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62
雕鞍驟。朱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斜陽院落,紅成陣、飛鴛甃。玉佩丁東別後。悵佳期、參差難又。名韁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數名歌舞宮姬舞動著手上的輕紗長袖,一邊輕啟朱唇,一邊婀娜曼舞著。縹緲的歌聲在百花園裡回蕩著,絲竹管弦,美酒佳人,說不盡的奢華,道不盡的風流。
這些美妙的歌舞,原本就是給蕭胤和斗千金看的。南朝的皇帝朝臣這種歌舞看的多了。
但是,蕭胤卻對這樣的歌舞似乎半分興緻也沒有,他意興闌珊地靠在椅子上,雙腿交疊,說不出的自在。一隻手執著一盞白玉骨瓷杯,另一隻手托著下頜,長發半散著,閑散地垂落身後,一雙南朝人罕見的紫眸,半闔著,慵懶姿態像一頭疲倦的猛獅。
斗千金倒是似乎看的很是著迷,只是,一雙笑盈盈的桃花眼中,卻分明有著一絲不耐。
席上眾臣都看到了蕭胤和斗千金的神態,都微微皺了皺眉。
待這支歌舞舞罷后,炎帝淡笑著問道:「蕭太子,方才的歌舞看著可是滿意?」
蕭胤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勾唇笑道:「還不錯,對了,皇上,本太子記得,你們南朝有一位第一好女溫婉,上一次本太子的皇叔賢王前來聯姻時,不是點了她么,不知為何,後來卻換成了花小姐。不知那溫小姐,是不是嫁人了?」
到底是意難平啊!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自己看中的女子被人換掉了,總是要提出來說一說的。
? 炎帝聞言臉色便有些掛不住,那坐在席間的溫太傅更是臉色微黯,溫婉和秀女們是坐在下首處得,今日她倒是沒有刻意打扮,極是低調,一整夜都是低著頭得。但是,還是沒料到被蕭胤點了名,一張秀臉頓時慘白如雪。
炎帝沉吟了一下,道:「溫小姐體弱,當初原本蕭太子選了她,無奈她卻恰好重病在身,無法前去和親。朕便准了花小姐前去和親,可惜的是,紅顏天妒,花小姐被匪徒所害。這聯姻終究是沒有聯成,如若,蕭太子此番看上哪位千金,朕一定恩准她和親北朝。」
呵,若非在宴會上,花著雨幾乎就要笑出來了。
什麼叫重病在身,無法和親,原來皇上也會撒謊的。什麼紅顏天妒,被匪徒所害,原來世上還有人會自稱自己是匪徒的。明明是自己派人害了和親的她,又嫁禍到了北朝頭上,是以才挑起的一場戰爭,現在說起來倒是雲淡風輕,絲毫不提是北朝害的和親公主了,倒成了匪徒害的了。
那一場大戰,倒是讓南朝知曉了北朝的實力,再也不敢小瞧北朝了。現在炎帝老兒又想要和親北朝了,只是這一次,不知又是哪家千金倒霉啊?
蕭胤曲指在左膝上敲了敲,道:「多謝皇上美意,本太子在此謝過皇上盛情。只不過,本太子現在就想看看溫小姐。聽說啊,左相為了她,還休了自己的髮妻呢,又聽說皇甫殿下也對溫小姐情有獨鍾,不知是怎樣的天姿國色呢?」
蕭胤瀲灧的紫眸從皇甫無雙和姬鳳離臉上,淡淡地笑了笑。他倒是聽說的真不少,將姬鳳離休妻的事情也聽說了,便當眾說了出來。
姬鳳離臉色微微凝了凝,唇角依然掛著不變的微笑,黑眸卻乍然冷凝,深無可測。他淡若春風地說道:「不知蕭太子竟對我南朝之事這般了解。」
「本太子只是道聽途說,得罪之處,請左相海涵。」蕭胤笑吟吟地說道。
「蕭太子要見溫小姐也容易,聖上准溫小姐為蕭太子撫琴一曲!」常公公尖聲道。
溫婉忙從席間起身,走到擺在地上的古琴旁,伸出纖纖玉指,開始撫琴。
一襲素白色羅裙上,大朵大朵暗金絲綉成的牡丹花,國色天香,為溫婉也平添了幾分雍容華貴之氣。裙衫外罩著一件純白色鏤空的披肩,襯得一張臉更是端莊絕美。那雙在琴弦上紛飛的素手也是白皙如凝脂,看上如柔若無骨,嫩如春筍。
琴音起,縹緲而細膩,如清風徐來,如落花紛飛。倒是說不出的動聽和婉轉,妙而無雙,聽者無不陶醉。
溫婉不愧也是第一好女,不管是作畫撫琴還是舞技,都是不錯的。
一曲而終,溫婉慢慢地抬起頭,白肌青瞳,明眸朱唇,真是極美麗。她溫婉的淺淺一笑,更是柔媚入骨,我見猶憐。
蕭胤犀利的紫眸深深涼涼地從溫婉臉上劃過,神色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似乎,就算是第一好女,也並不能引起他絲毫興趣。
炎帝皺了皺眉頭,眸中隱約有一絲淡淡的不快。
說起來,溫婉的琴技不見得比皇甫嫣要好,只不過,今日這種場合,怕是皇帝捨不得讓自己的寶貝公主出風頭的。不然被蕭胤看中了,要求和親就麻煩大了。溫婉怎麼說也是秀女了,就算被蕭胤再次看中,也是有理由拒絕的。
溫婉朝著炎帝和皇後福了一福,又淡淡掃了一眼蕭胤,方緩步退了下去,皇甫無雙忙放下手中酒杯,喊了一聲:好。
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便響了起來。
皇甫無雙凝注著炎帝眸中的不快,緩緩站起身來,道:「父皇,兒臣東宮裡的一個小太監,劍舞舞的特別好,不知父皇可否准他劍舞助興。」
炎帝眼中滿含笑意,眸光掃向席間眾位大臣,再在蕭胤和斗千金身上凝注了一瞬,道:「劍舞是我南朝的舞技之一,武將們都舞的甚好,只是,他們的劍舞太過凌厲,就只有令小太監試著將劍舞的形模仿了下來,舞起來倒是差強人意,蕭太子可以欣賞欣賞!」
花著雨垂首聽著,心中愈發覺得可笑。好吧,南朝的面子,倒是靠在她這個小太監的身上了。只是吧,這劍舞可是她辛辛苦苦創出來的,倒是成了南朝人人皆會的了,她還是僅僅模仿了他們的形?
原來,人和人都是一樣的,皇帝也好面子啊!
花著雨被其他內侍引著,換了一身輕紗薄料的月色白袍服,比太監服要寬鬆一些,舞起來應該是效果更好。三千青絲高高束起,用一塊同色的錦帶勒住,整個人看上去清麗絕倫。
「姬愛卿,聽說你的笛子吹得不錯,你就為此舞伴樂吧!」炎帝笑著舉杯飲盡杯中美酒,緩緩說道。
「是!」姬鳳離優雅起身,緩步走到花著雨身畔不遠處立定。
花著雨黛眉蹙了蹙,她不知道,要姬鳳離為她伴樂,她還能不能舞的出來。今夜,她用的可是一把真正的寶劍,大約是上次在東宮,炎帝看到她用竹枝舞的不夠凌厲吧。只是,花著雨真的不確定,自己舞著舞著,會不會忽然出手向姬鳳離刺上一劍。
而且,他的笛聲能和她的舞和諧嗎。花著雨真的想再次讓三公主皇甫嫣為她伴樂,只是,估計要求了炎帝也不會肯的。
姬鳳離倒是神色淡定,朝著她微微頷首,舒雅溫文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好似月光流水般悠然。他掏出玉笛,放在唇邊,便開始吹了起來。寬大的雪白衣袖輕柔地垂著,隨著風吹而輕輕搖擺。
這首曲子花著雨沒聽過,這姬鳳離存心是故意為難她,不過,想要難倒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花著雨玉手執劍,便開始舞了起來。
方寸之地,儘是如煙似霧的飄渺白影和清光閃閃的劍影。
起初呢,是她的劍舞隨著樂音在舞動,到了後來,她舞的興起,也就隨性而舞,分不出是誰在跟隨著誰。不過,這樂音和劍舞倒是蠻和諧的。堪稱天衣無縫,她竟然和姬鳳離配合這般默契,這太讓她意外了。
一眾人看的是如痴如醉。
就連一向神色淡漠的皇后,都將眸光投在了花著雨身上。
蕭胤就不用說了,花著雨一出場,他的眸光就黏在了她身上,身子從椅子上直起,專註地望著。他倒是不知道,花著雨的劍舞也這麼好看。
一舞而終,蕭胤連聲道好:「本太子沒想到這劍舞是如此好看,本太子看的都心癢難耐,很想學一學呢。既然許多人都會舞,不知皇上可否派個人教一教本太子,也好回去后,舞給本太子的父皇看。」
「哦!」炎帝沉吟了一瞬,道,「蕭太子想學那還不容易,這幾日,就讓這個小太監伺候你好了。」
炎帝一句話,便將花著雨撥給了蕭胤。
蕭胤自然是求之不得,第一次,露出會心的笑意,他施禮道:「多謝皇上!」
炎帝眯了眯眼,忽然道:「對了,蕭太子和瑞王不遠千里來到我朝,倒是讓朕高興的差點忘了一件事。姬卿家,」炎帝轉首對姬鳳離說道,「卿家今年多大歲數了?朕記得,你當年狀元及第時,是十五歲,在朝為官,也有七年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
姬鳳離原本剛剛坐到位子上,手中執了酒杯,正在細細把玩。乍然聽到炎帝的話,一雙絕美的眼眸頓時微微眯了一下,隨即便將杯子輕輕放在案上,優雅起身,稟道:「稟陛下,微臣今年確實二十有二。」
「原來姬相已經二十二歲了,朕還記得你初及第時,還是個小小少年,原來一晃眼也這麼大了,也該議親了。姬愛卿,三公主今年已經是二八年華,朕愈招你為駙馬,不知愛卿可願意!」炎帝淡淡笑著說道。
二十二了,也該議親了。難道皇帝老兒忘記了,他已經給姬鳳離賜婚一次了。這皇帝老兒果然是皇帝老兒,總是一句話就將旁人的親事決定了。姬鳳離鍾情於溫婉,上一次賜婚,讓他娶自己,估計姬鳳離就懊惱了好久。這被擺布了一次,又要被擺布一次了。不過,或許姬鳳離也是願意的,畢竟,從當朝左相做了駙馬爺,那可就更身家顯赫了。
? 靜默……
三公主坐在席間,低垂了頭,一張臉早已羞得紅彤彤的。神色一直淡漠的皇后,也抬眸朝著姬鳳離瞧了過來,一雙美目中倒是含著一絲期盼,顯見的是十分中意這門親事的。溫婉原本是低著頭的,此時卻猛然抬起頭,麗目中含著複雜的神色,幾分緊張幾分凄楚,就那樣凝視著姬鳳離。
蕭胤和斗千金唇角都勾起一抹笑意,看好戲一般望向姬鳳離。
「呵,我說呢,怎地母后今日好興緻前來參加晚宴了,原來是為了嫣兒的親事啊!」皇甫無雙執著酒杯,低低說道,聲音里不無酸澀。顯見的這位聶皇后是極寵愛皇甫嫣的,這位太子殿下心酸了。
這個炎帝,此時賜婚,很明顯,是生怕蕭胤看上了三公主皇甫嫣,將皇甫嫣娶到北朝去。可見的他這次賜婚,事先並未和姬鳳離提起過。不過,估計來時,應當是和聶皇后提了。
百花園中一片寂靜,眾人都等著姬相點頭,畢竟,這可是做駙馬爺啊,多少人艷羨呢。雖然左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畢竟不是皇族。若是成了駙馬,那便是皇室中人了。
可是,姬鳳離卻並未如大家所料那樣謝恩答應,而是起身走到炎帝和皇後面前,跪倒在地,道:「聖上,鳳離不敢答應這門親事。鳳離自認出身卑微,配不上三公主的金枝玉葉。而且,鳳離曾經發誓,三十歲之前,是不會再娶親的。」
花著雨倒是未曾料到,姬鳳離這般乾脆地拒絕了做駙馬。像他這樣的人,應當對名利分外看重吧。
溫婉聽了姬鳳離的話,麗目中閃過一絲欣喜。
呵,這對男女倒算的上情深意重,溫婉就算是進了宮,姬鳳離依然還會為了她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