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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糾結

  深夜,太守府沉浸在夜雨中。風雨漸大,刮在門窗上颯颯響著。明前心事重重地回到住所,眺望著窗外的風雨,長久地沉默著。偏房裏躺著李氏,大夫和仆婦們正在治療她。歡迎宴會後,梁王就命人放出了李氏,並請了大夫為她療傷。刑傷很重,卻未傷及性命,隻得花費以後數年的時間來醫治調養了。


  屋裏的女管事和仆婦變得很客氣,不再把明前當做囚犯,院外的侍衛也撤走了。一句話天,一句話地,都是藩王的心情變化。


  方才,明前隨著鳳景儀悄悄地走出大堂,遇到了劉靜臣等人。北疆群臣親耳聽到了小梁王放言,都忍不住去瞧那位姑娘的神色。他們以為會看到她淚撤衣襟,感激涕零或者狂喜震撼的神情。現實卻令他們失望了。


  明前還是原先的那種寧靜淡然的模樣。步伐穩重地走著,背影一如往昔的倔強、梗直、孤傲不群。她毫無話語的走了。人們都蹙眉咂舌,這個小女子一點也不溫婉柔和識趣可愛。


  明前知道人們心裏如何想她的,卻沒有回應。她心裏有感動,卻無法顯露;心有感動,卻隱忍不發;心裏塞滿了各種情緒,卻不知道怎樣回應藩王。


  經過了昨夜她送書信給他,他今日給予了她這種回答。真的萬分令她感動。這世上雪中送炭,往往比錦上添花更難能可貴。她並非不知人間疾苦世態炎涼的嬌小姐,她是個經曆坎坷身背重擔的孤傲女子。小梁王朱原顯在此時此地宣布案子結果,宣布她就是範瑛,要娶她。立刻就翻天覆地般的改變了一切。重新給了她身份、地位和婚姻!對於驕傲氣盛的藩王來講,姿態已經低到了塵埃裏,表達出了赤/裸/裸的眷戀愛護。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她承諾求婚了。她知道自己該對他感激涕零,該接受了他的情意。


  但是,明前心緒複雜,腳步艱澀,站在人後走不動也說不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這一路北疆行來,他與她行得艱難,最後還鬧出了“翻案重查真假相女”的大蔞子。現在他卻當著北疆群臣和全天下宣布“明前就是真範瑛”,他是堅定的要娶她了。他突破了種種童年的仇怨,父親的阻擋,翻案重查真假相女的疑點,和金錢上的欺瞞,不在乎她可能是假範瑛,堅定不移地要娶她了!在人前人後,在悠悠鼓聲中,在孤寒舊廟,在今日盛宴上都表達得很清晰了。不是為了婚約,是為了他曾經不屑的“情啊愛啊”的原因。他一往情深,不計萬難,她口中不言,心裏感激。她該感激他並回應他真摯的感情。可是她的心愁腸百結,一顆心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去又掂起來。心裏翻騰著千言萬語無法說出來。


  遇到這樣深明大義的藩王未婚夫,還在想什麽?該感激他接受他吧。該大聲對他說“她也是喜歡著他,喜歡這種有擔當氣魄的男人吧……”。她卻恍恍惚惚得覺得眼前有一座滔天浪潮打來,越逼越近,越壓越重,壓得她快窒息了。


  她心頭迷茫,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情?不知道自己在輾轉糾結些什麽。


  也許是多情多苦,無心無愁吧。這世間的多情與無情之間,也僅僅隔著一道淺薄的紙麵一句話。她卻始終不敢說出那句話。即便是假話。她已經在其他事上精心謀劃欺騙,不想在感情上再有一絲一毫的做偽了。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


  明前忽然淒淒然地想起了這首詩,反複默誦著。回想著那人那事那些同行往事,一顆心不由得癡了。


  人生短促,聚散無常;白晝易去,長夜難臨;盛筵之後終歸於落寞,極歡之後總是平淡。那麽多情無情又如何呢?那麽他的情愛,她是否回應又算什麽呢?愛與不愛,愛誰不愛誰,愛說不說出來,欺騙或不欺騙,都阻擋不住這世間萬物滾滾前行。那些人中也許他有真摯感情,也許他薄情寡義,也許他愛上她百般求取,又算得了什麽……她縱然是一寸芳心化成了千絲萬縷,蘊含著千愁萬恨,糾結掙紮到天地盡頭。那之後的相思也是無窮無盡的,之後的未來也是要遵從命運正軌的。她今夜的苦苦掙紮糾結又有什麽用呢?

  暴雨如注,明燈高懸。她臨窗眺望,心事如這深沉的夜,黑暗、幽深而深不見底。窗外,枯葉殘花承不住雨滴,紛紛飄零零的落下。狂風吹來,一片片紅色花瓣撲到了她的臉上。仿若紅色的淚。


  不能再多想了。再多想,她怕自己會糾結得哭起來。“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人生的美夢總會醒的,終究要邁步走向前方的。


  明前慢慢地收回眼光,控製著自己不多想了。放下這份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思想漸漸清明。才發覺自己像是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她思前想後,忽然想起來了。臉色煞白,霍然站起來驚叫出聲:“糟糕,快叫人來。不不,別叫人,我自己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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