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16
遙自在。
憑什麼?
姬鳳離後面,華麗的車攆輾輾而來,車攆窗子上的布簾被一雙纖纖玉手掀開,一張嬌俏的面容出現在窗畔,神色淡淡地掃過外面的人群。
花著雨心中乍然一滯,那車攆中坐著的,是錦色。
花著雨萬萬沒想到,錦色也隨著姬鳳離回到了禹都。原本以為,她說不嫁姬鳳離,不會再隨著他回禹都的。她覺得自己當日搶親的行為,足以讓錦色明白她的意思了。為何,她還要跟著姬鳳離來到禹都,將自己置身在這龍潭虎穴之中?
花著雨凝立在人群中,心潮起伏。身側原本意圖調戲花著雨的幾個醉鬼看到姬鳳離策馬而來,似乎也不願被左相看到他們調戲美人,擁簇著拽住花著雨的衣袖想要將她拉到旁邊一側的巷子里。其中一個醉得比較厲害,噴著酒氣說道:「美人,我猜你是上貨,若是對了,今夜你便陪小爺共度春宵。」說著,也伸手來扯花著雨。
花著雨看到姬鳳離,胸臆間的烈火正無處發泄,她冷笑著揚手扯回衣袖,可是那人拽的太緊,只聽得一聲裂帛聲響,衣袖竟被扯下來一塊,露出了皓白的雪腕。
一瞬間,寒意侵膚,冷意滲人。
幾個人齊齊朝著她裸露的手腕瞧了過來,花著雨心中頓時大怒,眼角餘光瞧見姬鳳離似乎也朝這裡望了過來。她清眸冷冷一眯,絲絲鋒銳從眸底掠過。
這邊的騷動引得姬鳳離勒馬駐足。
他側首朝著這裡望了過來,只見幾個世家子弟圍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的衣袖都已經被扯壞了。他唇角的笑容一凝,正要揮手讓身側的侍衛過去,就見得那女子忽然伸足一旋,衣袂飄飛如夜花初綻,就在眾人被她一旋身的風致所迷醉時,只聽得接連幾聲哀嚎,身側圍著她的幾個男子便被她踢倒在地,摔得四腳朝天好不狼狽。
在那些人還沒有爬起來時,她便一閃身擠進了人群中。
姬鳳離的目光從那幾個哀嚎的男子臉上掃過,勾唇輕勾起一絲笑意,倒是未料到那女子竟然還會武功。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中,卻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女子早已淹沒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他一甩韁繩,座下馬兒得得奔了起來。
花著雨在人群中回首,盯著他愈行愈遠的身影,寬袖之中,玉手已經不自禁握起。當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視線內,她籠起身上衣衫,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夜色已深,冷風撲面,愈發寒烈。
姬鳳離回到相府,卻並未回他的鳳園,而是漫步去了馨園。
馨園一切還是走時模樣,只不過走時尚是秋日,回來,卻已經是寒冬。最重要的是,這裡再沒有那一個人的身影。
他在屋內枯坐良久,眼前浮現出不自禁浮現出宴會上她倚在皇甫無雙身側,言笑晏晏的樣子。胸臆間只覺得憋悶的難受,他起身,快步出了馨園。吩咐姬月和姬水道:「你們兩個,日後就住到馨園。」
姬月和姬水嘴裡答應著,心中其實著實不情願的,怎麼也想不明白,相爺何以忽然要他們住到那個元寶住過的屋中。
姬鳳離屏退下人,一個人漫步向後園而去。
已是十一月底,空中無月,只有繁星滿天。
湖中心水榭的亭檐上,掛著一盞風燈,暈黃的光暈從湖面上掃過,新結的薄冰被光亮一映,閃著幽冷的亮光。姬鳳離在湖畔凝立片刻,漫步穿過九曲欄杆,來到湖中心的水榭之中,緩緩坐在冰涼的石椅上。
他在石椅子上坐了很久,終從袖中掏出玉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凄冷的夜霧在他身畔繚繞,讓他的身影在夜色之中越發朦朧。
他一遍又一遍地吹奏著(弱水),縹緲動聽的曲子,在薄冰覆蓋的湖面上飄過,不知是否因為這冬夜的寒冷,這吹了多年的曲子,在今夜聽來不知為何,竟是分外孤苦。
遠處夜空中,偶爾有煙花盛放。那一瞬間的絢爛,將夜空映得璀璨而美麗。
只不過,那美麗終究是那樣遙遠,又那樣虛無縹緲,讓他,永不能觸及。
不遠處傳來一串輕巧的腳步聲,姬鳳離執著玉笛的手微微顫了顫,笛音,也因此變得凌亂起來。他傾聽著那腳步聲穿過九曲欄杆,越來越近。
「相爺。」一聲低低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姬鳳離的手一頓,笛音乍然變得凝噎起來。
「你來做什麼?」他慢慢放下笛子,淡淡問道。
錦色唇角的笑意慢慢凝住,她將手中的披風披在姬鳳離身上,柔聲說道:「相爺,這裡風涼,別凍壞了身子。」
「本相無事,你早點去歇著吧!」姬鳳離把玩著玉笛,淡淡說道。
「我想在這裡陪著相爺!」錦色慢慢走到姬鳳離身側,悠悠說道。
「你這是何苦呢,這裡風涼,你不宜吹風,若是凍壞了身子,感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回去吧!」他負手起身,和錦色一道從水榭中走了出去。
兩人結伴從後園子回了鳳園,到了鳳園門口,姬鳳離才驚覺,他還未給錦色安排住處。好在府中多的是閑置的院落,忙命侍女收拾了一處院落。
「四兒,你暫時到香雪園居住。」姬鳳離慢慢說道。
錦色施禮道:「四兒知道了,一路勞頓,相爺也早點歇著吧。」
姬鳳離朝著錦色淡淡笑了笑,便漫步進了鳳園。他方在床榻上坐下,宮中的密報,便由下人一個接一個地傳了進來。
姬鳳離在琉璃燈下淡淡掃了一眼,便命姬水和姬月去傳了藍冰、唐玉和銅手過來議事。
藍冰、銅手和唐玉進來時,姬鳳離已經在几案上擺好了棋局。藍冰慢慢走到姬鳳離對面的座位上,緩緩坐下,說道:「屬下以為自從相爺和元寶對弈后,再不會和屬下對弈了。」
? 姬鳳離冷然一笑,眸中劃過一絲銳寒,他抬手放下一粒白子,「怎麼回呢!以後還要日日和你切磋呢!」
藍冰緩緩頷首,心中一番感慨,或許,他做的那件事,終究還算起了作用。
「方才得到宮中密報,雷霆騎果然在聶相手中,此番,若非有雷霆騎秘密參與,皇甫無雙也不會這麼順利的奪宮!」姬鳳離緩緩說道。
雷霆騎是當年炎帝征戰天下時,秘密訓練的一支奇兵,這隻軍隊勇猛善戰,因此得名雷霆騎,天下安定后,炎帝特許這支隊伍不歸於南朝軍中編製。自此後,這支雷霆騎便銷聲匿跡了。但是,姬鳳離卻相信,這麼一支隊伍,炎帝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經過幾年查訪,終於查到這支隊伍隱在南部水島之上,多年裡秘密徵兵,實力不可小覷。
「果然是在這個老狐狸手中,這麼多年,他也果然能隱忍。」銅手說道。
藍冰執子落棋,搖頭道:「我猜,這雷霆騎在聶相手中,沒有那麼多年。應當是近兩年相爺勢力大漲時,太上皇才交給聶遠橋的。最多兩年!」
姬鳳離拈著一粒在手中把玩片刻,「啪」地一聲落入局中,慢慢道:「不錯,太上皇絕不會那麼早放權,更何況,聶相的妹子還是皇后。」
「接下來,廢太子恐怕就要登基了!」唐玉低聲道。
藍冰點了點頭,「相爺,我們的日子只怕不會好過了。不過,想來他也不敢動相爺,相爺此番聲名正盛,除非他能找到罪大惡極的理由,否則,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何況,北境的兵權如今在王煜手中。」
姬鳳離點了點頭,低首看著几案上的棋局,只見榧木棋盤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錯,似乎是狼煙四起的戰場,兩軍奮戰,互不相讓。
這朝野之戰,似乎比之戰場上還要兇險,一步錯,有可能便全盤皆輸。
他執起黑子,且攻且守。
藍冰的白子已經穩紮中宮,其形已然如龍,似乎馬上就能破雲騰空而起。
姬鳳離手執黑子,一路殺入中局。
藍冰托腮沉吟,一眼便看出黑子欲搶子奪位的意圖。他淡笑著執起白子,吃掉姬鳳離的數枚黑子。同時,布白子,斷黑子後路,將黑子團團圍困。
唐玉和銅手眯眼瞧著棋盤,大氣也不敢出,眉頭俱都皺得緊緊的,看上去黑子敗局已定。姬鳳離不慌不忙拈起黑子,靜靜說道:「銅手,你傳信給宮中,命人查一查太上皇的病情,還有,那個劉太妃,是何時得寵的,何以換了她服侍太上皇。另外,派人加緊尋找關押康帝的地方。」
銅手點頭應是。
姬鳳離的目光凝注在棋盤上,視線寸寸在棋盤上掠過,側手放下一子,破入白子中腹。
室內一片靜悄悄的,唯有落子聲清脆動聽。
最後一枚黑子,姬鳳離重重落在棋盤上,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只聽得叮然一聲,他負手站起身來,衣袂掠過,一片清寒。
藍冰低眸看去,只見黑子不知何時,已經斬斷了己方白龍。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棋盤,站起身來,「相爺,屬下輸了!」
花著雨回到皇宮時,天色已經過了三更,想必皇甫無雙已經歇下了,且今日不是她當值。於是,她便徑直朝太監居住的北六所而去,此番回到皇宮,倒不再如先前那般,同吉祥一個屋子,而是獨居一室。雖然說之前她和吉祥都是輪流值夜,並沒有同屋夜宿過,但還是不自在。
推開虛掩的門,點亮燭火,她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腹部,輕輕摩挲著,她到了此時,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裡有了一個孩子了嗎?
似乎,是為了打消她的可疑,胸臆間一片翻騰,她翻身下床,衝到門邊,一手扶著牆面,彎腰嘔了起來。可是,晚宴沒有用,午膳也早已在方才那次吐完。此時,只是乾嘔,但卻是更加難受。
她想起那個婦人的話,她說她上一胎就吐得厲害,幾乎不能用飯,後來還是用了葯,才慢慢地減輕了。
花著雨喘息著,難道說,她這一次,也同那婦人一樣,反應很厲害?
她抖著手,取出袖中的藥方,正要看一看,就聽得房門外傳來叩門聲,「小寶兒!」
花著雨一聽是皇甫無雙的聲音,頓時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深更半夜,他怎麼跑到太監居住的地方來了。她慌忙將手中的藥方放入袖中,定了定心神,方慢慢地打開門。
「殿下,天色不早了,你怎麼還沒歇下?怎麼,到這裡來了?」花著雨微笑著施禮道。
「你出去了,本殿下怎麼能睡得好,真後悔早點沒派人護著你出去。一聽你回來了,本殿下就更睡不著了。怎麼樣,在外面玩的可高興?」皇甫無雙一身便服,也不待花著雨請他進來,就自行跨入到屋內。
皇甫無雙這才背著手,在屋內轉了一圈,黑溜溜的眼睛四處打量著,笑嘻嘻道:「小寶兒,你這裡倒是比本殿下住的地方還要清靜舒適!」
花著雨抿嘴笑了笑,「這裡哪裡比得上殿下的宮殿舒適?」這孩子怕是在內懲院待得久了,看到她這樣簡陋的屋內,也覺得舒適了。
「本殿下說的是實話,總覺得,越是奢華反倒越是抓不住,而這樣的簡樸寧靜,倒是令人心中踏實。」皇甫無雙眯眼笑著坐到了花著雨的床榻上。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