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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醉酒痛罵

  牆壁另一側傳來了細若紋絲的談話聲。三個人立刻警覺,側耳傾聽,有點聽不清,他們掙紮著爬到牆根再聽。


  聽到聲音了。三個人一聽到聲音驚訝極了,竟然像是範明前的聲音。似乎還在笑,還有杯盤碰撞的聲音,隔壁像是在推杯換盞地吃酒席。三個人相互看了眼都有些發楞,他們知道明前也可能被劫匪抓住了,但怎麽會與人吃酒席呢?

  隔壁傳來了範明前的聲音。清脆響亮,還帶著笑:“多謝兩位寨主請我吃酒。你們占山為王,也是真正的英雄豪傑。明前一向最佩服大英雄了,我敬賢伉儷一杯。”


  一個粗豪嗓門的男人大笑了:“大英雄怎麽敢當呢?我們夫妻隻是做了些該做的事。雖然也算是為國賣命,也不必這麽誇獎啊。哈哈哈哈,我先幹為敬了。”


  另一個爽脆的女人聲音道:“一邊兒去!讓我跟範家妹子喝一杯。像範家妹子這樣聰明有氣魄的女人不多了。這麽大老遠的就敢從南方嫁到北方邊境,真是不得了。我和我男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別看我膽子大,也不一定敢嫁給天邊兒的陌生男人的。我也很佩服你。來,喝一杯,這是最好的江南紹興女兒紅,是上次我們打劫路過大泰嶺的南方客商的。嘻嘻,我們女人喝正好。”


  範明前的聲音也燦如銀鈴:“謝謝鄭二姐。我隻能再喝一杯,我已經快喝醉了。”


  “怕什麽,醉了就醉了。憑什麽男人可以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女人就不行?這是什麽狗屁道理?今天我們一見如故,一定要一醉方休!來,再喝一杯。李大胡子你走開,別耽誤了我們姐妹喝酒。”緊接著聽到男人粗獷的笑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好像男人抱著酒壇走到了桌子另一端。


  隔壁倉庫裏關押的三個人都有些臉色慎重,心情複雜了。這個範明前不知道怎麽搞的和山寨的兩個土匪頭子攀上了關係正在喝酒。這,這也太誇張了吧。三人都有些驚疑不定,範明前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跟陌生的土匪頭子開懷暢飲稱姐道妹的。這可是凶名在外的大泰嶺強盜啊。奇怪,為什麽一跟範明前扯上關係的事就變得這麽滑稽、不合常理呢?這位丞相小姐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三人繃著臉相互看一眼,有點擔心又有點氣憤。又不約而同得掙繩索了。他們中的迷/藥使身體沒力氣,短時間內不好恢複。好在隔壁的人們氣氛愉快地勸酒吃喝,沒有什麽異常。


  忽然,他們聽見隔壁的女寨主鄭二姐帶著酒意問:“明前妹子,你剛才說你要嫁到北方邊界的。我很佩服你這位大小姐,也喜歡你的坦率勁兒。可是今天我們打劫時,看到山路上你被那個穿黑衣裳的美男子抓住脖子又打又罵的,這是怎麽回事?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明前的聲音一頓。她好像也喝了不少酒,聲音帶笑,口齒不清:“鄭二姐你看見啦?”


  鄭二姐把桌子一拍:“當然看見了,還看得真真的。那個男人長得真俊,卻凶神惡煞得像個霸王,好像在打罵你。混蛋,打女人的男人都不得好死!後麵又來了個像大姑娘似的漂亮小夥子,跟他打了一架。這是怎麽回事?可好奇死我了,你別跟我說你和他們沒關係啊。”女人都忍不住八卦的。酒過三旬後鄭寨主就想起了這回事追問起來。


  隔壁的梁王、崔憫和張靈妙正努力地掙著繩索,相互幫忙解繩子。一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放緩了手腳豎起耳朵。


  * * *

  烏霞寨兩位寨主都沒想到隔壁倉庫裏被迷/藥迷昏的三個俘虜能這麽快醒來,明前也不知道他們關押得這麽近,還在吃酒談天。


  明前坐在酒席前,八仙桌上放著幾盆粗陋簡單的肉食和兩壇酒。明前喝了好幾杯酒也有點喝多了。臉紅紅的,遲疑了下,把酒杯放到桌上,鄭二姐立刻給她滿上。這時候,她還清醒得知道自己不該多說話,但酒宴的氣氛和微熏的醉意使她放鬆了警惕。此時商談的大事已定,屋外暴雨綿綿,在兩個剛結識的陌生人麵前,女兒紅酒又甘甜爽口……


  她一口氣就喝幹了杯中酒,臉頰紅樸樸的,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我自然不會對鄭二姐隱瞞。那,那個男人不是外人,是我的未婚夫。”


  “什麽?未婚夫。”鄭二當家的驚叫:“那他怎麽凶狠地吼你打你?”


  明前沉默了下,苦澀地又喝了一杯。這件事一直放在她心中,憋得她快鬱結而死了。這會兒怒氣湧動在胸膛,她冷笑了:“因為我這個未婚夫不但不想娶我,還想殺我。”


  鄭二姐勃然大怒了:“他竟然是這樣的混蛋!”


  明前聽她罵得痛快,也禁不住一拍桌子脫口道:“對啊,他就是這麽樣的一個混蛋!”


  頓時,隔壁被捆住的小梁王朱原顯臉色難看至極,臉色又黑又紅得急速地變幻著顏色,差點要滴出血來了。如果不是全身被結結實實得捆著,他恐怕就要暴怒地跳起來一劍劈了罵他的女人了。旁邊的崔憫和張靈妙都眼光陰沉地看他一眼。罵得好,他就是一個混蛋。


  女兒紅酒的後勁極大。明前也明顯喝多了,頭昏沉沉的,渾身輕飄飄的,心裏積蓄的憤懣怒氣都湧上了心頭。這一段時間她心裏壓抑著的恐懼痛苦,終於在這個危險過後的夜晚,在陌生的山寨子借著酒勁爆發了。他們都是陌生人,她不用怕他們會取笑她威脅她。她胸膛裏塞滿了激烈的情緒,帶著深沉的諷刺和醉意,笑了:“——他就是一個混蛋啊!還是一個兩麵三刀的混蛋。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看不起我,覺得我小時候被人拐走過,名聲不好。我父親的官職高卻沒有權力,幫不上他的忙。所以他不願意娶我。我心裏很明白他的想法。我隻是給大家留著麵子不說而已。我想著,不想娶,你就退婚吧,我範明前高攀不住高枝就不攀了。可是他為了自己的好名聲,不想主動退婚,還耍盡陰謀手段得逼我先退婚。表麵還裝出溫柔體貼對我好的樣子,私下裏卻用陰謀詭計害了我一次一次又一次!在高塔上拆了樓板想害我摔下去,騙我喝毒酒想殺死我,還想讓我騎馬時摔斷脖子!我全都知道。這家夥、這家夥是個逼著別人去死,把自己扮成受害者,使自己占據著道義高峰的王八蛋!他才是最差勁最卑鄙無恥的。我一看到他那張英俊的臉就想伸手抓爛他的臉,叫他以後再也不能用那張臉騙女人,混帳東西!”


  她全都知道了!朱原顯的麵孔變得雪白又變得烏黑,臉皮嘴唇直抽搐,渾身都在猛烈得顫抖。一向霸道威盛的他也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她全知道了。


  明前緊握著酒杯,臉色蒼白,眼睛赤紅,滿腔的怒火和悲憤都積滿了心頭。過了泰平鎮後,這份心事除了在深夜裏獨自飲泣,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卻在這個暴雨的深夜土匪窩裏全部噴湧出了:“……我知道他看不起我!可是我更加看不起他!他除了一個高貴身份和一張臉外,還有什麽?連跟女人光明正大得退婚的勇氣都沒有。要偷偷摸摸得出陰招逼女人退婚,長得那麽軒昂昂貴,像個人上人,卻有一顆卑劣懦弱的心。連女人都不如。是一個靠殺女人達到目的的王八蛋!我以前真是瞎了眼,還盼望著跟他相敬如賓地成親過日子。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卑鄙懦夫。這種懦夫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我有勇氣對他說不嫁,他有勇氣對我說不娶嗎?真惡心!真差勁!我範明前比他有骨氣千百倍,比他好千萬倍。他娶不起我,我也不會嫁給這世上最卑鄙無恥的小人!”


  這番話罵得冷酷犀利至極,隔壁的朱原顯聽得麵紅耳赤,熱汗淋漓,身體都顫栗得止不住了。他從小到大從未被人這般唾棄怒罵過,直氣得渾身冰涼臉皮烏黑,暴怒地想跳起來一劍劈了她!她竟然在背後這樣看他這樣罵他?她竟然在心裏這麽看不起他!


  張靈妙已掙開了繩子,這時緊緊得撲過來捂住他的嘴壓住他,不讓他暴跳發作。現在他們還沒有過了迷/藥的麻勁,出去打架就是找死。那兩名寨主一刀一個就能殺了他們。崔憫冷冷地瞥他一眼,她痛罵得全是事實,他幹了缺德事還聽不得人家真話?

  鄭二姐也聽得呆楞住了,驚訝道:“沒想到你未婚夫是條惡狼啊。算了,他即然想害你,就絕對不要嫁他了,得另外找男人。”她突然想起了山路上策馬奔過來攙扶明前的俊秀小道士,忙說:“那個來扶你的小道士也不錯啊,長得又機靈又可愛,還能看破我們的迷/藥呢。是個能人。我看他挺關心你的,你們倆挺相配。”


  頓時隔壁的那兩個人,朱原顯和崔憫都扭過臉盯著張靈妙。朱原顯臉色烏青,咬牙切齒地道:“好,靈妙,你幹的好事啊。”


  張靈妙臉都黑了:“殿下,我沒有……”


  隔壁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明前睜大眼睛,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吃驚道:“張靈妙?他也是一個混帳東西啊。這個小道士是個世間少有的大敗類!是個吃裏爬外、狐假虎威的壞蛋。他跟那個壞男人是一夥的。他以為他裝神弄鬼神神道道的,我就看不出來了嗎?我早就看出來,他在幫那個壞男人欺侮我啊,幫他嚇唬我逼我退婚,還給我介紹別的男人想破壞我的名聲。可憐的荀七公子還以為他是好人,他是故意拉荀七下水的,惹得荀七公子最後那麽傷心欲絕……他是個大混蛋啊,還想在我的麵前裝好人,我每次跟他說話,心裏都憤怒地想抽他耳光!”


  “他就是一頭為虎作倀的狐狸走狗,一個披著遊戲人間外皮的遊蕩痞子。他害慘了我。哼,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還偏偏裝得知道,明明什麽做不到還偏偏的要去做什麽,在裏麵翻來覆去得攪事,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還自以為風流瀟灑長袖善舞。呸,其實是個跳梁小醜,還總是跳錯了梁。有本事就上北疆前線打仗去,把滿腹算計都用在了女人身上,他真該找塊豆腐一頭撞死!我連想想他就惡心得想吐了。”醉意朦朧的明前有點想吐。


  這一番話說出來,輪到張靈妙笑不出來了。臉皮抽搐著,心裏都翻攪成一團亂麻了。他有這麽差勁嗎?她竟然在背地裏罵他,還罵得這麽決絕難聽。他手按著胸口真的覺得有點痛苦了。


  小梁王和崔憫卻憤怒地盯他一眼,轉開臉。一點也不同情他。


  兩位寨主都聽呆了,沒想到她接連遇到了兩個極品的敗類男人。鄭寨主忙轉換話題:“範家妹子,還好還好,還有最後一個男人呢。那個騎馬來救你的漂亮小夥子,長得白淨又為你打架。這種有情有義的男人不錯啊。”


  朱原顯和張靈妙都緩過了勁,眼光不善地看向崔憫。崔憫沒理他們,垂下眼光看著手。


  明前一楞,停頓了下,好像有點清醒了。她默默地拿過酒壺又倒了一大杯一口喝盡。強行壓住心裏的鬱結,但酒勁衝頭,壓不住,她悲中從來得抽抽噎噎哭了。她拚命地搖頭說:“不行,不行。那個男人不行。他是個三不男人。”


  “三不男人?”


  梁王和張靈妙都奇怪地看向崔憫,崔憫也霎時間臉色煞白,覺得不好了。她喝醉了。


  明前真的醉了,覺得頭痛欲裂,心裏痛得像要裂開了。越喝酒越想哭,越想哭就越喝酒壓著,甘冽的酒卻壓不住滿腹的傷心委屈。她哽噎地哭著道:“對,三不男人。不承諾,不拒絕,不負責任。從來不張口說什麽,總讓別人猜他的心思。猜不到的還怨恨你。還每次都用審判的眼光看著你,像是對你圖謀算計著什麽。根本不能信,他是個不敢對別人付出什麽,也不敢收獲什麽的沒膽子的膽小鬼!而且,他跟公,公,呃別的女人有一腿!我都聽到了。”


  明前的內心湧動一種莫名其妙的痛楚和傷心。她覺得自己憋了太久太久的痛苦,不說出來她會委屈得哭死的:“他跟那個女人有一腿!他們說是刎頸之交,勾搭到一起了。監守自盜,賣身求榮!他為了往上爬偷走了人家姑娘的心,又不負責任。我最討厭這種涼薄壞男人了。我都知道了,我故意裝作不知道。他還每次都裝成很真誠的樣子來救我,想讓我感激他。呸,我為什麽要感激他?那是他應該做的,是他的職責。車隊是他保護的,他保護我是應該的。我絕不會感激他的!我也不想看見他,看見他就覺得難過,他還天天在我麵前晃蕩,真是煩透了。長得跟個女孩子似的,覺得很好看嗎?呸,我一點也不喜歡看他。一點也不像個男人!他是他們三個人裏麵最差勁的。是個不敢負責、不敢表明態度的孬種!我最看不起他了。”


  張靈妙回頭望望崔憫,朱原顯也憤怒地看向崔憫。崔憫的臉烏黑,像被砍了一刀似的,整個人微微打著戰快倒下了。她竟然在背後這麽罵他恨他。他對她……


  漆黑的雨夜,破落的土匪寨子裏,明前借著醉勁放聲大哭,趴在桌子上,像個無助的孩子似的大哭著發泄內心的委屈痛苦。她哭著說:“怎麽回事?他們都把我當傻瓜了?都在欺騙我想殺我。我範明前心裏跟明鏡一樣的清楚明白!我不說出來是給他們留著點顏麵,想讓大家將來分手後還有點舊情。我不是傻瓜,也別把我當傻瓜耍,我知道他們對我做的……我真的……恨透了這些人。如果我有一天忍不下去,絕不饒了這些混帳,讓他們欺侮我的都通通還回來!”


  大殿內外一片寂靜,人們都驚呆了。


  最後她難受至極地痛哭了:“……我一直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丞相小姐就好了。如果我像雨前一樣是個丫環就好了,就不會遇到這種事,就不會遇到這些壞男人。被他們變著法子的欺淩……如果我不是丞相小姐就好了……”


  她真的喝醉了。


  ——因為醉,說得才是實話。她真心恨透了這些人和事了。


  這一場酒醉痛罵,罵得痛快淋漓,一針見血。直罵得隔壁的三人都快抓狂崩潰了。還都偏偏無法辯白解釋。直氣得手腳冰冷,滿麵羞愧,又莫名得痛恨著另外兩個人。這算是什麽事啊?!


  兩位寨主也是麵麵相覷,沒想到她接連遇到了三個最差勁的渣男人。還惹得她這麽傷心大哭。


  李大胡子尷尬地勸解著:“這,他們也沒有這麽壞吧,選一個不算太渣的男人也行……”


  “不,不選,”明前忽然發怒了,重重地一拍桌子,醉意朦朧地大聲說:“我不要這三個渣男人。”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想到了個好主意。一下子抬著頭,驚喜地望著李大胡子和鄭二當家的:“大寨主,二寨主,要不然你們把他們三個都殺了吧!殺掉他們三個人,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我也不用煩惱了。幹脆把他們三個人都殺了吧!我恨透了他們!”


  隔壁的三個男人聽到這裏,都頭臉焦黑,像被外麵暴雨夜的焦雷閃電劈中了似的,渾身都涼透了。這女人就這麽恨他們嗎?竟教唆山賊們殺掉他們。


  “砰”的隔壁傳過來一聲輕響,明前的頭暈乎乎地倒在了桌上,徹底地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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