那個玉皇后被禁足之後，很是不服氣，每日都在宮中大鬧，還砸了好多東西，後來伺候在身邊的人便都不敢前去了，她原本在宮中得罪的人便多，如今見她失了勢，大家都去巴結玉姝人，恨不得誰都能踩皇后一腳。」
藍漓神色淡淡，「這也是正常，這個玉妙人性子火爆，雖然出生英國公府，但瞧著……」藍漓輕笑了一聲，不說也罷。
彩雲皺著鼻子道：「我瞧著也有些蠢了，聽說宮中人早就對她不服，對那個謝貴妃倒是心服口服的，我還聽說——」
「哦？」藍漓靠在身後的靠墊上，笑問：「你還聽說什麼？」
「還聽說啊，宮中不知怎的，就忽然爆出兩年多前皇上選秀，玉皇后暗中打壓氏族女子，還在梅家若華小姐的膳食之中動了手腳，讓本就羸弱的梅若華沒能趕得上選秀大典。太后本來就不喜歡玉皇后，如今得知梅若華也是被玉皇后暗中設計的，頓時氣得大發雷霆，不但讓皇後繼續禁足，還罰她抄了女則女戒，每日五百遍……」
「你這都是聽誰說的？」這事情爆的不早不晚，倒是有些蹊蹺。
彩雲訕笑道：「那個……」
藍漓道：「怎麼，現在是與我也有了秘密了？」
彩雲忙道：「不是不是……好吧，我是聽戰狂說的。」
藍漓長眉微挑。
彩雲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後到：「我也是偷聽到的，戰狂他們在宮中不知做了什麼，皇后就那樣了，我想著，是不是那日皇后想害您，所以王爺這是給您出氣呢……」
藍漓一怔，不由的心中一暖，這個男人啊。
彩雲由衷道：「小姐，彩雲從十歲跟著您，如今也八年了，總算聽過見過不少，但像王爺這樣，位高權重還對您這麼好的，彩雲真的是第一次見……」
藍漓唇角微勾：「是嗎？」
「是啊，當初在渝林的時候，承少爺對您也是極好的，但承少爺對您的好，似乎總少了一些什麼……反正啊，進京雖然是被迫的，但是這趟來對了。」
藍漓唇角笑意加深，「我也覺得。」
*
馬車很快到了織造府。
宋志新和宋志昊很是意外，將藍漓迎了進去，「如今第二輪的綉品已經收了過來，有幾個綉娘延誤了時辰，已經按照王妃說話，取消她們繼續比下去的資格。」
「嗯。」藍漓應了一聲。
第二輪的題目是她和紫戀一起參詳的，題目是龍鳳圖，較第一題入門已經很有難度，藍漓隨意瞧了瞧，一旁的宋志新連忙道：「左邊是我們已經看過覺得尚佳的，右邊則是較為一般的，至於中間這一批，是還未曾挑選的。紫戀姑娘早上來過，說是有事，下午暫且不來，藍夫人今日還不曾來。」
藍漓垂眸，「好我知道了，辛苦你們了。」
「能為王妃效勞，是下官的榮幸，談不上辛苦。」
藍漓笑笑也不多言，宋志新見藍漓似乎很有興緻，便引著藍漓去織造府後院的綉堂，此時其中有數十個綉娘正在埋頭做事。
宋志新剛要高聲喊她們見過王妃，便被藍漓一個眼神阻止，問道：「這些綉娘在趕什麼工？」
「回王妃，過幾日北狄使團就要到了，如今正趕著給皇上和宮中各位娘娘綉制新的禮服以及倒是要用的東西。」
藍漓點了點頭，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在綉堂穿來走去，似乎是個管事的。
宋志新低聲道：「這位是呂姑姑，主要負責這些綉娘。」
彩雲悄然到了藍漓身邊，「紫戀姑娘是因為小採薇身子不舒服，但是……小姐，我讓人去藍府看過了，三夫人似乎——」
藍漓眉心微動，便明白了什麼，對宋家兄弟交代了一聲，便帶著彩雲去了藍府。
馬車上，彩雲神色凝重，「小姐，咱們不然別去了吧？」
「去，為何不去。」薛桂雲竟然被鎖在了家中，這著實讓藍漓意外。
彩雲吶了吶，也不敢多言。
很快，馬車到了藍府。
藍漓下了車直接往薛桂雲的院子里去，還未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藍修慎的聲音，「你……我藍家的人都讓你給我丟光了！一把年紀還要在外面拋頭露面！」
薛桂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小，「你先把門打開，你憑什麼鎖我？」
「憑什麼？！我是你相公，我若不鎖你，難道還要讓你出去丟人嗎？！」
聽見腳步聲，藍修慎回過頭看到了藍漓，頓時就有些慌了，「王……王妃……」
「三叔這是在做什麼？」藍漓的聲音依然淡淡，但不知為何藍修慎覺得有些冷。
藍漓道：「為何將人鎖在屋中？」
藍修慎僵了半晌，「這……這……」忽然咬牙道：「是大哥的意思……」
藍漓一怔，「開鎖。」
藍修慎雖也是讀書人，但是讀書不上進也不是什麼硬骨頭，不敢違逆了藍漓，當即上前將門開了。
屋內，薛桂雲推開藍修慎便走了出來，沉著臉，十分不悅。
藍漓道：「今日暫且不過去了，我先去見爹爹再說。」
「好，王妃你……」薛桂雲頓了頓，還是什麼都沒說，她知道，藍漓必定是懂得分寸的。
藍修謹還沒有下朝，藍漓便坐在小書房裡等著，等了一個多時辰之後，藍修謹回來了。
見著藍漓，他顯然並不意外，「漓兒來了。」
「父親。」藍漓站起身，「你當知道我的來意，為何要鎖三嬸？」
「你母親已經讓你祖母不喜了，她如今身子不好，若你三嬸再這樣，她又如何能經受得住？」
藍漓道：「祖母現在有精力關心這些？她只擔心著四叔。」
藍修謹拿著書的手滯了一下，「無論如何，女子拋頭露面總是不好的，為父這麼做，也是為了你三叔三嬸好。」
藍漓淡淡道：「父親若真心為他們好，就不該攔著三嬸，三嬸做的是正事，怎麼就丟人了？」
「她既然嫁到藍家，是藍家的媳婦，一切當以藍家為重，一言一行自當約束。」
藍漓問：「父親可知道，我為何要讓三嬸出去？」
藍修謹沉默的看向藍漓。
藍漓道：「藍家這麼多年所有開銷都寄望在母親身上，母親也是血肉之軀，能力有限，能管藍家多少年？三叔三嬸這個歲數，早該與我們分家自去過日子，為何沒有分，難道父親還要我多說嗎？三叔三嬸已經歲數不小了，如果不能自給自足，以後只會成為負累，連藍舟的未來也要搭上。」
藍修謹臉色微變，「你——」
他沒想到藍漓竟然說的這麼直白，這分家之事，他的確存有私心，藍修慎讀書不濟沒有功名在身，更沒有一技傍身無法養家糊口，若在藍家，至少不至於太凄慘，一旦分家，只怕……
藍漓笑了，笑的有些涼薄：「父親顧忌三叔骨肉親情，就不管母親的死活嗎？母親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
藍修謹心中自責而愧疚，但被女兒這般說教，心裡也是極不是滋味，「你可知外面流言滿天飛，說你大哥上位全靠裙帶，說我藍家男人不濟全靠女子，如今藍舟那書院也是流言滿天飛，孩子都快沒辦法好好讀書了。」
「所以——父親是因為流言，因為面子嗎？」
藍修謹僵住。
藍漓慢慢道：「大哥如何上位，父親與我心中都清楚，那是大哥能力卓絕才被破格提拔，至於藍家男子不濟全靠女人，父親心中應該明白——」
「住口！」藍修謹面色一變，「你是說為父無能？」
「漓兒不是這個意思。」藍漓忙道。
藍修謹看著藍漓，慢慢道：「你如今嫁入王府，成為王妃，若非你心懷寬仁，為父見了你還是要下跪行禮的，但即便如此，藍家的事情你不該插手還是不要插手，為父先行謝過了，王妃。」
說罷，藍修謹竟傾身向藍漓行了一個極正式的禮。
藍漓一僵，衣袖下的手微微蜷住，她和藍修謹雖然素來並不親熱，但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和父親竟然會有這樣生疏而有禮的場面，那王妃二字，怎麼聽都是諷刺。
「大少爺——」
門外，響起彩雲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
藍爍剛一邁步，視線忽然一頓，臉色也變了，「父親，妹妹，你們這是做什麼？」
藍漓忽然咬牙，拂袖而去。
藍爍追了出去，「到底怎麼了？」
藍漓腳步不停，大步離去，馬車很快消失在門前的巷道上。
馬車上，藍漓神情平靜似與往常並無區別，可周身所散發出的疏離和冷意卻讓彩雲心驚，她不敢多言，閉著嘴沉默。
回去水閣之後，藍漓入了廂房，彩雲立即交代大家都不要打擾。
晚些時候，白月笙回來了，事情他也都知道了。
他上前，將藍漓攔靠在自己胸前，輕輕的環住，無言的安慰。
藍漓任由他抱著，隔了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我只是想母親可以輕鬆一點……可以有人為她分擔……我自己手裡的銀子，我並非小氣不願讓他們用，但救急不救窮，何況還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多少銀子夠填……三叔不爭氣，也不是什麼可造之材，擔子自然落到三嬸身上，總不能要藍舟也步了三叔的後塵……我做錯了嗎？」
她的聲音有些委屈。
如果換在以前，這些話她自是誰人也不會說，但今日，面對的人又是白月笙，心裡的那些委屈就怎麼也藏不住，發酵了起來。
白月笙一嘆，「你很好。」好在想的長遠，也好的有點不真實，或者說，別人未必看透這一層。
他從來知道藍漓對藍家人的心思，這一刻卻是真真有些嫉妒起那些人來，得藍漓如此用心未雨綢繆，卻不知道感激還傷了藍漓的心……
藍漓用力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讓自己心安，「我有些累……」
「我抱你去睡。」
藍漓抬眸瞧他，沒錯過他話中意思，「這麼晚了，你還有事要做？」
白月笙又是一嘆，道：「有些要緊的事情，今夜必須解決。」
藍漓也不是個纏人的女子，推開他自己站穩，道：「無妨，你若有事你自去處理，我沒事的。」
「那你方才……」
藍漓笑道：「難免有些小不如意，但不妨事，好了，你快去吧，早些回來。」
白月笙嗯了一聲，低頭吻了吻她，離開了水閣。
水閣院外，戰坤等候已久，「王爺，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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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未，當今堯王，戰無不勝，可他只打算南征北戰，建功立業，戎馬一生。
某人要退婚？
細數心弦，無處不是殷若的影子。
梁未怒了，已亂我心還想走？我不給，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