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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鴻門宴(下)

  嘶——,大堂裏響起了一陣同時吸冷氣的聲音。殿內鴉雀無聲,人人側目。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雙十年華的端莊美人。小梁王朱原顯、鳳景儀等北疆群臣都肅穆地看著她,明前也驚疑得瞪大了雙眼。朱益陽為了不嫁蒙古韃子,連親兄長皇上都敢杯葛背叛了。……她在選邊站隊,她已經站在了梁親王父子這邊!


  梁王朱原顯臉色深沉,眼神深遂,不動聲色地背過身。北疆侍衛們看著他的臉色慢慢後退。小藩王的意思很明確了,益陽說得對,宮裏的太監總管是元熹帝和益陽公主的家仆,他們要殺要剮,是自家私事。不關北地藩王的事。


  益陽公主目露喜色,堂弟與她結盟了。她向劉少行得意的笑了:“——我贏了,你死定了。哼,皇兄做的最錯的事就是亂點鴛鴦譜!我朱益陽如果想嫁人會自已選人的,哪容得他為我選男人?呸,他再昏庸也不關我這個深宮女人的事,但是他不該把我也賣了。多謝皇堂弟,我會安排好這件和親大事,絕不為難梁王!”


  她先殺了劉少行,再把程明前當公主嫁到韃靼,就萬事大吉了。她迫不及待地向禦林軍侍衛們一擺手。人們擁上,要亂刀斬了劉少行。


  “且慢!”小梁王突然高聲斷喝,止住了禦林侍衛動手。


  怎麽?他反悔了?益陽公主頓時大驚失色。劉少行卻死裏逃生,狂喜起來。


  小梁王臉上現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襯得他五官深刻絕美風姿動人。他邁步地走到堂前,望著劉少行:“暫且留他一命,他還有用。”


  益陽公主臉色發黑,眼瞳收縮,心裏浮出一股不詳之兆。急切地追問:“他還有什麽用?”


  梁王淡然道:“送親。我要留著他送公主出嫁。”


  什麽?所有人勃然變色。公主驚得快昏厥了,劉少行卻大喜過望。小梁王還是不敢與皇上翻臉啊。大廳裏桌倒椅塌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人們相互望著都迷惑了。明前和鳳景儀也用奇異的眼光看朱原顯。他竟然拒絕了公主的投靠和擁護,逼著公主出嫁。這不是跟京城的元熹帝一模一樣嗎?


  “來人,護送劉太監下去養傷,不準任何人再傷他的性命。一定要讓他盡快地恢複健康,完成送親的差事。”梁王下達命令。北疆侍衛立刻執刀逼上前,公主的親信禦林軍侍衛們看向公主。公主強忍著憤怒和絕望,望著陰沉著臉的小藩王命令他們退後了。


  劉司設大太監保住了命,感激涕零地向梁王磕頭謝恩。此刻他才驚覺全身傷痕累累,差點沒了命。他再沒有了狂傲之氣。車隊進入北疆地盤,梁王勢大,與皇帝相抗衡,他們的小命都攥在梁王手裏。


  梁王喝令閑雜人員退下,剩餘的官員們像逃命似的逃出大殿。這場“鴻門宴”死傷慘重,也嚇住了所有人。明前跟著人群退出大堂。出門之際,她扶起鳳景儀的胳膊,向他道歉了“下迷/藥”迷倒他的事。鳳布政使無奈地歎息一聲。她想留下偷聽些內幕就又來利用他了。真是見縫插針無所不用其極的小狐狸啊。偏偏他還沒有辦法拒絕她,隻能次次被她利用、傷害了。


  人群散去。益陽公主按捺不住怒火,轉臉喝問:“堂弟……”


  梁王神色嚴肅,神情凝重得向益陽公主施禮道:“多謝公主深明大義,看好朱原顯的未來。但是我現在不能與皇帝反目,更不能先違抗他的聖旨。”


  “那麽你想做什麽?”公主直問深意。


  小梁王笑了。態度溫和又冷酷,平穩之下是不容質疑。不再是昨晚衝動狂躁,感情宣泄的青春少年了。變回了智珠在握掌握大權的藩王。小藩王的麵容很森寒詭譎:“這天下,皇上可以肆意做某些事,藩王卻不能隨意做事。我有時候也能做某些事,但時間未到就不能做。比如送公主和親韃靼的事。全天下都知道這是件驚世駭俗、大逆不道的大蠢事。可是現在他還未做出來,我怎麽能先反對呢?”


  公主霎時間臉色大變,渾身如墜冰窟,凍得她變得冰雕碎掉了。她的牙齒咯咯得直打顫:“……所以,你必須等到他做出大蠢事,成了全國臣民心中的大惡人大蠢貨,你才能公開反對他!那樣子你才能振臂一呼,天下響應,有了充分的理由和大義反對皇上了!是不是?”


  “那我呢?我怎麽辦呢?我不就要被白白犧牲了嗎?我怎麽能先嫁到韃靼國你再反對呢?那樣都晚了啊。”公主又憤怒又驚恐地大叫了。


  梁王眼神涼涼地望著她,麵孔陰沉沉的,眼光裏有一絲憐憫。他緊閉著雙唇沒有回答。這種沒有回答的冷漠態度就是一種回答吧。留下的許規、鳳景儀等北疆親信都暗自凜然。政治就是政治,藩王就是藩王,這個爭鋒天下的大局裏容不得一絲心軟善良。有些事有些人是注定要被犧牲的。


  明前躲在人後,神色也在慢慢變冷,眼裏透出寒意。她當然明白這種政治鬥爭,無所謂對錯,無所謂正義邪惡。隻求取對已方最有利的一麵。他終究是位野心勃勃,想染指皇權的朱姓龍孫啊。冷酷無情,隻追求對自己利益最大的一麵了。他做的沒錯,但是這樣子與昨夜長風裏那個熾熱愛情的少年是多麽不同啊。這樣子太令人心寒齒冷了。鳳景儀也發覺表哥變了。


  這種意外打擊下,益陽公主臉色獰惡,身體搖晃著快摔倒了。就像是一腳踏空從山端跌下了懸崖,又像落入水中快要喘不上氣的死人。


  梁王眼光陰寒得打量著她的臉。半晌,他麵目譏誚,口齒尖刻地道:“堂姐,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很難受?你做夢也沒想到這場鴻門宴到最後是這種結局吧。你是不是恨我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在你最危急的時候拋棄了你?”


  你!公主像個被擊碎的瓷人,失魂落魄,被摔得渾身粉碎了。她覺得胸口的活氣都被抽離了。她沒有想到他不會幫助她還要利用她。驚懼恐慌得要昏倒了。


  梁王幽幽地說:“那麽你前幾日抓走她的養娘,打她的臉時,是不是也是這麽的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不……”公主霍然抬頭,驚懼地望著梁王。


  梁王的麵容陡然變得陰森可怖,聲色俱厲,厲聲喝道:“我說過別打她的主意!也別用她去和親。她不願意。你卻趁我不在的時候威脅她毆打她。她向來聰明善良,對人心懷善意,沒有主動攻擊過人。她很同情你,從沒有對你的遭遇幸災樂禍,你竟然還打她!”


  “不,不是,我隻是想幫你查清楚誰是範瑛……”


  梁王怒視著她,強行忍住想暴怒殺人的怒火。也收斂住了胸中那股激烈熾熱的感情。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麵容冷峻,口氣淡然地說:“我要娶她。明前。”


  什麽?人們通通大驚,許規等人驚駭得低叫出來。站在最後麵的鳳景儀和明前也駭了一跳。明前驚疑不定地望過去,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梁王霍然轉身走回大廳中央,居高臨下地向眾人道。聲音不大,如驚雷般的炸響在大堂:“我要娶明前,盡快,在風聲沒有傳遍天下前!我決定了。這件翻案重審的拐騙案子對我不重要,真假相女是誰也不重要。我不在乎!不,或者說是我很在乎這件案子,所以我慎重地判明了誰是真假相女。明前就是範丞相之女範瑛!這一路上點點滴滴的過往和她對範相的感情使我認為她就是範瑛!這就是我的調查結果。我是北疆藩王朱原顯,我說結果是什麽就是什麽,我說誰是誰就是!我現在看著她就是!”


  滿堂寂靜,鴉雀無聲。清冷的風吹拂過大堂,拂過了人們的身軀衣襟。梁王麵容瑞麗端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如火如荼得瞪視著大堂,全身蒸騰起了一團火,把整個大堂都燃燒起來了:“——我要娶她為妻。誰敢反對我,我就宰了他!”


  大堂裏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公主在堂下搖搖欲墜的快跌倒了。


  梁王收回眼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壓抑住情緒,以藩王的口吻說:“至於你,朱益陽,你不想嫁到韃靼國就不用嫁了!本來就是個丟人事,我為你準備了另一條出路。”


  “你帶著劉少行去韃靼國邊界繼續跟韃靼南院大王拜堂成親!我們來設一個局,把韃靼的南院兵馬詐進圈套。成親當日,你當堂宣布不遵守皇上旨意,與元熹帝劃清界限。我帶著兵馬來偷襲敵營,趁勢剿滅了韃靼南院兵馬!我們倆各取所需。你不用嫁給韃子,我也能消滅了韃靼國精卒兵馬,解決大半的北疆危機。我們就都能贏了。這就是我為你出的主意!”


  益陽公主抖衣而顫。嚇得臉、嘴唇、手指都白了。跟韃靼蠻子假成親?

  梁王眼光冷冰地看著她,一字字地咬牙切齒說道:“這件事很冒險,可是不冒險就不會成功!這是你對我和北疆唯一有用的地方,也是對大明朝打敗蒙古人最有利的價值。我們就要充分利用這價值。我和朱元熹不同,我不會向蒙古人投降求和,我要把他們徹底打敗,讓韃子再也不敢進關燒殺掠奪,犯我河山。你敢跟我一起冒險,我就可以憑此來信任你了。至於朱元熹,他自己做孽,我就要利用他的大錯誤趁機反抗他和消滅韃靼。你罵我冷血也好,無情也罷,在此內憂外患之際,我確實認為這是我們打敗韃靼國的最好一條路!如果老天眷顧大明,我們打贏了,我朱原顯有那麽馬踏京城登上皇位的一日,你就是我的皇朝的護國長公主,我敬你優待你一輩子!這就是你想投靠我的投名狀!”


  “如果你不敢幹,就遵從你皇兄的旨意到韃靼和親吧!你的人生你自己選擇,你選吧。”


  益陽公主的臉煞白煞白的,眼珠子烏黑,緊緊咬住嘴唇咬出了血珠。望著朱原顯凶頑的模樣,她猶豫了下:“好,我幹!”


  梁王的麵容放緩,欣慰地點點頭:“一言為定。堂姐。這下子我們真成了一家人了。放心吧。我會救出你打下江山。我會讓你,讓大明朝的臣民都看到我比朱元熹更強,更值得依靠,更是大國明君。你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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