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偷聽密旨(下)
劉太監傳完了密旨。公主帳篷裏一片寂靜。人們仿佛都被震呆了,也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
劉少行傳完密旨,把手裏的一張黃信紙遞給了公主。益陽公主平靜得抬起雙手接過了黃紙。上麵字跡圓潤豐盈,下麵是“元熹光明”的印章。確是元熹帝的親筆書信和私印。公主麵無表情地捏著信箋,手都微微顫了。
劉司設太監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扶她起身。就在此時,人們忽然聽到帳篷深處傳來了一聲“噗”的輕響,仿佛一團東西倒塌了。
人們大吃一驚,扭頭觀瞧。益陽公主和魏女官也訝然地望去。
劉司設大太監神色大變,揚聲喝道:“誰在內室偷聽密旨?快抓住殺了。”
幾名太監侍從立刻闖進內帳,轉瞬間就拖著一個姿色絕豔的小宮女走出了內帳。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雨前,你在偷聽?”人們瞪著她驚呆了。益陽公主的臉也變得漆黑。
雨前嚇得魂飛魄散,渾身顫抖,撲倒在公主腳下失聲大叫:“不是,不是。公主饒命!我在裏麵換衣裳,不小心睡著了。沒有聽到什麽……”她的話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帳中一圈人瞠目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她偷藏在寢帳裏這麽長時間,又遇到劉司設太監傳密旨,什麽該聽的不該聽的都偷聽完了。她死定了。
劉司設大太監見她穿著華貴的宮裝,以為是公主的貼身女官。也不多說什麽,揮手命人斬了她的頭。他傳的是皇帝密旨,在和親之事真正達成前,是萬萬不能泄露的。否則會引來朝野轟動,會引起大麻煩的。除了這送親幾人誰偷聽到了都得送命。他一下命令,隨從們就行動起來,利索地抓住程雨前反扭著按在地上,壓住頭顱口鼻,抽出佩刀便斬下。
程雨前嚇得差點暈厥了,拚命地掙紮著向公主求救。
益陽公主臉色蒼白,又驚又怒。腦子裏昏沉沉的。今天的意外一樁接著一樁,都快逼瘋她了。也不再多一件雨前偷聽壁角的醜事了。魏女官使勁地扶著她,使她挺直身軀沒倒下。她的指甲掐進了她的胳膊肌膚裏。公主瞬息間就警醒了些,飛快地拿好主意,勸著劉司設:“劉公公稍等!這個小宮女是我的心腹,知道了密旨也無妨,不會泄露出去的。請公公手下留情,別殺了她。”
劉司設太監瞪起細眼,白胖的臉皮抽搐著,皮笑肉不笑地說:“公主,你說得什麽話?這假話是一句接著一句,讓人不能信服。這個宮女明明在偷聽密旨,何來的心腹之說?況且不論她是否偷聽了什麽,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就該打殺了。你這位公主不但不罰,還想包庇住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公主你是皇上的親妹,身份尊貴,最守宮庭禮儀。別做出了違背規矩的醜事,敗壞了皇家聲譽。”
益陽公主又氣又怒地強笑著:“不,劉公公誤會了。這宮女有了錯,我想親自處罰她。”
“不必了!我來幫你處置。你做事素來軟弱無章法,所以皇上才要我親自來監督公主。”
“你!”益陽公主氣得臉紅得快滴出了血。
劉司設狂妄地訓完公主,又命令兩名太監斬殺宮女。他的隨從在皇宮裏是專職掌管宮規刑法的。都是一些孔武有力,心黑手辣的壯年太監。陰狠之處不輸於各衙門的衙役和劊子手。兩個人抓住雨前反扭住雙臂,一人踩住頭臉,持刀又砍。
程雨前平時因年輕貌美、又自詡是丞相女兒,也是個很嬌縱傲氣的人。但其實還是個沒經過風浪的小姑娘,哪兒見過這種狠辣絕決的殺人滅口的手法。這會兒被按在地上,叫也叫不出,掙又掙不脫,刀懸脖頸快要沒命了。直嚇得她快要暈倒了。
崔憫見勢不妙,忙上前解圍:“劉司設,這個宮女和我的案子有牽連。還需留下一命。”
劉司設太監不客氣地駁斥回去:“崔大人,劉某是替皇上傳旨的。你想息事寧人,但皇上密旨關係重大,比你的案子重要多了。崔指揮使你最好分清楚職責與本份。皇帝惦記著你,你也得為皇上想想。”
一句話,噎得崔憫反駁不得。崔憫目中含著冷意,握緊刀柄,一語不發了。李執山見他都被劉司設活生生的駁回麵子,更不敢開口求情了。程雨前是死定了。
雨前聽了這話,一張嬌豔如花的臉變得像死人慘白,再也撐不住,身體一鬆,活活的嚇暈了。
大帳裏,劉司設太監完全掌握了局勢,隨從們按住雨前,聽他號令。他得意洋洋地望著一圈公主高官們。心中得意。他們在皇宮管行刑,幹多了杖斃殺人事,也見多了死前的漂亮女人們,對這些美貌女人的哭嚎哀求毫不動容。反而因他們身體殘疾,尤其痛恨這種完美無缺的像花骨朵的美麗女人。劉太監斜眼看到小宮女長著一張傾國傾城的美麗容顏,像鮮花般嬌豔欲滴,心裏越發嫌惡了。他滿懷惡意地走上前,一巴掌把雨前打倒在地,接過刀便斬下去。
——劉司設是在“殺雞駭猴”!他是故意在公主和錦衣衛指揮使麵前殺人立威。
益陽公主、崔憫和李執山關公公等人都蹙眉轉臉,無法阻止他殺人了。這劉少行是皇宮裏最赫赫有名的殘暴閹人。原不姓劉,後做了禦馬太監劉誨的幹兒子,替劉誨幹了很多殺人滅口的黑活兒才爬上去的。因此比常人更殘暴些。雨前偷聽遇到他,真是命中該死啊。現在除了元熹帝親臨誰都阻擋不了他殺人了。
大帳門簾猛然挑起來了,寒風撲進來,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幾名太監隨從厲聲喝止,卻被旁邊的幾個人打翻了。
劉司設止住刀,回頭厲喝:“誰?誰敢攔我?”
“咣當”一聲巨響,來人一腿正踹到他的背心。一腳就把劉大太監踹飛了,飛出去把帳裏的桌椅錦凳撞了個底朝天。“呼呼啦啦”到處翻飛。帳裏眾人忙四處躲閃著。那個人衝到大帳中央大喝道:“我!我敢攔你!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在我小梁王的車隊裏殺人?”
劉少行摔在了帳角,又驚又怒,失聲喊道:“小梁王?是小梁王朱原顯?你怎麽進關了?”
朱原顯麵色猙獰,又衝上前狠狠一腳踏住他的胸膛,運勁一踩,踩得劉司設哇哇大叫,差點沒口噴鮮血而亡。小梁王伸出手一把揪起他,掄圓了巴掌,左右開攻,狠狠地抽了劉太監十幾個嘴巴子。傲慢至極地大喝道:“就是我!你是個什麽混帳,竟敢叫我的名字?是哪個府的太監,敢跑進公主寢帳裏殺人?”
他身後奔出個穿粉紅錦袍的少女,身形高挑,鵝蛋臉上一雙劍眉,顯得英姿勃勃的。她急切地掃視著全帳,看到地上還有活氣的雨前才鬆了口氣,大聲喊道:“還用問嗎?這肯定是個犯上做亂的壞太監,敢威嚇公主,敢殺宮女。梁王殿下快拔劍殺了他!”
她後麵擠進來了個中年婦人和丫環,兩人上前架起了雨前,趁著混亂跑出了大帳。
大帳中一片大亂。
劉司設太監頓時明白遇到了來攪局的能人了。小梁王來了,北疆藩王可不吃朝廷和朱元熹的聖旨這套。見小梁王朱原顯不由分說地拳打腳踢得狂揍他,生怕這位北疆小藩王一怒殺了他。急忙變了口風,求饒著喊道:“誤會,誤會了!我不是殺人越貨的。公主,公主救命啊。老臣是皇上太後派來探望公主的。脾氣壞了些。老臣知錯了,下次不敢了。”
益陽公主站在旁邊,臉上又青又白的,不停得變著顏色。全身木楞楞的,像是被這個意外嚇壞了。心裏卻大叫痛快。真盼著皇堂弟犯了魯莽勁,二話不說就一劍殺了他!隻可惜劉司設嘴裏叫嚷著皇上的名字,她不得不做點表麵功夫。她一臉可惜的模樣,嘴裏勸說著:“堂弟,堂弟,這是我母後送來服侍我的太監總管,別打了啊。”
崔憫也適時地上前攔住小梁王:“梁王殿下息怒,劉太監是急著替公主管教下人,才失手殺人的。”
小梁王臉露訝容,及時的收回拳頭,看看他們二位的臉,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玉帶。俊麵上露出了矜持又抱歉的笑容。眼光如電般地掃視過帳外還未處理完的屍體,又盯盯益陽手裏的書信密旨。就粗魯地提起劉司設的脖領子,拉到臉前,冷笑道:“原來是京城太後派給公主的太監總管。失禮了。我正好來給堂姐請安,看見了滿大帳死屍,還以為是進了盜匪劫營呢。嗬嗬,下手快了點……太監總管是替公主教訓不聽話的下人啊,誤會誤會了。可是,宮女犯錯也不該殺人,殺人太多有違天和。我朱原顯一向是寬厚待人,絕不殺人的,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再殺人,定不輕饒。那個小宮女是我藩王府的人,我會帶走管教的,不勞你費心。咱們走!”
說完,帶著一夥人揚長而去。
劉司設被這頓狂風暴雨式的胖揍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趴在地上,差點氣得背過氣:“這就是北疆的小梁王朱原顯!好,好,果然是囂張跋扈至極。居然敢打我這個司設掌印大太監。我一定要好好參一本到禦前!”
益陽公主和崔憫相視一眼,覺得頭大如鬥,滿腦子混亂。這下好了,小梁王也來了,全車隊的人都恐怕會知道這道密旨了。這個車隊也會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