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1、公子很是眼熟
梅映雪存了個心思,回去便讓身邊的武婢暗中去查當年楚國公府顛覆前後的一些事情。
只是查了幾日,也沒查出什麼來,當時楚國公謀逆罪證確鑿,做不得假。
梅映雪不由想著,難不成是她疑心病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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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務忙完之後,梅映雪去見了梅弈寧。
這些年來,梅弈寧對她也頗多照顧,雖並非親兄妹,感情倒是不錯。
只是她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裡面傳來對話聲,似乎提到了白月笙,下意識的便止住了步子,隱在暗處。
清淡中略帶著低沉的聲音響起,一聽便是梅弈寧身邊的那個明哲。
「楚小姐如今這境地,多是那華陽王妃害得,公子顧念著和華陽王自小的交情,那王妃卻是半點也不顧及。」
梅弈寧的聲音響了起來,「王妃應該是對彎月有所誤解。」
「怎是有所誤解,那本就是誤解,楚小姐和公子自小一起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公子心中是最清楚的,怎麼可能莫名去算計別人性命?若她要真有那種心計,如今早不在煙雨樓中受人指指點點了。」
明哲自小跟在梅弈寧身邊照顧著,與玉海棠也算是自小相識。
梅弈寧嘆息一聲,沒回應什麼,但顯然覺得這個話說的沒什麼毛病。
明哲又道:「華陽王說來也奇怪,原來娶王妃不是被迫嗎?還說是因為失眠症要睡個好覺,如今卻又這樣著緊——」
「別說了。」梅弈寧淡淡開口,「這件事情你知我知,若要有第三個人知道了,我拿你是問。」
明哲忙道:「是,小的失言。」
梅弈寧臉色沉沉,此事本是他酒後失言,當時便懊悔不已,如今更是忌諱的緊,他與白月笙是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面上看來並不親熱,實則關係極好,如今藍漓和白月笙算是如膠似漆,所以這件事情儼然成了一個無形的炸彈。
梅弈寧不由看向邊上的明哲,這小子,怎的今日忽然說起這個?
明哲神色如常,憨實帶笑。
梅弈寧別過臉去,罷了,這麼個半傻,估計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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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梅映雪臉色奇怪,大步離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讓身邊武婢去調查白月笙這幾年來的病史,也沒放過那些為白月笙診過病的太醫和民間大夫。
她立在屋內柱子前,拿起掛在上面的寶劍,輕輕一動,寶劍出鞘,劍刃上泛出的冷光在她臉上印下一個印子。
她並不是會隨意捕風捉影的人,只要是心中有所懷疑的事情,必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確定,她知道,因為那一劍,她與白月笙終究是不可能了,但若白月笙娶藍漓是有什麼別的緣故,她也可以釋懷,即便白月笙不要她,也沒有將心落在別人身上。
*
七月末八月初,最熱的三伏天開始了。
水閣地處陰癖,周圍也沒有高大的建築物,風向極好,算是王府中最清涼的一處院落,早起的時候尚算可以,到了正午便熱的有點煩躁。
藍漓懷孕八個月,肚子太大,身子重的厲害,每日都要睡上許久,為了消暑,白月笙讓人用冷庫凍著冰塊,每日午時送來水閣。
因著這些冰塊,藍漓睡得也安生。
水閣院外,戰狂引著一個青衫男子邁步入了內。「這位是王妃的兄長藍大人,前來拜見王妃的。」
戰英上前,小聲道:「王妃還在睡。」
「這……」
藍爍道:「不妨事,我等她一會兒便是。」
戰英便引著藍爍到了外室坐下,又怕他無聊,拿了兩本王妃平素翻看的書本給他。
藍爍道了謝,隨手一翻,卻是些蘭草花卉培育養殖的書,忍不住挑了挑眉,看了院內花廊下那些名貴的蘭花一眼,左右也是無事,便隨意的翻了起來。
他沒想到,藍漓這一覺睡得那麼沉,一本書翻的差不多了,藍漓才醒過來。
戰英上前伺候,笑眯眯的道:「王妃,藍大人來啦。」
藍漓看向外室,拖著身子出去,「大哥,你怎麼來了?」
藍爍笑道:「帶母親來瞧瞧你。」最近藍老夫人又病了,易瑤和薛桂雲輪番伺候著,也離不開身。
藍漓問了下藍老夫人的病情,藍爍道:「大夫開了方子,說不要緊,應該沒事。」
「那便好,我今日想出去一趟。」
藍爍接過戰英的工作,扶持在她手臂處,「出去?去哪?」
「孩子快要生了,雖然府中準備了許多小娃娃的用品,紫戀也專門做了一些,但我想著還是要親自準備一些,正巧大哥今日到了,就陪我出去吧。」
藍爍挑眉,「我怎麼感覺這不是個好差事呢?」
這還當真不是個好差事。
白月笙本就著緊藍漓,走路怕磕著,喝水怕嗆著,屋內五步就是一個伺候的下人,出門這種事情藍漓簡直不用想,因為白月笙根本不會答應。
屋內伺候的奴婢全部垂下頭去。
一旁的桑嬤嬤欲言又止,「王妃,這——」
藍漓不理,只看向藍爍,「大哥,你會陪我吧?」
「哎……」藍爍嘆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不過若是被秋後算賬了,妹妹可要記得救大哥一命啊。」
藍漓失笑:「忘不了,走吧。」藍漓看向桑嬤嬤,「嬤嬤不會攔著我吧?」
桑嬤嬤張了張嘴,想到自己如今能在這裡是多虧了藍漓,不行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藍漓滿意的笑了,帶著戰狂,戰英和桑嬤嬤以及藍爍,一起出府去了琵琶巷。
時至下午,外面已經涼爽了起來,但桑嬤嬤還是怕熾烈的太陽曬壞藍漓嬌嫩的皮膚,拿了一柄油紙傘遮陽。
下了馬車之後,藍爍接過傘,一邊扶持著藍漓往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紫漓布行,今日並非什麼節氣,人並不怎麼多,卻也比其餘鋪子的冷清強得多。
謝明宇正送一名貴客離開,恰逢看到藍漓和藍爍,臉上全是笑意的迎了上來,「王妃,大少爺,你們怎麼來了?」
藍漓笑道:「來瞧瞧。」
「快進來坐。」
幾人進了紫漓布行,戰狂和桑嬤嬤侯在一邊上,目不斜視,戰英卻瞧著那些精緻的東西眼睛都在發亮。
藍爍扶著藍漓坐下,才道:「我看你不是來挑什麼小孩子的東西,就是想出來轉轉。」
藍漓笑而不語。
藍爍有些無奈,不過誰叫他只有藍漓這麼一個妹妹呢?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自然也是由著她。
如今布行還有其餘幾個夥計,後院還有三個綉娘,謝明宇算是管著鋪子里日常的事情。他喚了一個綉娘幫藍漓上茶,自己一直站在藍漓的身邊。
藍漓便問了一些鋪子之中日常的事情,謝明宇一邊說著,一邊將賬冊拿了過來。
藍漓擺擺手道:「算了,不看這個,累眼。」
謝明宇道:「那我晚上整理一番,明日去王府跟王妃說一說。」
「行吧。」藍漓興緻缺缺的說著,不由多看了謝明宇一眼。
以前只覺得這小夥子機靈會做事,兩年不見倒是沉穩了不少,布行有他顧著,她倒是也放心。
那方,戰英看到一雙精緻華美的軟靴,哇哇直叫好漂亮。
藍漓笑著對謝明宇道:「去把鞋子包起來,從我紅利里扣了去。」
戰英看向藍漓,「王妃是要送我嗎?那我能不能多挑兩雙?我還想要手帕——」
戰狂低叱:「王府是沒給你月俸嗎?無禮!」
「這些東西好看嘛,我喜歡啊。」戰英吐了吐舌頭,又看向藍漓,認真的道:「王妃,我還是買吧,坤哥哥不喜歡我這樣,如果他知道了,肯定要好幾天不理我……」
藍漓失笑,「隨你。」
不過還是自己掏了腰包給桑嬤嬤等人都買了鞋子,送了藍爍兩雙錦靴,都是紫戀親手繡的綉樣,又讓人包了絲帕羅襪,香包絛子等,打算回去分了給水閣院內伺候的那四個婢女們。
謝明宇想推拒藍漓遞來的銀票,但也知道藍漓為人公平,是什麼就是什麼,只好收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要打個折給藍漓。
藍漓眨眼,「你給別的客人也是這般打折?我倒不曾記得布行還有打折的說法?」
謝明宇臉色微紅,「王妃……又打趣我。」
藍漓笑了起來,「好吧,不消遣你了,你算好了銀子我付給你便是。」
謝明宇自去櫃檯打算盤。
藍爍一直看著藍漓,此時才道:「妹妹這段日子似乎心情都不錯。」
「我一直心情都是不錯的。」
「不一樣。」
藍漓笑問:「何處不一樣?」
藍說道:「以前妹妹也曾笑過,只是那笑像是客氣,只為應景不讓大家尷尬,不像方才,那笑容發自真心,可見妹妹的確高興。」
「區別這麼大?」
「是。」藍爍回的肯定,不得不說,妹妹這次回來之後,狀況與「死去」的時候完全不同。
藍爍不由笑道:「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藍漓歪著頭想了想,「可能。」
藍爍道:「你高興自然最好。」這至少證明,這華陽王府,是沒進錯的。
幾人正說著,門口有客來。
謝明宇忙親自迎了上去,卻不想那客人忽然低抽了一口氣,一道清脆悅耳的女音響了起來,「王妃?」
藍漓分神回眸一瞧,卻是那陸家大小姐,陸丹衣。
一年多不見,陸丹衣越發的美麗大方了,穿著淡粉色長裙,粉色綉海棠花的比甲,髮絲輕挽,束著簡單又不是俏麗的百合髻,一隻純金打造的金步搖隨著她走路輕輕晃動,一眼看去貴氣而嬌俏。
藍漓也有些意外,「陸小姐這是——」
陸丹衣的視線卻是直接落到了藍漓的肚子上,「快要生產了吧?」
藍漓有些不好意思,「大概半個多月的樣子吧。」
陸丹衣道:「早就聽聞王妃回來了,本想著拜訪,卻被王府婉拒了。」
其實是自從藍漓回來之後,白月笙就把那些想拜訪的閑雜人等都給篩了去,除了藍家的人和紫戀,其餘人都見不到,那些所謂的宴會也直接拒絕,主要是不想讓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打擾藍漓的安寧。
藍漓道:「這樣啊……我交代下去,以後若是姑娘前來,讓他們放行。」
「那便好。」陸丹衣道。
「姑娘那脂粉鋪子開的如何了?」
陸丹衣指了指:「就在不遠處,王妃可要去看看——」不過她的視線很快落到藍漓的肚子上,「會不會不方便?」
「沒事。」藍漓起身,戰英忙來扶她,拿起油紙傘。
藍漓對藍爍道:「大哥,我去去就來,你且等我一會兒。」
藍爍道:「好。」起身相送的時候,對陸丹衣客氣的點了點頭。
兩人漫步走在街道上,進了不遠處的一間叫做粉黛的鋪子,兩人的交談聲雖已經聽不見,但不高不低的笑聲卻是不絕於耳。
藍爍搖頭笑了笑,坐回了椅上,只是他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門口卻傳來一道女音,讓藍爍面色微變,茶也咽錯了地方。
那是一個如清風習習溫柔婉約的聲音,「店家,我上次定的東西可做好了嗎?」
門口,一個容貌絕美的少女立在那裡,身邊跟著個照顧的嬤嬤還有一個小丫頭。
這是貴客,出手又大方。
謝明宇連忙迎了上去,「小姐稍待,我這就去幫小姐取。」
藍爍生平都是光明正大,唯一那次的事情算是虧心,此時也心虛的厲害,放下茶盞的時候手有些不聽使喚,杯盤碰觸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鋪子里顯得有點突兀。
白笛下意識便超藍爍看來。
藍爍心中越發打鼓,後悔自己方才為何沒跟著藍漓一起去那鋪子。
鈴鐺小聲問道:「公主,那個人是不是認出我們了?」不然為何那樣的反應?
嬤嬤道:「別管,拿了東西趕緊回宮就是,左右也是一會兒工夫,出不了什麼大亂子。」
鈴鐺哦了一聲。
尚辛藍爍也算見過些大場面的,很快恢復正常,此時謝明宇拿了白笛定好的東西出來,藍爍便同謝明宇說了一聲,離開此處前去找藍漓。
鈴鐺和嬤嬤的視線都落到了謝明宇手中斗篷上面,驚喜的不得了,這樣的東西,比宮中繡房也不差,也不枉他們專門來此處定做一番了。
他們並不知道,紫漓布行本身是不收定製物品,只因是汝陽公主親自前來,柴寧和紫戀才應承下來。
白笛的視線卻是隨著藍爍在動,當藍爍經過她身邊時,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鼻,似是風竹,又似是墨香,她蹙眉,不禁側首看去。
藍爍已經出了門,只有背影。
那背影筆挺,意外的有幾分熟悉。
白笛視線變得幽深,忽然問道:「那公子是何人?」
謝明宇笑著回答:「那是藍爍藍大人,在考功司任郎中,是華陽王妃的兄長。」
*
藍爍找到藍漓的時候,藍漓還在和陸丹衣說著脂粉的事情,一會兒聞一下這個,一會兒試一下那個。
脂粉之地,本就是男子慎入,藍爍站在門口,也顯得十分突兀,只盼藍漓早些看完,早些將她送回去,完了他也可以早些——
藍爍目光一頓,面色奇怪起來。
汝陽公主不走又來這脂粉鋪子做什麼?
白笛領著嬤嬤和鈴鐺,三人從紫漓布行出來,直接往粉黛過來。
到了藍爍面前的時候,鈴鐺忍不住道:「你不是方才布行那個公子嗎?怎麼也在此處?難道是夫人在裡面選脂粉?」
藍爍輕咳一聲,「沒有,等人。」
鈴鐺哦了一聲,嘰嘰喳喳的說著粉黛的脂粉如何如何好,小姐一定要多選一些的話。
嬤嬤低叱讓她安靜。
兩人都進了粉黛。
白笛倒是神色淡淡,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
藍爍心中惴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白笛,卻見她正朝自己看來,頓時微愣,然後立即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來。
白笛道:「公子很是眼熟。」
藍爍的笑容有些僵硬,卻很快恢復如常,「姑娘說笑了,我與姑娘是初次見面。」
「是嗎?」白笛意味深長,那神色卻看得藍爍心裡打鼓,「自然是。」
好在白笛並未過多糾纏,裡面傳來鈴鐺的呼喚,白笛便轉身往粉黛去選脂粉了。
藍爍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等藍漓挑完便沖她猛使眼色。
戰英也挑的不亦樂乎,卻悄然靠在藍漓耳邊道:「王妃,藍大人的眼睛好像出問題了。」
「嗯?」藍漓奇怪的抬眸瞧了一眼,又看向走進來的貴氣少女,她並未見過白笛,但看藍爍神色,卻明白了幾分,轉向陸丹衣道:「陸妹妹,今日便先這樣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府了。」
「好。」陸丹衣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又送了幾樣自己做的口脂和髮油,目送藍漓離開,才進去。
馬車上,藍漓問:「那是汝陽公主嗎?」
藍爍點頭。
藍漓又道:「不會認出你了吧?」
藍爍又點頭。
藍漓吶了吶,「不是說沒露臉,為何還會被認出?」何況還服了迷幻藥。
藍爍無語,「我哪知道,你就說現在怎麼辦吧。」故弄玄虛截胡了公主的婚事,如今還被認了出來,為何他覺得此次是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