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00
帳篷中來。
「等一會兒!」花著雨啞聲喊道,喉嚨里也痛得難受。她掙扎著從床榻上爬起來,將地面上的血跡收拾乾淨,才撫著額頭,打開了房門。
伙夫徑直走了進來,將膳食放到了帳篷內的桌案上,回首看到花著雨的樣子,咳了一大跳:「寶統領,你是不是病了?」
花著雨輕輕咳了一聲:「可能是感染了寒症,你去軍醫那裡討點葯過來。這件事別告訴別人,行不行?」
「這……寶統領,你病了就該請軍醫為你診治,這樣亂開藥怎麼行?」伙夫是個憨直的漢子。
「我沒什麼大事,我也懂點醫術,知曉自己是怎麼回事,你快點去吧。多謝了啊!」花著雨坐到床榻上緩緩道。
伙夫見狀,快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急促地喘氣,感覺到自己的出氣聲都是熱騰騰的。但是,她的情況她還是比較清楚的。她並不是醫者,不過,在軍中呆的久了,通常的一些病症也都知曉。她知悉自己這是感染了風寒,外加昨日動氣太大,傷了肝火肺氣。
伙夫動作挺快,不一會兒就取了葯回來:「寶統領,我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也熬不了葯,我去替你熬好吧。要不然,和相爺說一聲,派兩個侍衛來伺候你!」
「好的,謝謝你了,不過,還是不要告訴相爺了,他事情很多,我自己行的,不用人照顧!」花著雨虛弱地笑道。
伙夫將無奈,皺了皺眉,將煎好的葯放在鍋里,添了水,放到小爐子上熬。過了一會兒,葯鍋咕嘟咕嘟地響了起來,他將火關小了,回身笑道:「寶統領,再熬一炷香工夫就行了,我先回去了,終於送飯時再來看你。」
花著雨點了點頭,伙夫緩步退了出去。
花著雨靠在床榻上好久,約莫著鍋里的葯差不多了,她掙扎著下床,緩步挪到爐子前,將要端了起來。頭一昏,手忽然一軟。
哐當一聲,葯鍋掉落在地上,滾燙的葯汁四濺,濺落在花著雨的腳面上腿上,一陣燙人的疼痛。
身子一軟,幾乎要倒下去,帳篷門忽然掀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快走幾步,將花著雨一把撈住了,他皺了皺眉:「將軍,你怎麼了?病了?」
花著雨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之人是平老大,她啞聲說道:「病了,你幫我再熬一碗葯!」
平老大臉色沉沉的,將花著雨扶到床榻上,拿起一塊汗巾,浸了水,放在花著雨額頭上。手腳麻利地開始熬藥,不一會兒葯熬好了,涼了一會兒,端到花著雨面前:「怎麼弄成了這樣子,病了也沒有熬藥的?前段日子,姬鳳離不是挺照顧你的嗎,讓伙夫專門給你做吃的,若非如此,我怎麼能這麼放心。」
花著雨端起葯碗,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喘息著說道:「平,我睡一會兒,你守在這裡,別讓人進來。」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有平老大在這裡守著,她才能放心睡。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敲門聲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到平老大守在床榻一側,沖著她笑了笑。有一個人守著,感覺真是好。
「阿平,我感覺好多了,你先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這裡必將距離姬鳳離的監軍帳篷很近,若是被發現就糟糕了。」花著雨低聲道。
「我知道,這就走,你也早點搬到虎嘯營去吧,好歹我也是虎嘯營的兵士。到那裡我找你也方便。」平老大皺眉道。
花著雨點點頭:「好!」
「有一件事,我打探到,軍隊有一批軍糧運了過來,不過,不是朝廷運送來的,而是西江月籌集的。」
「西江月?西江月以為民做善事為己任,籌備點軍糧並不奇怪,而且,西江月富可敵國,這點軍糧只是九牛一毛。」花著雨凝眉道。
? 「聽說,是南白鳳容洛親自出馬送來的。我也是無意間打探到得,軍營里的兵士們並不知道。我覺得左相和西江月說不定有密切關係,不然的話,何以是容洛親自出馬呢?」平老大悄聲道。
「容洛來了?」花著雨心中一滯,眯了眯眼,這倒是始料未及的,南白鳳容洛竟然悄然來到了軍營。
「好的,我知道了,你趕快走吧。」花著雨揮手道。
平老大緩緩起身,走之前,猶自不放心地說道:「你記著,早點搬回到虎嘯營!今日,要不是我來,你昏迷在這裡,都不會有人知道。」
花著雨點了點頭,平老大嘆息了一聲,悄然從帳內退了出去。
她靠在床榻上,過了好久,感覺腹中有些餓,她這才撐著身子來到桌案前,想要用點早膳。但是,腹中雖然餓,但是看到這些姬鳳離親自給她安排的早膳,她頓時沒有了一點胃口。身上還是冷得很,額頭似乎又有些熱,她緩步走到床榻前,想再歇息一會兒。
可是腦子裡卻亂的很,容洛來了,這個消息,還是讓她極是震驚的。
天色晴朗,萬里無雲。但是,在這樣明媚的天氣里,南宮絕卻感覺到陰沉沉的壓抑。
昨夜,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他卻不知道。唐玉和藍冰都被相爺打了,他問他們原因,那兩個人一個垂頭喪氣,一個痛不欲生,無論他如何追問,他們都三緘其口,真真是奇怪。
相爺的帳篷外一片空寂,侍衛們都在幾丈遠外守衛,他疑惑地敲了敲帳門,緩步走了進去。
「有事嗎?」清冷而淡漠的聲音,悠悠從帳內傳來。
一股冰寒之氣湧來,南宮絕望著容顏冷漠如雪的相爺,難以相信,一夜之間,溫雅如風的相爺變成了這樣,如斯憔悴,如斯淡漠,如斯清冷。
「有事趕快說?」姬鳳離揚眉有些不耐地說道。
「沒什麼,屬下是問相爺,您見過四兒了嗎?」南宮絕低聲問道。
「沒有!」姬鳳離怔了一下,艱難地開口說道。
「昨夜她來了后,先是找到屬下,屬下原本要來稟告相爺的,可是她說要給相爺個驚喜,說要梳洗一番再來見相爺,屬下就給她安排了帳篷,怎麼到了如今,她還沒來見您?」南宮絕有些奇怪地說道,「那屬下去看看她!」
「慢!」姬鳳離凝眉說道,他躊躇良久,最終開口道,「還是……我去吧!」
過了好久,姬鳳離才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出去。他穿過一排排帳篷,不一會兒來到一座小帳篷門前。他在門前站立了好久,都沒有進去,直到一個小廝開帳門倒水,才看到佇立在門外的姬鳳離。
那小廝忙頓住腳步,朝著姬鳳離深深施禮:「奴婢見過相爺!」他自稱奴婢,顯然是女扮男裝的侍女。
姬鳳離冷冷點了點頭:「她呢?」
「在裡面呢,」小廝猶豫了一瞬,說道,「相爺,姑娘不知怎麼了,夜裡從外面回來,就沒有安睡,一直坐在外面垂淚,天亮了才剛睡著,這會兒剛剛起來。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小廝口齒伶俐地說道。
姬鳳離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寬袍中的手卻微微顫了顫,一言不發地緩步向帳篷內走去。
一個身著男裝的女子坐在氈毯上的小矮桌一側,她沒有束髮,長長的墨發好似瀑布一般披瀉而下,在光線黯淡的帳篷內,閃耀著流泉般的光澤。
姬鳳離眯了眯眼,昨夜的記憶凌亂而模糊,就好似水中一團亂影,讓他根本無法抓住。但是,這一頭秀髮,他卻是記得甚是清楚。心頭一震,雙腿頓時如同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動一步。
女子聽到他的腳步聲,轉身望向她。披散的黑髮映的她臉色有些蒼白,但這並無損她的美麗。蛾眉秀長,瓊鼻高挺,麗目深邃,這是一個略帶英氣的女子,整個人宛若北地的一股清風。只是,此時,她的眼角處,卻帶著一點晶瑩,一點濕潤,顯得她風姿楚楚,隱隱透出一種令人憐惜的嬌柔。
她的手中,端著酒盞,看到姬鳳離,神色頓時一震,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慘白如雪。漆黑的眸中,漸有水霧凝聚,秀眉凝了凝,她忽然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回身,伸手,再次執起酒壺,將酒杯斟滿,正要端起酒杯再次飲盡。
眼前驀然一段雪袖飛揚,姬鳳離的手按住了酒杯,眯眼望著她:「為何飲酒?」
女子抬首,凄然笑道:「我只想一醉方休,這樣就能忘掉不該記住的事情!」
姬鳳離按住酒杯的手抖了抖,啪地一聲,白瓷酒杯因為他用力過猛,碎落。酒液和碎片一起四濺開來。
「昨夜……是你?」他強自鎮靜著,嘴唇翕動著,過了良久,這句話,才顫抖著問出口。
女子抬眸望向他,一雙水墨清眸中,神色複雜至極,她低喃著說道:「我原本是要給相爺一個驚喜,沒想到……」
兩行清淚從眸中淌了出來,沿著臉頰慢慢滑落。
「四兒……」姬鳳離遲疑了良久,終於顫抖著伸出手,將容四臉頰上的淚水一一擦去。長臂一展,將她摟在了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沒事了!」
他摟著她站在那裡,一瞬間,所有的僥倖和期盼都沒有了。他渾身的力氣好似乍然被抽干,悲傷和絕望奔涌而出,在他胸口凝結成冰,徹骨深寒。
懷裡的容四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然使力一把推開姬鳳離:「相爺別管我,我沒事,你走吧!」
容四轉身緩步走到帳篷內的床榻上趴了下來,心底深處,一片沉沉的哀涼。
昨夜,她原本是要偷偷去見相爺一面,給相爺一個驚喜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她滿懷欣喜地走到帳篷門口時,竟然聽到了裡面傳出來的曖昧的聲音。她捂著嘴,躲在帳篷外,過了好久,她看到一個身著軍服的男子衣衫不整地從帳篷內走了出來。她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她卻從他凌亂的衣衫上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如同一聲晴天霹靂,雷的她幾乎昏厥。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對她而言,皎皎如明月的相爺竟然和一個男子在一起。
那一刻,她寧願自己沒有來到軍營,沒有見到這一幕。她真的很想將那一瞬的記憶挖去,可是,就算飲了酒,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甚至不可抑制地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想象著相爺和那個男子在一起的情景,她幾乎快要崩潰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喜歡她,可是,她依然喜歡他,總盼望著有一日,他會喜歡上她。可是,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夜化為泡影。
他喜歡的是男人,這一輩子,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上她了。
這樣的打擊,讓她痛苦至極。
姬鳳離在帳篷內凝立良久,才緩緩挪動腳步,走到床榻前,一字一句沉聲問道:「四兒,你願意……還願意做我的夫人嗎?願意原諒我嗎?」
容四怔怔坐在床榻上,過了好久,都沒有反應。
相爺的這句話,比昨夜她看到的,還要讓她震驚。
他竟然要娶她了嗎?她對他的愛意,從來沒有隱瞞過,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也堅決地回絕過她。
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又忽然這麼說?他不是……
容四從床榻上抬起臉,有些懵懂地望著姬鳳離。看到他眸中那深沉的哀痛,她瞬間有些明白了。其實,相爺,恐怕也不願深陷這一段禁忌之戀中吧。
「我……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