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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伍叔你輕點,我疼!(全)

  寒愈抱著她去了隔壁的房間,把她放到床上的動作已經足夠的輕柔。


  但是她暈,暈得整個天花板都在打轉,這麼被抱著放下,還是暈得緊緊擰著眉。


  聽到他在耳邊低低的呢喃:「把眼睛閉上就不暈了。」


  確實是這樣的,只要閉上眼,那種暈眩感會降低很多,她只能乖乖的閉著眼,安靜的躺著,舒服很多。


  只有胃裡、喉嚨里灼燒得厲害。


  看診就安排在了側卧,滿月樓起初並不是那麼的在意,只以為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但是看到她的樣子,還是跟著皺起了眉。


  「多久了?」他一邊摸著她的額頭,一邊問寒愈。


  得來那邊男人的回答是「不知道。」


  滿月樓這才擰眉看過去,「不知道?」


  剛剛還罵他是死的,也不知道誰比誰遲鈍。


  只聽寒愈繼續道:「上午她去找過我,衣服、頭髮都是潮濕的,我沒在意,中午吃個飯司機送她回家,你就按這個算吧。」


  總之就是不短的時間了。


  滿月樓看著她吐得一臉蒼白,囑咐他:「熬個粥備著。」


  這邊正說話呢,她忽然又緊緊的皺起了眉。


  還要吐!

  滿月樓趕緊放下正在準備的針水,直接把垃圾桶拿了過去。


  卧室里又一次忙成一團,隱約聽得到她實在沒東西可吐、但是又止不住乾嘔的聲音,顯得很痛苦。


  主卧那邊,傭人們上上下下,把剛剛弄髒了的地毯處理掉,然後又要準備新的讓人運過來鋪上,卧室里要做空氣清新。


  這個時候最該溫熱的餐桌上,飯菜反而都已經擺涼了,也沒人顧得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側卧安靜了一些。


  滿月樓給她吊了點滴,悠悠的看向那邊的男人,「你記得,那些中毒的人都什麼癥狀么?」


  就這麼一句,讓安靜了不少的房間瞬時陷入死寂。


  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半晌,寒愈才聽到自己低沉沉的聲音:「不可能,產品停了,全面回收,她吃不到也碰不到。」


  滿月樓蹙眉,「到現在你還以為是產品有問題?」


  哦對,產品沒問題。


  寒愈是急糊塗了。


  滿月樓起了身,拿了手機,一邊對他解釋了一下,「我叫人過來,給她洗胃,清腸。」


  一聽就知道多麼的折騰人,寒愈眉峰一直都皺在一起,「她都吐成那樣了還用洗?」


  「用藥水洗,總歸比吐要徹底一些。」滿月樓說完就把電話撥出去了。


  夜千寵躺在那兒,其實她能聽見他們說話,腦子不是完全混沌,躺著就感覺不到太多的沉重感和暈眩感。


  可能因為胃裡灼燒,她想吃點什麼東西進去涼一涼。


  寒愈聽到她幾不可聞的喊他「伍叔。」,人已經很快到了床邊,冷硬的五官緩和著貼近她,「怎麼了?」


  她張了張嘴,喘著很大的氣,說話斷斷續續的,「我……好餓。」


  看著她說話的樣子,像一隻金魚沒了水,嘴巴很費勁,聲音卻很小,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錯覺。


  寒愈被腦子裡的』奄奄一息』這個詞刺痛了,一張臉越發的沉,可是嗓音極盡的溫柔,「可是你現在不能吃,一會兒月樓給你洗胃。」


  他說:「點滴剛吊,一會兒飢餓感會減輕,稍微忍一下,好不好?」


  他已經很小聲的在哄,指腹一下一下的撫在她臉上,感受到那種燙得灼人的溫度,心裡就越發的不是滋味。


  女孩閉著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成這樣,一個要求還得不到滿足,略蒼白的嘴唇輕輕撅了起來。


  寒愈看著她那軟糯糯的樣子,心裡酸的要命。


  抬頭看了滿月樓,「她能吃東西么?」


  滿月樓掛了電話,微冷的瞥了一眼寒愈,「吃完接著吐?吐得氣管都快被堵住了……你還想慣著她!」


  寒愈就像是夾在中間的半面人,受完滿月樓的訓斥,又心疼無奈的看著床上的人,「你聽到了?」


  夜千寵感覺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動了動左右,很費勁的道:「你看看……我食指,還在呢?」


  食指?


  寒愈低眉,瞧著她一根根蔥白的小手指。


  好好的。


  「怎麼了?」


  那應該沒事,她腦子比較清醒,抿了抿又干又燙的嘴唇。


  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有發燒感冒過,所以夜千寵知道,她這估計是中招了,但又不敢給他說。


  滿月樓找的人過來之後,就要給她洗胃,清腸。


  提前看了寒愈,「你要是會心疼忍不了,就先出去。」


  寒愈沒動靜,「趕緊吧,速度點少受罪。」


  但其實,這種事,少受罪是不行的了。


  整個過程寒愈就在旁邊看著她,因為洗胃的難受,她本來就已經十分蒼白的臉,又呈現出了極度忍受的紅色。


  一白一紅的交替,顯得十分瘮人,那種瘮人,就像一把刀,生鏽了的刀死壓在他心臟上來來回回的拉鋸著凌遲。


  她難受,起初還忍著,後來就哭了,但是嗓子乾澀,聲音非常嘶啞,嗚嗚咽咽,控訴些什麼也聽不到。


  雯姨在大門不遠處聽到那個聲音,心裡跟著一抽一抽的疼,一個感冒怎麼會這麼嚴重呢?剛剛看的那一眼,大小姐簡直像一隻待宰的兔子一樣被押在那兒折騰,那個樣子是真的惹人可憐。


  她正在門外急著呢,抬眼見先生也出來了。


  大概是,實在看不得她受折磨的樣子了,一張臉陰沉得厲害,但又死命的隱忍著。


  當然,寒愈沒出去太久,所以她稍微緩過來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現在還餓么?」他問她。


  夜千寵感覺身體被掏空了,恍恍惚惚了好半天,然後想到剛剛的場景,她像一隻豬一樣被架著,冰冷的醫療器械在身體里攪動……太委屈了。


  以後打死也不洗胃。


  她不說話了,因為太累。


  於是閉上眼,就著靜脈注射針水的作用緩緩睡過去。


  這一覺感覺很漫長。


  雖然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但她就是覺得很長很長,長的都快沒有時間觀念了。


  醒來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能聽到卧室里有人說話。


  像是交談,不過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在開口。


  滿月樓看了他,「你很清楚那些病患是什麼情況,每個人情況雖然不一樣,但也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內臟衰竭。」


  「……這事一點也不能拖。」


  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嗯,她知道現在是天亮的,而昨天好像是晚上,所以她應該睡了一晚上了。


  其實她是睡了一天一夜。


  眨了眨眼,感覺眼皮沒那麼痛了。


  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也沒有轉。


  滿神醫還是厲害的,她自顧的想著。


  然後感覺有人靠近過來,氣息的壓迫和濃烈,她很輕易就能感覺到,微微側過臉。


  「醒了?」寒愈臉上是一天一夜的疲憊后的驚喜,可能沒想到她這個時候會醒。


  夜千寵笑了一下,其實也只是咧了一下嘴。


  「餓不餓?」他問。


  滿月樓說了,現在最怕的是臟器衰竭,感冒發燒在這一天一夜裡足夠緩過去了,所以,他覺得應該餓了。


  夜千寵確實沒什麼飢餓感,不過看著他的那個表情,為了讓他放心,還是點了點頭。


  雯姨端來了熬好的粥,他也不讓她碰,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她。


  「你吃了么?」她忽然想起來問。


  雯姨說:「沒呢,先生這兩天都沒怎麼吃飯,我這就把飯菜準備上!」


  她看了他,「那你去吃飯吧,雯姨喂我就好,或者我自己吃,我現在感覺挺有力氣的。」


  至少不是之前那麼全是乏力的感覺了。


  等雯姨下去了,他才看著她,「吃完再睡會兒,我去吃飯。」


  其實她喝不完那麼大一碗粥,想讓他一塊兒墊一墊,但是想了想,她也還不清楚自己到底中了什麼玩意兒,怕傳染給他,也就沒說。


  後來雯姨把他的飯菜都端到房間里來了。


  然後他吃飯,她就在一旁看著。


  差不多的時候,她終於問起來,「我知道我是怎麼了,所以,你要不要找席澈試試?」


  別的時候就算了,現在她都躺這兒了,他應該不會再顧及什麼臉面的問題。


  果然他的動作稍微頓了頓。


  然後看向她,「這些事不要跟著操心,我會儘快解決,盡量讓你少受罪。」


  她挫敗的抿了唇,真的是固執。


  低下頭,她盯著自己的左手食指看,琢磨著,她是怎麼就中招了的?

  如果是通過食指皮膚,那席澈那邊應該是出結果了才對。


  自顧的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吃飯的男人停了下來,飯菜叫人撤走了,而他拿了手機,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臉,「我去打個電話。」


  她點了點頭。


  出了卧室,寒愈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一手撐著欄杆。


  他在給Alva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直接開口:「我給你最後兩天時間,一天跟那邊那位接洽,一天給我答覆,應該夠了,如果不夠,我只能賞你整個下半輩子好好、仔細的去琢磨怎麼養那些貓貓狗狗。」


  那時候Alva那邊凌晨,他腦子還沒清楚,但是一聽到他這話,頓時激靈。


  好容易安靜了兩天,忽然催這麼緊,又怎麼了?

  不管是怎麼了,總之他現在是睡不著了。


  起身隨便披了一件衣服,Alva就撥打了那個電話。


  寒愈掛掉后沒停留多久,轉身回到卧室,看到她靠在床頭,但是閉著眼睛。


  正好是他靠近床邊的時候,手機在震動。


  他的手機他握在手裡,就當然不是他的了,而是她的。


  男人手長,順手就用指尖捻了過來,瞧了一眼亂七八糟的長號碼,直接掛斷。


  看得出來,他很煩躁,但又在隱忍。


  因為他摁掉她電話,夜千寵睜開眼,朝他看過去,「誰啊?」


  男人薄唇淡淡的:「騷擾。」


  結果「擾」字剛說完,電話又響了。


  寒愈眉頭皺得又緊了一點,把手機拿了過來,這次倒是接了,放到耳邊,「哪位?」


  Alva差一點點就張口說話了,一聽到這個男人獨特的聲線,猛地把手機拿遠,把話咽回去,連呼吸都扼制住了。


  然後擰著眉。


  他們這會兒在一起?

  不會這兩天都在一起吧?那他怎麼給出答覆?


  沒聽到回應,寒愈臉色越發的沉,又一次摁掉電話,放回床頭柜上。


  夜千寵也沒表現出什麼,因為她猜不出來是誰,可能是席澈的可能性大,所以他才那麼不高興。


  微微仰臉,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總比前天好多了,沒那麼病怏怏的,問他:「你要不要去工作?」


  男人低聲:「你比工作重要。」


  重要了不知道多少倍。


  夜千寵笑了一下,看了他,「我是很重要,可是你也不顧自己,不顧工作我沒什麼意見,你每天這麼守著我,昨天到今天,是不是沒有洗澡?」


  男人眉峰輕輕挑起,帶著一些不太明顯的尷尬,「很明顯?」


  她柔唇淡淡的彎著,「你再不洗都要餿了,我很嫌棄,你別抱我。」


  知道她多少是開玩笑,但是能見她彎起來的眉眼,寒愈頓時哪哪都輕鬆了,明明他說別抱,他還是湊了過去。


  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湊到她唇瓣上吻著,「你不讓我抱,沒說不讓親。」


  夜千寵有些無奈,「現在不讓親了,你趕緊去洗個澡!」


  他嘴角有著一點點弧度,可能是因為這幾天都板著臉,抿著唇,那個弧度看起來還有點僵,但至少,他是放鬆的。


  鬆開她,寒愈知道她就算從小鼻子靈也不至於這麼靈,忍著往自己身上聞一聞的衝動,還是覺得去洗個澡。


  等他出去了,床上的人才轉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想了那麼小會兒,她把手機拿了過來。


  那個電話打過去是撥不通的。


  她只能給阿爾瓦發了一條短訊:【你可以答應他,別的我來。】


  不答應他的話,他估計會不擇手段,她可不想這個項目出什麼岔子。


  錢,果然還是最厲害的東西。


  可是她這麼躺在床上,明顯沒辦法替他辦事,依舊只能通過席澈,惹他生氣也沒有辦法,正好她病著,他就算再氣,肯定也不至於揍她一頓。


  她特意給那個男人說他快餿了,她表現的氣色又不錯,所以估計會洗很久,順便在浴缸里眯一會兒。


  所以,夜千寵很放心的把第二個電話打給了席澈。


  這些天,席澈知道她生病,但是一直都沒打過電話,就是等她打過來。


  她能打電話,說明她好轉了。


  「怎麼樣了?」他第一句就問。


  夜千寵笑了笑,「挺好的。」


  也不啰嗦,問:「我給你的紙巾,上面的東西都驗了么?」


  席澈原本想多問問她的身體情況,卻第二句就被她轉到了正事上,聲音也冷淡下來,「你確定,你給我的不是你自己擦鼻涕的紙。」


  夜千寵蹙眉,「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別是你拿錯了,我什麼也沒檢測出來。」


  在他說話的時間,其實夜千寵把有些東西想了一遍,比如,席澈為了不幫她,所以隱瞞。


  但是可能性不大,而且他的語調很正常。


  所以她蹙著眉,好半天,才終於出聲:「我中毒了,可是紙巾上沒有毒素?」


  席澈挑著眉,「你是毒傻了怎麼的,你中毒,紙巾上就一定要有?紙巾跟你人體一樣成分?或者毒素為什麼不能揮發?」


  雖然說話很不客氣,但是特別有道理。


  腦子裡轉過很多東西。


  她覺得自己的推斷沒錯,「你知道那張紙巾是哪個牌子么?」


  席澈:「……你自己給我的東西,你問我?」


  好吧。


  猛地,她想起什麼,「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


  夜千寵皺著眉,她那天是直接把紙巾放進席澈手裡了,如果他沒事,那就是紙巾上確實沒有毒素。


  *

  她掛電話之後,男人從主卧過來了,一身清爽,看上去精神多了。


  他湊到她跟前,「還餿么?」


  這麼較真,夜千寵忍不住笑了一下。


  瞧著她這麼笑,寒愈心裡雖然沒有前兩天那麼沉重,但是一想到她萬一會出現臟器衰竭,眉峰還是沉沉的。


  去握了她的手,聲音很溫很柔,「不要擔心,會沒事的。」


  她依舊是淺笑,「我沒覺得不舒服。」


  除了每天會很容易疲憊,很想睡之外,確實沒有別的太多感覺了。


  看了他,她臉上明顯戴上了幾分討好的味道:「我晚上想吃你做的菜。」


  寒愈聽完嘴角微微勾著,「好,你點菜。」


  她仔細的想著,「想吃清淡的,可是又想吃有味道的、口味重一點的……很矛盾。」


  男人眼睛里除了寵溺幾乎什麼都不剩了,「那就稀飯配菜,稀飯夠清淡了?給你做兩個香辣的,少吃兩口。」


  「可是我還覺得想吃意麵,又覺得想喝豆漿……」


  這都是什麼搭配。


  寒愈一臉的無奈,深深的眸底有了淡淡的笑意,「你病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牛排配油條都沒有問題!」


  那意思,換過來,好像就該說:趁著你生病,你就使勁兒使喚吧,隨便要求,機會不多。


  她果真笑了笑,「油條好像也很不錯呢!」


  男人終究是寵溺的瞥了她一眼。


  她臉上的笑意更好看了,看著他吻了吻自己,然後下樓準備晚飯去了。


  卧室里安靜下來。


  她一手輕輕撫上胸口的位置,可能……應該是肝臟的位置?

  不太舒服。


  轉頭看向窗外,前幾天一直下雨,昨天挺好的,今天天氣陰著,壓得她也難受,想晒晒太陽都難,明明是夏天。


  不過,她還是自己從床上下來了。


  剛下地的時候,她一度以為自己廢掉了。


  頭重腳輕,已經一直躺著,差點輕飄飄的崴過去,面前抓住了一旁的桌子,指甲被折到了,有點疼,不過還是穩住了。


  她抓著桌角的手特別白,白得異常,的確像是病人。


  哦不對,她本來就是病人。


  別人病著的時候,她還可能顧及自己會不會被曝光而拖著不答應,不過現在,她真的拖不下去。


  想著,她剛剛給席澈打電話的時候,顧及Alva也給了他答覆,所以他洗完澡回來,整個人看上去好了很多。


  不敢吹風,她只是坐在窗戶邊,裹著毯子。


  一坐就是好久。


  卧室門忽然被推開的時候,她轉頭看過去,然後見了男人略微冷著的臉。


  他的視線首先往床上看,沒見到她的人,一張臉頓時黑了,就算在窗戶邊看到了她也沒好轉。


  夜千寵意識到他生氣了,而且是開門的時候就在生氣。


  「坐那兒幹什麼?」他嗓音很沉,正大步朝她邁過來。


  他應該在做飯,袖子還是簡單卷著的,散發著一種隨性的魅力。


  瞧著他步子那麼大,一張剛剛看起來還好的峻臉,此刻陰沉沉的,只好抿了抿唇,表情乖巧,「我躺累了,就起來坐一坐。」


  看著他停在自己身邊,她仰著臉。


  本來就小的臉蛋,這麼一病,更是小得可憐,寒愈一下子胸口被堵了什麼,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她倒是笑了,「不要這麼凶,你要是不高興,那我再回去躺著就是。」


  男人彎下腰,「坐多久了?抱你回去?」


  女孩眉眼有著略微的病態,說話聲音也細柔不少,「沒多久,剛起來一會會兒。」


  下一秒,寒愈看到了她被折掉的指甲,血痕還沒散,一雙眸子頓時染上了陰鬱,暗沉沉的,「摔跤了?」


  她搖頭,「沒有啊。」


  然後自己看了看指甲,盡量輕描淡寫,「起來的時候窩到被子里了……」


  再然後適時的揪著他的衣角,「你不要這麼凶嘛,我回去就是了,你這樣,我一會兒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寒愈真是有氣沒處發。


  也沒有抱她回去,但他也終於盯著她,「你給席澈打電話了?」


  所以,他從進門到現在,真正生氣的,其實就是這個,她坐在窗戶邊和折了指甲只是其次。


  夜千寵當然也是知道的。


  不過,她像是才想起來一樣,恍悟的點頭,「喔,好像是,我差點忘了,他過來了么?」


  還敢問他過來了么?


  就在兩分鐘前,席澈直接打寒愈的電話。


  「寒總,我在公館外,能不能讓保安放我進去,千千找我。」


  做飯的興緻順便被打了一半,寒愈擰著眉,「你在公館外,過來陪她?」


  「是。」席澈回答得倒是十分坦然。


  這會兒,寒愈才板著臉對著她,「不讓進,告訴他,讓他回去。」


  夜千寵看著他,知道他不高興,或者說吃醋,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你直接告訴他,讓他別進來就好了呀。」


  男人下顎緊繃著,顯然是被她氣到了,還是冷冰冰的吐了一句:「那樣你會不高興,我這頓飯算是白做了。」


  因為她會不高興,所以他都快氣死了,還是專程跑上來,要她自己把席澈趕走,而不是他自己做決定。


  唔,病人的威懾力真是一夜之間瘋漲了無數倍,比第一集團股票漲的都猛。


  女孩笑著,去握了他的小手指,輕輕的道:「可是我自己把他趕走,我也會不高興,怎麼辦?」


  寒愈看樣子是很不客氣的打掉了她攀上來握他的手,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可是打完又重重的吻她,「你就折磨我吧,我這條老命全是你的!」


  然後鬆開她,起身要走了。


  她轉過去,「幹什麼去?」


  「迎客。」他頭也不回的丟下兩個字。


  夜千寵不知道兩個男人在底下是怎麼相處的,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畢竟他們的年齡和閱歷都擺在那兒。


  連打架都要特地選拳擊的兩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卧室被人敲響,她轉過臉去。


  那個男人進來是不會敲門的,所以肯定是席澈了。


  「進來。」


  她最近不怎麼說話,而且有氣無力,跟他說話的時候都細細軟軟的,習慣了,這會兒說話才發覺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說出想要的效果。


  她怕席澈沒聽見。


  不過,準備再說一次的時候,席澈進來了,微微掃視之後,視線落在了她臉上。


  不知道是覺得她一下子瘦了還是怎麼的,眉頭皺了一下。


  「你來探病的,都不給我帶好吃的么?」她淡淡的揶揄。


  席澈目光冷冷的看著她,「你故意的?」


  夜千寵不解,「什麼?」


  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你覺得我是為了查一個毒素,故意毒自己?」


  笑了一下,「我好惜命的,就算想幫他也不敢這麼做,萬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怎麼辦?」


  略微頷首,她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


  席澈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他覺得你不想吃,東西都在樓下。」


  探病的東西。


  這話讓她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然後就進入了正題,「那個紙巾上,有可以中和毒素的東西,你幫我檢測一下?做個逆向實驗,把中和前的兩種或者更多元素都提取出來。」


  應該不是特別難。


  席澈微微蹙眉,「我是做葯的,你現在說的是你自己擅長的領域。」


  夜千寵攤手,「你不是看到了,我這個樣子,他怎麼可能讓我出去?」


  「我就這麼白白幫你?」席澈忽然問了一句。


  這話一下子把夜千寵給堵住了。


  然後她想了想,「你上次好像……要不是我跟他堅持,估計現在應該在大街上賣藝?」


  席澈那張臉就是淡薄,明明沒理,還是說得十分坦然,「那不一樣,我跟他打了一架,也算為自己爭取了勝利。」


  真好意思說,她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然後又聽到他沒什麼表情的要求:「我可以隨時、只要我想就過來看你。」


  這個對她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但也皺了皺眉,「他其實不太喜歡待客,跟你有點像,來過寒公館的客人也不多……」


  「膈應不到他,我還來幹什麼?」席澈竟然回了一句。


  然後她有些啞口無言的看著他。


  他們倆剛剛是吵過了么?


  聽席澈這意思,他就是要每天,就是要每天讓那個男人都看著他而煩心?

  行吧,反正她無所謂,而且頻繁跟席澈接觸,有助於檢測進展的交流。


  過了會兒,她看到席澈自己兜里拿了一包紙巾出來。


  她微蹙眉,沒動靜。


  他說:「我查過了,你給我的紙巾,是這個牌子,聞過味道,應該是這一款。」


  嗯,她等著他說完,依舊看著他,「然後呢?」


  席澈說:「那張紙巾沒問題,說明紙巾里有中和元素,也能給你治病。」


  夜千寵抿了唇,瞪著他,「你難道是想,讓我在這裡,把這包紙巾吃掉?」


  他居然還一本正經:「不想干啃的話,泡水喝可能好一點,我沒吃過紙巾,不知道什麼味道,估計也差不到哪裡去。」


  她看出來了,席澈一點也沒開玩笑。


  也對,他什麼時候開過玩笑?

  可是這簡直比玩笑還滑稽好么?

  她實在不想想象,讓他一本正經的坐在那裡,看著她啃……一包紙!


  吸了一口氣,露出一點笑:「你就不能儘快幫我查清各種元素,找出中和的那一種,然後再給我服用?」


  非要這麼簡單粗暴的吃紙!

  席澈看著她,「兩天而已,你都變成這樣了,我對自己的效率沒多少信心,不想下次來看到你只剩一堆骨頭。」


  她剛要發火,他說:「抱歉,雖然說得不太好聽,但這是事實。」


  說這些的時候,席澈已經起身,在給她找杯子,然後倒水,弄好了適合的溫度,把紙巾撕了幾次之後扔到杯子里。


  他找了,沒有吸管之類的,攪不碎紙片,只好搖晃著杯子,直到紙巾絮狀的在水裡浮著,又慢慢下沉。


  他遞了過去,「沒沉澱的時候趕緊喝,沉下去了可能會噎嗓子。」


  她還能說什麼呢。


  夜千寵喝水的時候,卧室的門推開了。


  寒愈看席澈的時候臉色不大友好,但看向她就要柔和一些,邁步走過去,正好見著她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個底朝天。


  她這兩天喝水很少的。


  「是餓了么?」他問。


  夜千寵放下杯子,喝得太急而按著胸口緩著,杯子給了席澈。


  然後才沖他笑了一下,「飯好了嗎?」


  「還要一會兒。」男人嗓音低低的,抬手抹了一下她嘴角的水漬。


  就算有人在場,他的動作也跟這兩天一樣的親密,一手很自然的環著她的身體,「添個衣服下去吃,還是端上來?」


  寒愈是見她想走一走,所以建議她下去吃。


  夜千寵是覺得席澈在,總不能都在卧室里吃飯,所以她說:「換衣服下去吃,今天要舒服很多。」


  男人啟唇:「好。」


  然後看了席澈,「她要換衣服。」


  意思就是你該迴避一下。


  席澈放下杯子,神色淡淡:「我可以幫忙。」


  寒愈抱著她起來,「用不著了,你倒是可以下去幫忙擺個菜盤。」


  席澈還是沒走,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家裡不是有傭人?讓她來幫忙,我跟你下去。」


  這話不知道哪裡好笑。


  但是寒愈確實是彎了一下嘴角,因為他聽明白席澈的意思了。


  他看向懷裡的女孩,當著席澈的面親了她一下,「你沒告訴他,我們什麼關係?」


  夜千寵抬頭,什麼關係?

  地下情?

  卻聽男人從容不迫的對著席澈道:「我們倆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了,不該發生的也發生過了,你的擔心很多餘。」


  夜千寵想了想,她確實沒跟席澈說過她和這個男人都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又為什麼要告訴他?完全沒必要。


  現在看來,席澈確實是覺得,他們之間並沒有到那種地步。


  而聽到那個人說完話之後,席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他轉身離開卧室的時候,她好像從席澈神色里看到了一絲絲的……不高興?


  名為她換衣服,其實一直都是他在忙,她只要乖乖的站著,偶爾抬一下手臂就可以了。


  可能是給她換衣服,看到她確實瘦了很多,寒愈心底被什麼重重的刺了一下,換完衣服抱了她好久。


  她戳了戳他的肩,「我餓了……」


  寒愈鬆開她,不過原本溫和著的臉,這就冷了下來,「吃完飯讓他走。」


  「怕我留他住宿?」


  男人微微睨了她一眼。


  兩個人一起下樓,當然,她是被抱著的。


  雯姨特別小心,雖然是夏天,但是給她的椅子鋪得軟軟的,暖暖的,她的位置面前也沒擺多少東西,怕她會碰碎掉。


  病成這樣沒什麼力氣,萬一打碎了東西,躲都躲不開,再哪裡來個划傷,先生的脾氣估計就要爆發了。


  飯桌上,夜千寵倒是沒說留席澈住下,只是說:「我想這些天,偶爾都讓席澈過來跟我說說話。」


  寒愈給她夾菜,動作有稍微的停頓,然後恢復如常,嗓音反而有了越發溫和的趨勢。


  只是這個溫和里,帶著幾分陰柔,「我每天跟你說話,你不是嫌吵?」


  女孩微微抿唇,「朋友跟你不一樣,而且你荒廢公務兩三天了。」


  「沒什麼不一樣,我可以滿足你任何要求,只要你需要,也能扮演任何不同的角色。」他那語調是平淡的,溫和的,不容置疑的。


  總之是不高興。


  夜千寵也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別的理由了。


  可是她非要席澈過來不可,不然能怎麼辦?他不可能讓她出去的。


  「寒總,我偶爾過來一趟,也不至於把你的地毯踩壞,她想跟我說說話,我都不覺得麻煩,你有什麼好拒絕的?」席澈淡淡的道。


  本來寒愈還壓制著,跟她連重話都沒有一句。


  但是轉過頭,就對席澈很不客氣,「還輪不到你陪她。」


  他的女孩,自然是他自己陪。


  席澈微微挑眉。


  這事,總之就是談不攏,但是為了不影響吃飯的氣氛,她當時沒有多說。


  吃過飯後,也先把席澈送走了。


  等他帶她回房間的時候,她沒有回床上,而是要站一會兒,順勢看了他。


  眼神很平靜。


  不過,她那樣的眼神,寒愈已經躲過去了,估計是猜到她要說什麼。


  在他準備轉身離開卧室的時候,她去握了他的手臂,「你就讓他過來吧,多一個人陪我不好么?」


  男人回過神,「誰陪都可以,沈清水不是在?我叫她全天候過來陪你。」


  她抿了唇,仰臉盯著他。


  道:「我要席澈。」


  寒愈薄唇微微抿了起來,下顎綳得有些緊了。


  「你要是實在不想讓他來這兒,那我搬出去,反正我本來也不該住在這裡……」


  「你非得惹我是不是?」男人沉沉的打斷她。


  夜千寵小臉很平靜,「我沒惹你,是你連我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


  寒愈眉宇間有著淡淡的陰冷,「你是看上他了?」


  莫名其妙,就死抓著這麼個要求。


  她咬了咬唇,「如果你非得這麼問,才肯讓他過來,那你就這麼以為也可以。」


  「夜千寵。」


  他在叫她的名字。


  她沒回應,只是仰臉看著他,「你就說答不答應?」


  「我寵得你無法無天了是不是?」男人低眉睨著她,「你好容易今天舒服了點,非得把力氣用在惹我生氣這事上?」


  她一直都是語調淡淡,很輕柔的聲音,連抓著他的手也是軟軟的,「你要是直接答應,我不就不惹你了么?」


  這套說法,還是跟他學的。


  寒愈綳著臉。


  看樣子是不想再談這個事情,只道:「坐著還是躺上去?」


  她不說話。


  看他好像要把她抱回床上,她先一步出聲:「不準抱我。」


  好,他直起腰,「那你自己走過去。」


  夜千寵現在確實挺有力氣的,喝了一杯紙巾,吃了不少飯,跟他吵架站半天都沒覺得累。


  她卻站著,「你還沒答應我。」


  「你別惹我。」男人嗓音沉了沉,非常直接的看進她眼裡,只不過那眼神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好像狠不下心似的。


  女孩繼續站著不動,寒愈下顎都在浮動。


  前段時間她才為席澈跟他吵一架,今天又為這點破事站這兒不動跟他僵持,她這個病怏怏的樣子,寒愈是越看越來氣。


  所以,他反手扣了她纖細的手腕,要把她帶到床上。


  動作不至於粗魯,甚至和往常比算是溫柔了。


  不過走了兩步,被他捏著手腕的人就紅著眼睛,一臉控訴的仰起來看著他。


  他聽到她委屈又軟糯的喊了他「伍叔。」


  寒愈後跟像是被砸了一錘似的頓住,終究是低眉看了她,「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看著他,柔唇抿了又抿,然後軟軟的道:「你輕點,我疼……」


  說著話,她一雙大眼裡的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但是又仰著臉硬是憋了回去的樣子。


  越發讓人心疼。


  寒愈心頭像被什麼勾住了似的,扯得疼,肝疼、肺都疼。


  扣著她手腕的力道鬆了,眼睛松不了,又氣又無奈,甚至還聽著她紅著鼻頭的控訴:「我現在是個病人,你上午跟我說話都慢聲細語的,生怕把我吹跑了,現在你跟我說話就咬牙切齒凶我,男人都變這麼快?」


  真是紅口白牙,白的也能說成黑的!

  他心頭像是被人安了一顆啞彈似的。


  嗓音很沉,控制著情緒,「我?凶你了?」


  她只是說:「除非你答應我。」


  這兩件事有什麼必然聯繫,他不答應就是凶了?就是不體諒她是病人了?

  寒愈大概是很久沒有體會過她的任性了,看她仗著自己生病就這麼鬧他的樣子,如果不是她病著,他真是該好好治她一頓!

  「席澈他來一趟,到底給你吃什麼了,嗯?」寒愈氣得額頭青筋都要出來了。


  但是夜千寵知道,他這麼問,代表他大概是有所鬆動了。


  不過,席澈過來一趟,還真是給她吃了一捲紙,要不,她也沒力氣「吵架」。


  ------題外話------


  看見標題就想開車的,自動面壁去!今天的萬更全部合併在一起了哈~更完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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