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何必這麼深情(2)
夜千寵還以為,他說的準備充分也不會怎麼樣,但是看到那些照片或者報紙,她多少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唐啟山這裡的照片,父親的死相就十分清晰。
只是看了一眼,夜千寵就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從骨頭裡竄出來,胸口被什麼壓著,感覺喘不上氣。
可她極力的忍著,手指緊緊窩在一起。
耳邊是唐啟山時而配合那些東西翻動時解說一樣的聲音,「你爸是洛森堡的人,這你應該早就知道了,而他後來建立了策魂,想必你祖奶奶也跟你說過了?」
「策魂成了洛森堡唯一一支外來進駐隊伍,這意味著,外界但凡想和洛森堡有一點點交集,通過策魂是最便捷的。」
「換句話說,誰擁有了策魂,就有了洛森堡的支持,但是要擁有策魂,得先把你父親解決了。」
夜千寵再怎麼忍,聽得越多,心境變化自然就越大。
如果是其他的,她也許都能風輕雲淡,努力的去忽視。
但是,如果她父親是因為陰謀詭計,進而被殺,她不可能那麼平靜。
「所以,你想說,寒愈為了掌管策魂,殺我父親?」至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調有了起伏。
而唐啟山說話的時間,以及她發問,寒愈都是沉默的。
唐啟山倒是沒有肯定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如果你知道現在策魂在誰手裡,就不會這麼問了。」
他說:「我說的你可能不信,但時候你可以去查查,策魂如今真正的主人,就是寒愈。」
夜千寵還是笑了一下,然後她自己都知道笑得很難看。
忍著,或者說,她不敢去看寒愈,而是看著唐啟山,「他一個商人,要一個策魂,甚至想要洛森堡來幹什麼,你不覺得滑稽?」
「滑稽?」然後唐啟山看了寒愈,笑起來,「看來,你不了解他的地方太多了,你知道寒愈是什麼人么?」
夜千寵不語。
「寒愈進入軍營的時間可不短,他的最終目標就是沖著策魂去的,你可以自己問他。」
「至於他為什麼非得要策魂而得到洛森堡?」唐啟山微微勾起嘴角,「寒愈家族往前數兩代、三代都是傳奇人物,更是榮京國主,偏偏到了他這一代,國姓易主了,而且,國姓易主這場大仗,你爸爸可是大功臣,他能不記仇?」
夜千寵安靜了好久。
「如果我的歷史學的不錯,往前兩三代,國姓也不是』寒』而是』沐』,唐先生編故事,是不是應該編的嚴謹一些?」
唐啟山哈哈一笑,「你果然是年輕,所以我才說你根本不知道寒愈的身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他就是沐家後人,而寒愈當初進軍營,憑著天賦異稟,憑著一股子韌勁兒一飛衝天,直接封爵,就如你說的,正常人要個爵位做什麼?」
寒愈始終一言不發,面部表情也滴水不漏,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這個時間,也不可能發言。
說什麼,都像是欲蓋彌彰,不如安安靜靜的等著唐啟山把戲唱完。
唐啟山接著道:「因為這一切對他有用,他可以輕鬆利用策魂基地取得洛森堡的支持,你覺得這樣一來恢復國姓,還難么?」
夜千寵閉了閉目。
其實她知道,就算是編故事,當著寒愈本人的面,也不可能亂編,而這個本人竟然自始至終沒有異議。
可她依舊狠狠壓下氣息,看了唐啟山,「說了這麼多,你也沒說我想知道的核心重點?」
唐啟山微微挑眉,「說了這麼多,你該知道寒愈代替你父親位置的理由有多充分,難道你還要懷疑寒愈是不是兇手?」
頓了會兒。
唐啟山道:「如果你還不信,那就最直接的辦法……」
他忽然看向寒愈,好像早就知道了寒愈的準備一樣,直接道:「伍先生今天一定帶武器了,對嗎?」
寒愈微微眯起眼,自然是無動於衷。
唐啟山勾唇,「不是我要,既然夜小姐要看,正好你帶了,不拿出來反而顯得心虛了?」
唐啟山看了夜千寵,道:「照片你也看了,你爸爸死於801編號的子彈,而這個子彈,全世界只有寒愈一人佩戴,且只有他能夠使用。」
她胸口像塞了一塊石頭,很重,但是不得不面對。
這麼久,終於轉向他,聲音竟然出奇的平靜,或者說是溫冷得不見溫度,「拿出來吧。」
寒愈原先毫無表情的臉,在面對她時才會出現那種掙扎而微痛,「千千!」
她啟唇有些艱難,「既然人家都講了這麼多,你不拿出來,那就是一切都認了?」
武器放在她眼前的時候,夜千寵有點暈,總覺得腦子裡有一圈忽然出現的光影閃動……
她是什麼時候見過這個東西嗎?
她把東西拿了過來,又朝著寒愈攤開手,「子彈呢,我要看是不是刻著801。」
寒愈薄唇抿得死緊,幾乎是壓抑的懇求,「千千,很危險,把東西給我,我可以給你看子彈什麼樣。」
她笑了一下。
緊接著「嘭!」一聲,猝不及防。
「啊!」馮璐撕破了聲帶一般的聲音,人已經快速從桌邊歪倒,然後又往外挪了距離,抱著腦袋,死死捂住耳朵。
緩過來才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夜千寵。
那邊的唐啟山也沒想到夜千寵會忽然開腔,猛地從桌邊起身,本能的避開了安全距離,這會兒正擰眉看著夜千寵。
而她還好好的坐在桌邊。
寒愈在那一瞬間整個人一震,然後衝上前,「你幹什麼?……傷到沒有!」
夜千寵臉上沒什麼表情,或者說帶著幾分自嘲,「后坐力真不小。」
她被震得肩膀發麻。
然後她竟然笑著看了看那邊的唐啟山,「沒想到真的有子彈在裡邊,嚇到唐先生了不好意思!」
唐啟山擰著眉。
他是哪裡的情報出現了紕漏么?
夜千寵只是和馮璐一樣的小姑娘,確實沒有接觸過軍營或者部隊,但是這會兒馮璐已經嚇成這樣了,可夜千寵卻是這樣的反應?
夜千寵彎下腰,在高爾夫球場的地上扣她剛剛打出去的子彈。
「你幹什麼?」寒愈頗有一些驚魂未定的嗓音,沉到音色都略微的變了。
她開始是徒手挖的,但是發現比較費力。
然後在桌上看了看,有刀叉,就藉助於工具。
費了一會兒勁,終於把東西扣了出來,然後用餐巾紙仔仔細細的擦乾淨,再拿過旁邊的照片作對比。
幾乎別無二致的彈頭。
「叮!」彈頭從她的指尖落到桌面上,然後陷入安靜。
夜千寵抬頭,看向唐啟山,道:「唐先生,抱歉,我現在想先處理一下私人問題,你們想跟我談的事,可能要等會兒。」
唐啟山沒想到她這會兒了還這麼客氣。
馮璐已經站了起來,嚇了一身冷汗,跟唐啟山坐在了另一邊的座椅上,距離二十來米吧,但是因為地方空曠,那邊的說話聲不完全能聽到。
只能看到夜千寵竟然忽然握起手裡的武器,默不作聲,就是忽然抵到了寒愈胸口。
她確實把槍口抵在了寒愈胸口。
然後微微抬眸,看著他,「你當年是這樣對著我爸的嗎?」
寒愈狠狠綳著下顎,「千千!」
「難道是腦袋?」她像是自說自話,盯著他,但是手上的動作沒挪。
「唐啟山說了那麼多,你都沒有要反駁的嗎?」她近乎是絕望的看著他,那種難以呼吸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
而那種窒息感,都來源於他的不辯解。
一直都不辯解,之前也是,到現在還是!
她艱難的咬了唇,然後又深呼吸,「好,你無從辯解,那就我來問。」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為了得到我爸建立的基地,所以才進那個軍營?」
寒愈眉宇間十分的沉重。
可最終還是艱難而肯定的道:「是。」
夜千寵可能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而且只有一個字,一下子呼吸都重了,手心在冒汗。
寒愈低垂眉眼,「你先把東西放下,這樣很危險,好么?」
她卻忽然冷笑,「你怕死?」
「會傷到你。」
她的笑意越是諷刺,「你當初把我帶回家,後來對我百般的好都是因為愧疚,何必裝得這麼深情!」
寒愈眸眼深沉,「是,我愧疚。可我對你情意如何,你自己難道沒有感覺么?」
「你要我有什麼感覺?」她略微提到了音量,不受控制,「再怎麼真,也逃不了你就是因為愧疚才對我好的事實!」
「甚至跟我在一起,也是為了防止我殺了你,你能否認嗎?!」
寒愈一雙眸子越發濃墨深重,「我的愛,讓你覺得就這樣而已?」
夜千寵狠狠深呼吸著,迫使自己冷靜。
「好,我再問你。」她一雙眼圈已經泛紅,又極力忍著,「因為你想得到策魂,所以想替代我爸,是么?」
「我確實想要策魂,但替代你爸位置一事,並非出於我主動陰謀篡奪……」
「主動和被動都是篡奪,我只問你是不是有這個心思。」她直直的盯著他。
寒愈也只能再次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