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29
尋了一個新進宮的太監。現在這宮裡,她如何能隨便用人。
「師傅,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請太醫過來看看,光喝薑湯怎麼行?」小順子不算乖巧,也不會巧言善語,但卻是一心為她。
花著雨淡淡道:「我們身為奴才,怎麼能請太醫呢,況且,我也不是病。你下去吧,我再躺一會兒便好。」她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悶得自己近乎窒息,忽覺得有人輕輕拉她的衣袖。
「小順子,什麼事?」她冷冷說道。
沒有人說話,頭上的錦被忽然被人掀開,一股熟悉的香氣,幽涼凜冽地傳了過來。她知悉是皇甫無雙到了,身為一個皇帝,竟然將太監居住的居養院當成了自己宮殿一般進進出出。幸好她在喚小順子前,就已經穿好了衣衫,梳好了髮髻,不然,真怕被他看穿了。
她現在沒有心情去應付他,甚至於不想去理睬他。反正,她在他面前,也不是一次兩次的失禮,她自顧自地卧在錦被上,側頭淡淡問道:「皇上來幹什麼?」
皇甫無雙沒有穿龍袍,而是穿著一襲家常的袍服,墨發也只是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用玉冠簪住。他俯身在床榻邊坐下,像是誰家的頑皮少年郎。他眨了眨眼睛,「小寶兒,你今天沒有當差,朕惦記你,就來看看你。可是,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感動啊!」
花著雨凝了凝眉頭道:「皇上,奴才今日本不該當差,今日是吉祥!」
皇甫無雙嘟嘴道:「不行,朕要你天天當差,日後你就睡到朕偏殿去。不然的話,朕就睡到你這裡來。」說著話,他已經踢掉足下龍靴,爬到了她的床上來。
花著雨心中一驚,轉身白了他一眼,從床榻上爬起來,便去穿靴。
無雙失落地眨了眨眼,忽冷聲問道:「寶兒,聽說,昨日在刑場上,姬鳳離吻了你!」
花著雨一怔,心口處微微一疼,她拂了拂有些散亂的鬢髮,緩緩回首,凝視著皇甫無雙,嫣然一笑道:「不錯,禹都的百姓都知道了,或許現在,已經傳得全南朝都知道了,難道皇上今兒個才知道?」
無雙瞪圓了一雙烏眸,一順不順地盯著花著雨:剛從床榻上爬起來,玉臉上還帶著慵懶之色,額頭的一圈髮根里儘是細密汗珠,顯然是剛才在錦被裡捂得,眼皮有些紅,肯定是哭的,為她平添一點嬌柔之韻。眉目如畫,膚色更是白的剔透,清俊絕艷到極點。
怪不得啊怪不得,姬鳳離會當著刑場上上下下萬數人還吻了她。
「小寶兒,你這麼好看,也怪不得姬鳳離死到臨頭還起了色心。」皇甫無雙攥住拳頭,有些恨恨地說道。
? 花著雨微微合起眼睛,眯眼說道:「皇上,你不用批奏摺嗎?」
皇甫無雙笑嘻嘻道:「朕已經批好了,今日就陪小寶兒!」
「奴才有什麼好陪的,你該去陪你的婉兒去!」花著雨淡淡說道。
皇甫無雙撇了撇嘴,正要說話,門外忽傳來吉祥的聲音:「三公主吉祥!」
「吉祥你個頭,這是那個妖孽元寶住的屋子嗎?」三公主皇甫嫣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話音方落,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一道婀娜的身影闖了進來。
花著雨抬眸望去,只見皇甫嫣猛然剎住腳步,望了一眼在花著雨床榻上側卧著的皇甫無雙,美目一眯,冷笑道:「原來皇兄也在這裡,倒是正好!」
皇甫嫣依然一身素白錦緞棉裙,頭上雲鬟如霧,斜簪一隻白色玉釧,在雪白的衣衫映照下發出淡淡的光暈。她本生的嬌羞盈盈,楚楚動人,此時一身素服,更是令人我見猶憐。
只是,她卻柳眉倒豎,雙目紅腫,滿臉怒色,一張臉蒼白到無一絲血色,薄唇抿成一條細線,目光中隱有寒意逼人,與她平日的嬌憨羞怯完全不同。
皇甫無雙側卧在床榻上,以手支著下頜,冷冷眯眼道:「嫣兒,你來做什麼?」
皇甫嫣瞪著紅腫的眼睛恨恨說道:「來這裡看看別人是如何勾引人,又是如何害人的!」
一字一句,字字如刀,只指花著雨。不過,此時的她,又如何在意這區區的怒罵。
皇甫無雙不悅地顰眉,眸光瞬間如刀鋒銳,「嫣兒!出去!你看看你是什麼樣子?姬鳳離是你什麼人,用得著你給他穿孝服!」
「我就是喜歡,皇兄,你不能再和這個妖孽鬼混,這種妖孽就要早早斬首,不然會禍國殃民的!」皇甫嫣冷笑一聲上前,眼神如炬死死黏在花著雨身上。
「放肆!」皇甫無雙的聲音冷冽傳來。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起來,花著雨偏頭,只見皇甫無雙周身有凜冽寒意滲出,透骨深涼,似是怒極。
皇甫嫣似是被皇甫無雙這兩個字震懾,已是愣在當場,面色更加蒼白如雪,怔怔不能自抑。
「皇兄……你……就護著他吧!」皇甫嫣捂著臉轉身奔了出去。
花著雨凝立在窗畔,靜靜地瞧著窗外滿樹的落雪,心頭一陣一陣的發冷。聽到身後皇甫無雙的腳步聲,花著雨淡淡說道:「皇上,這樣的結果,你很滿意吧?」
「小寶兒,你在說什麼?」皇甫無雙無賴地笑道。
花著雨驀然回身,凝視著皇甫無雙的眼睛,慢慢說道:「你是故意要我去監斬姬鳳離的,你故意要我成為眾矢之的,這是為什麼?」
皇甫無雙聞言,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瞪圓一雙烏眸,充滿幽怨地望著她,「小寶兒,你看出來了?其實,朕沒別的意思,朕只是不想你離開朕。朕要你和所有人都決裂,只呆在朕的身邊!做朕一輩子的太監總管!」
做他一輩子的太監總管?
花著雨合上眼睛一言不發,只覺心頭一片煩亂,隔了一會兒,沒聽見他有什麼動靜,她回身望去,只見他靜靜側卧在床榻上,托著腮,兩隻漆黑靈動的眼睛定定地看住她,那摸樣說不出得純真無邪,乖巧可人!
望著這樣的皇甫無雙,總是讓人忍不住心軟。可是,花著雨心中卻是明白的很,這個少年可不想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恐怕他的手段,絕對是比她想象的還要高。花著雨睫毛揚了揚,窗外,外面的雪雖然已停了,但是冷風透過窗扉,還是極其冷冽的。她倚窗而立,心頭忽升起一股凄涼纏繞不絕。
「小寶兒……」皇甫無雙的聲音拉的很長,慢慢問道。
「嗯?」花著雨凝了凝眉,依然負手朝窗外望去。
「答應我好不好?」皇甫無雙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
「答應什麼?」花著雨淡淡問道。
「做我一輩子的太監總管!」皇甫無雙劍眉輕揚,目光牢牢地盯著花著雨在窗畔卓然而立的身影,好似透過她的背影,看穿她的五臟六腑。
花著雨抿唇不語。
「好不好?」皇甫無雙繼續問道,語氣低沉,帶著一絲呢喃,倒像是祈求了。
「皇上讓奴才做什麼奴才就做什麼!」花著雨沉靜無波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了?」無雙從床榻上慢慢起身,踱到她身邊,緩緩問道。
花著雨透過半開的扉窗,凝視著窗外的景物,日光灑落下來,照映在九重宮闕的屋檐上,皚皚白雪折射出粼粼的波光。院子里有小太監在清掃積雪,一株老梅綻開了花苞,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不同。只不過,看景的人,心境有了不同,於是,這風景,便好似也沾染了濃濃的哀傷。
可是,這哀傷,卻是目前萬萬要不得的。
花著雨擰眉閉目,微顫的羽睫掩住一汪空洞,再睜開時,她的眉目間流轉著清雅的韻致,目光靜逸而清澈,閃耀著一絲堅定,就像一塊玉石,經歷了遠道上風砂的磨礪,磨去玉石上黯淡的瑕疵,顯出了原本的光澤與堅固。
她擄了一下鬢邊滑下來的碎發,凝眸,回首,唇角輕扯,綻開一抹柔而瀲灧的笑容,「皇上,奴才何時不聽皇上的話了。奴才這就梳洗,陪皇上去勤政殿。」
「好!那你是答應朕了。」皇甫無雙忽閃著濃密的長睫,倚在門框一側,看著花著雨梳洗。
收拾罷,花著雨隨著皇甫無雙走了出去。
宮中,到處都還殘餘著新年的氣氛,廊下處處都是紅燈籠,只不過蒙了一層薄雪,帶了一點凄涼的韻味。一路走來,花著雨感覺到迎面遇到的小宮女和小太監看她的目光似乎都和往日不同了。她心中明白,昨日她在刑台上被姬鳳離一吻,恐怕比姬鳳離要被凌遲的消息還震撼。
這一次,全禹都的百姓,都抓住她斷袖的把柄了。如今,她再和皇甫無雙一起,加上以前妖孽禍主的謠言,恐怕十個人有九個人認為她和皇甫無雙不清白。
世人謗她欺她輕她,從來,她都不屑一笑置之。此時,又何懼流言蜚語?
皇甫無雙並未到勤政殿,而是帶著花著雨一路到了御花園。
雪霽初晴,後花園內梅花綻放,還未曾入園,便聞到一陣清香,似夢一般縈繞,越近越沁人心脾。園內積雪還未曾打掃,積得厚厚的,只有伶仃幾排腳印,可見來此賞梅的人並不多。只有她和皇甫無雙,兩個人的暖靴踩在積雪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不一會兒便來到一片梅林,一樹樹的梅花,開的肆意濃烈,花瓣上點綴著點點白雪,晶瑩剔透,傲骨清香。
依稀記起,北征回朝那一日,他白衣輕裘,從虹橋上踏馬而歸,身後,一大片梅林開得雲蒸霞蔚,肆意狂傲,襯得他的身影俊美如天神。而如今,寒梅盛放,那個白衣輕裘的身影卻再也不會出現。
立於花影之間,看百樹梅花,競相爭放,風掃瘦枝,白雪映紅朵添香,心中越加凄涼。
一塊古拙石山側,一樹紅梅臨水曲斜,開得極其俏麗。
皇甫無雙緩步走了過去,舉手輕輕折了最艷的一枝,送到花著雨手中。花著雨神色微微一凝,伸手緩緩接過。無雙似乎來了興緻,圍繞著那一樹紅梅,摘了不下十枝,朵朵嬌艷,枝枝疏斜。
「小寶兒,一會兒回去插到花瓶中,一定會滿屋生香!」皇甫無雙摺下最後一枝紅梅,笑吟吟地說道。
「遵命,一會兒小寶兒就把花插到勤政殿的花瓶中!」花著雨淡淡說道。
皇甫無雙眉頭凝了凝道:「小寶兒,朕是讓你插到你的屋中!」
花著雨何嘗不知,只是,她不願意接受這嬌艷的紅梅罷了。
「皇上,這花如此疏狂孤傲,該放在皇上的屋內。」花著雨淡淡說道。
? 皇甫無雙回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花著雨,墨瞳中那深不可測的黑,似一潭清泉,照見了花著雨,照見了她身後的清傲的梅花。
「疏狂孤傲,略帶一點邪氣!」他的目光忽然柔和,「朕覺得和你很配!」
花著雨心頭一僵。
戰場上的她,確實是這樣的,這也是贏疏邪這個名字的由來。可是,她在深宮之中,可沒露半點狂氣,皇甫無雙卻說和她像,莫非,他也知道她是贏疏邪?
這一局棋,花著雨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清楚了。然而,就算看不清楚,就算她只是一個過河便被棄的小卒,終有一日,她這個小卒也要將軍。
「既然皇上這麼認為,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