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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15

  似乎被冷風感染,也是那樣的深冷沁骨。


  「左相大人立得大功,一身榮耀,這才令人艷羨!」花著雨淡淡掃了一眼樹影下的姬鳳離,冷冷說道,她的聲音,也同樣冷得如冬日落雪。


  姬鳳離漫步從樹影中走了出來,修長身形臨風而立,風拂起衣衫,只覺得凌厲氣息在空氣中悠悠流轉。他邁著散漫的步子淡淡從花著雨身側掠過,擦肩而過的瞬間,耳畔,一道低沉冷然的聲音隨風飄入花著雨耳畔,「本相今日方知,寶公公原來是男、女、通、吃!」


  花著雨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男女通吃?


  她真想仰天長笑!

  喉嚨內忽然一陣翻滾,她生生忍住嘔吐的感覺,回眸笑道:「相爺今日方知,也太過遲鈍了!」


  姬鳳離的背影腳步頓了頓,沒有再回首看她,只是冷冷「哼」了一聲,那聲音帶著幾分不屑,幾分自嘲,幾分譏誚……他快步離去,修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著雨回身扶住小徑一層的樹榦,嘔吐了起來。晚宴上,她這個隨侍的自然是什麼也沒用,這一番嘔吐,便將午膳全部吐了出來。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最後似乎連膽汁似乎都吐了出來,唇中,一片苦澀難言的味道。


  ?  花著雨扶著樹榦撐著身子站起身來,喘息了好久。


  好端端的,為何吐了呢?


  腦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她好似被魘住了一般,驚得臉色煞白。


  她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一個婦女,彼時那婦女有孕兩月,每日里都是吐啊吐的。聽那婦女說,女子懷孕,大多會有孕吐。那婦女說,她懷上一個孩子,就吐得分外嚴重,每日里幾乎不能用膳。這一次還是好的。


  花著雨想起那女子的話,心中頓時懷疑。難道說,那一夜,那荒唐的一夜,她因此有了孩子?花著雨細細一想,才乍然發現,自己這個月的月事似乎已經過了好久都沒有來了。


  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一直沉了下去,就好似沉到了冰窖之中,冷得發抖……


  但願不是真的!


  花著雨迅速定下心神,沿著小徑快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執著皇甫無雙的令牌,出了皇宮。她自然不可能讓御醫來為她把脈,原本想要聯絡康小四,然,他雖然醫術高明,但並不知她是女子。如今這樣的事情,她還是不好讓康為她把脈。


  花著雨思緒片刻,還是一個人到了安平大街上。遙遙看到大街一側一家醫館亮著燈,方要進去,才乍然醒悟,自己此時穿的還是太監服飾,如若真的診出有喜,店裡的大夫不知會不會嚇住。


  她繼續沿著安平大街疾步而行,終於看到了一家成衣鋪子,進去挑了一件流嵐色女子衣裙走了出來。又在街上買用品的小攤上,買了一塊銅鏡。沿著安平大街向北走不遠,便是「醉仙坊」,花著雨在門口凝立片刻,便緩步進了醉仙坊,在二樓要了一間雅室。


  外面是一陣陣的笙歌醉舞,雅室內靜悄悄的。


  花著雨從包裹內將銅鏡和衣衫取了出去,放在桌面上。她坐在椅子上,望著那明采華章的衣裙,眉眼間卻是幽幽冷冷的清寂。端坐良久,她才緩緩褪下太監服飾,慢慢地披上那件流嵐色廣袖長裙。


  有多久沒有穿女子衣裙了,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女裝的模樣。


  擺好菱花銅鏡,將頭上發簪拔落,一頭及膝的黑髮如雲似瀑般悄然瀉下。對著菱花鏡,鬆鬆地挽起女子髮髻中最簡單的雲髻,一切就緒,再將發簪隨意插在髮髻上。


  鏡中人素裙翩翩,廣袖曳地,雲鬟雪膚,明眸皓齒。


  還是她的容顏,卻分明有了哪裡不同,就好似忽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少了男子的颯爽和英姿,多了女子的清雅和柔媚,看上去出塵脫俗,風華無雙。只是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靨,水波瀲灧的眸中滿是清寒。


  從包裹中掏出一塊白色絲巾蒙住面容,她提著包裹緩步從雅室中悄悄走了出去。


  一樓的大廳內的戲檯子上,梨黃綢裙的花旦還在淺唱低音,醉仙坊一切都還是舊時模樣。花著雨長裙曳地,衣帶當風,飄然從廳內穿過。翩然的風姿,引得迎面而來的幾個人回首注目。


  「妙手回春」的醫館內,兩個小夥計正在忙著搗葯。夜已深,鋪子里靜悄悄的,沒有其他病人。


  一個小夥計看到花著雨提著包裹漫步走了進來,快步迎了上去,微笑著問道:「這位姑娘,請問是要瞧病,還是要買葯?」


  花著雨淡淡說道:「瞧病!」


  「那你坐著,我去叫大夫過來!」小夥計言罷,搬了一個凳子進去了。不一會兒,一個老者從裡面屋子走了出來。


  「姑娘要看什麼病?」老者坐到前面的凳子上,緩緩問道。


  花著雨凝了凝神,壓下心底的凄涼,慢慢說道:「最近總是嘔吐,麻煩大夫給診脈看看。」她伸出皓腕,放在櫃檯上。


  老者擼了擼鬍子,伸指放在花著雨的手腕上,眯著眼開始診脈,不一會兒,花白的眉忽然皺了起來。


  「夫人,你有喜了……」老者將手收了回去,慢慢說道。


  當老者那句夫人出口時,花著雨的心便徹底的沉了下來,老者後面說的什麼話,她幾乎都沒有聽清楚。


  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小腹,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了嗎?還是姬鳳離的孩子。難道老天看她還不夠悲慘嗎?


  她坐在凳子上,心下凄然,感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已經被抽走,心似乎沉在數九寒天的冰窟里,通體冰涼。


  「夫人……」老者擼著鬍子喊了兩聲,花著雨才回過神來。


  「你體寒,而且,從脈象看,這胎像不穩。所以……」老者躊躇了一下,住了口。


  「怎麼說?」花著雨抬首低低問道,「這孩子保不住,是嗎?」這樣也好,這孩子本來就不該來到這世上。


  或許是因為她這句話太過平靜,或許是她問的太急,老者皺了皺眉,「夫人,難道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在櫃檯一側搗葯的小夥計望了她一眼,神色間滿是鄙夷,「若是不想要,當初怎麼不喝葯?你們不都有事後葯嗎?」很顯然,這小夥計已經將她當做是青樓里的女子了。她這樣夜裡前來醫館,還是單身懷孕的女子,也怪不得人家這麼想。


  老者冷哼了一聲,那小夥計即刻住了口。


  「夫人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我馬上就可以為你配藥。但,如果想要,從脈象看,這一胎很不穩。這一陣子你肯定過分操勞,沒有注意身子。如果真想要,像夫人這種體寒的身子,得需要日日喝葯。」老者淡淡說道。


  花著雨一手撫著小腹,心潮起伏。


  方才,她還在怪這個孩子不該來。但是,當真的聽說脈象不穩,她心中頓時又湧上百般不舍來。


  縱然,他也是姬鳳離的孩子,縱然,他不該來。但是,這畢竟,也是她的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


  「夫人可想好了,要開什麼葯?」老者問道。


  「保胎。」她眉頭微凝,低低吐出兩個字。


  老者頷首笑了笑,執起筆,寫了一道方子,遞了過來,「這裡面有一味葯,極是珍貴難求,夫人若是在本店抓藥,老夫可讓人提前進葯。」


  花著雨將藥方塞到袖中,道:「有勞了,藥物日後再說吧!」匆匆付了診金,從醫館中走了出去。


  她漫步走在大街上,雖然已入夜,但大街上處處張燈結綵,極是熱鬧。人流不斷涌動著向前而去,隱約聽到一些姑娘們的低語聲,似乎是左相大人在皇宮參加完夜宴,要從安平大街回相府,這些人都是前來歡迎左相的。


  夜空中,煙花燦爛盛放,將黑沉沉的夜空點染的絢爛而多彩。


  禹都的百姓並不清楚朝堂內的暗濤洶湧,他們只知道左相姬鳳離大敗北軍,阻住了北軍鐵蹄南下。


  漫天煙火,滿城燈火,鑼鼓喜慶,綵綢飛揚,這一切,都是為了歡迎北征回來的英雄。花著雨在街上緩緩走著,身側是涌動的人潮,喧鬧的聲浪。似乎人人都很歡喜,只有她是悲傷的。


  天色愈晚,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花著雨感覺自己幾乎不用走,就被人潮推動著向前而去。曳地的衣擺被誰踩了一腳,花著雨踉蹌了一下,扶了一下身側的人,才穩住了身形。久不穿女裝,還真有些不習慣。


  「哎呦,佳人投懷送抱啊!」身側一道醉醺醺的聲音傳來。


  花著雨側眸,只見身側之人眯著酒意熏熏的眼睛,仰頭笑著說道。顯然,這是一個喝醉酒的登徒子。她多年男裝,倒是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冷冷眯眼,扭身避過撲面而來的酒氣。她不欲惹事,待要抽身離開,發現裙角還在此人腳下踩著。


  那人身後還有幾個同樣酒意熏熏的男子,看樣子都是世家子弟。一看這邊情況,都笑著涌了過來。街上行人看到這邊情況,都不敢惹事,紛紛繞道而行。


  男子踩著花著雨的衣袂不放,一手拽著花著雨的衣袖不放,另一隻手抬起試圖去掀開花著雨臉上遮面的絲巾。


  ?  「慢,要不要打個賭,是上貨、中貨、還是下貨?」


  「下貨!戴著面紗遮遮掩掩不敢見人的,肯定是下貨!」


  幾個醉酒的男人發出一陣轟笑聲,七嘴八舌地嚷道。


  「我看中貨,別的不說,瞧這身條,比醉仙坊里的小梨妖一點也不差!」


  「我猜上貨,賭不賭,五十兩銀子!」


  「我押五十兩賭下貨!」


  花著雨冷然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眯眼聽著身側幾人的爭執,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爺兒,你們今夜可不能惹事啊,一會兒相爺的車攆從這裡過!」一個家僕趨步上前,規勸道。


  可嘆,這幾個人醉得有些糊塗了,一把將家僕推開,將花著雨團團圍在中間,其中一人伸手便去揭花著雨的面紗。


  花著雨心中早已怒了,眼見此人伸手朝著面門抓來,她微微側首,躲過了伸來的手。足下暗暗用力,正要將幾人齊齊撂倒。忽聽得不遠處一陣騷動,就聽得有人歡呼道:「相爺來了!」


  一時間,煙花盛放,火樹銀花,將暗夜點染。街上百姓奔走相告,鑼鼓齊鳴,好不熱鬧。


  身側幾人也愣了愣,花著雨抬眸望去,只見面前的人潮瞬間分開一條道路,幾匹相府侍衛騎著馬緩緩奔過,其後是一隊持著長槍的將士,再後面,一輛華麗的車攆緩緩駛來。


  這是姬鳳離的車攆,不過此刻,姬鳳離卻並未坐在車攆之中,而是騎在馬上,在幾位將士的擁簇下,越行越近。


  百姓紛紛向他歡呼,他唇角掛著笑意,頷首從人流中穿過。


  他的笑容,雖然很淡,卻也足夠顛倒眾生。


  花著雨凝視著他唇角那抹笑意,清眸中冷光乍盛。


  憑什麼,當她如此狼狽悲涼的時候,他卻可以笑得如此淡定優雅。說到底,她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尤其,是她腹中的這個孩兒!

  可是,當她為此痛苦糾結之時,這個罪魁禍首卻如此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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