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之墓(9)
吳邪走著走著忽然道:“水聲不對勁,你們聽見鈴鐺聲了嗎?”王胖子一臉莫名其妙:“鈴鐺聲?”在話出口的瞬間他忽然恍然大悟:“就是這聲音把我們搞得找不著北的?”張起靈一路上都微微皺著眉沉默,這會兒涉及到自己的專業了才道:“之前不是,之前是水聲。現在的鈴鐺應該是上麵有人碰了才會響。”吳邪點頭:“沒錯,這裏的隔音做得很巧妙,這裏的聲音幾乎傳不到上麵去,但是上麵的聲音會經過擴大傳到下麵來。”胖子看了一眼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直接停了下來:“你是誰?”吳邪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色逐漸由驚詫轉變為冷冷的獰笑,然後他的臉皮開始脫落,露出鮮紅色的血肉,慘白的牙齒尖銳地突出來,墨色的眼睛也變成了黃綠色的類似於蛇類的豎瞳。那怪物衝著王胖子呲了呲牙,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吳邪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兩個神色不太對勁的人,緩緩吸了口氣。鈴鐺聲……他“唰”地將綁在身上的長刀抽了出來,麵前是十數個怪物。它們全身血紅,皮膚一片在一片不會,皮膚仍然在的地方都呈現出一種令人惡心的仿佛被寄生植物感染的墨綠色和灰褐色雜糅的樣子,而失去皮膚的地方露出鮮紅的皮肉,詭異的是,那些血肉像是由什麽活物構成的一樣,不斷地蠕動著。
這些怪物行動格外靈活,但是智商算不上多高,應付起來倒也算不上多麽吃力。唯獨數量。他們足足有數十隻,所謂蟻多咬死象,即使吳邪每一刀下去都至少也能廢掉一隻怪物的重要關節順便砍了另一隻的腦袋,但是這些東西製作出來放在這裏作為守衛,實力如此之差當然是因為有別的原因……這些東西,吃人。他們不分敵我,就像是喪屍一樣為自己永恒的饑渴而驅使著殺戮,即使砍掉他們的腿,他們也會用手爬過來狠狠撕扯你的血肉。他們是失敗品,卻也像是惡鬼最完美的造物,不分敵我,數量眾多。他們曾經都是活人,但大多都隻是平民。古代重視人口,但是貴族和門閥的力量依舊龐大到恐怖。這就是權力的力量……充滿著血腥和暴力,但它又是如此甜美和誘惑,無數人為了它前仆後繼仿佛為了憧憬的君王肝腦塗地九死不悔。
都是些腐爛的東西。
吳邪開始喘息,他的體力本來就不如以前巔峰時刻的自己,現在還是孤軍奮戰敵方數量眾多,而且悍不畏死。其實吳邪也怕死,但是在這個真正生死攸關的關頭,吳邪如蹁躚的蝶在怪物的縫隙裏穿插,銀白色的雪亮刀光在已經遺落一邊的手電筒筆直的白亮光線裏妖冶地閃爍。他不在繼續使用那種相比之下更耗費體力但是速度更快的直擊,而是下意識的學習解雨臣霍秀秀的方式,借力打力和運用縮骨避開攻擊,類似於下腰的動作向後倒下,然後在腰部的作用下重新直立,下一秒他倒下的位置便被怪物占滿。他利用膝擊和肘擊的瞬間借力避開另一邊送來的攻擊,同時他能感覺到自己再通過某種方式補充流失的體力。但是,補充永遠跟不上消耗,他感覺到了疲憊。
張起靈和王胖子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他們被青銅鈴的聲音催眠,沒有進入怪物們的攻擊範圍……或者說,怪物們根本無法離開他們出生地點半徑三十米的這片區域。吳邪其實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出不去……因為太多了。這些生物想要的不僅僅是吃了他,它們想要將他逼進自己的巢穴。
張起靈睜開眼睛的時候恍若隔世,上一秒他還在雪山之巔,鋪天蓋地的銀白色風暴裹挾著淩冽的刀鋒,他坐在一片無垠之中沉默的打磨一塊石頭,直到一個人的出現。然而現實之中,昏暗的空曠場地裏兩束雪白的狼眼手電的光柱清晰到晃眼,血紅色的怪物們層層疊疊,其中青年和刀鋒的影子在那些暗紅色裏影影綽綽,他躍起然後揮刀,神色裏有著張起靈曾在很多梟雄身上看到的東西,一匹孤狼,在多年的孤軍奮戰浴血廝殺中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千裏走單騎也習慣了看不見自己的身後。那些東西過不來這裏,張起靈知道。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吳邪在那裏。於是他利落的從腰側抽出刀來,加入了戰局。
壓力驟減。
吳邪在硬挨了幾下怪物的抓咬之後忽然不再不斷地被偷襲,仿佛怪聞們找到了其他目標分擔了火力。吳邪知道是張起靈或者王胖子中的誰醒了,但是他無暇去看,心髒跳躍的格外劇烈,血腥氣後知後覺地蔓延上口腔,仿佛小番茄的汁液,明明是血液,卻不再是他曾經嗅到的濃重腥味。她恍恍惚惚地想,好像不對勁……但是手上的刀刃已經穩準狠厲,吳邪能清晰的察覺到自己在戰鬥,他的一部分是吳家的小佛爺,被戰鬥激起的凶性與祖先如出一轍,另一方麵他有無比疲倦,然而這種疲倦卻將所有負麵狀態消化吸收,從而保證他的戰鬥力不會下降。
這是終極。
張起靈看見吳邪一步步靠近邊緣,朝他而來,他看見吳邪身上肆意流淌的殷紅血液,黑色的緊身衣被怪物撕扯得亂七八糟,很多傷口的位置非常刁鑽,在腰側白皙的皮肉上劃開的傷口尤其之多,目力極好的張起靈幾乎能夠看見吳邪揮刀時那些猙獰的傷口被撕裂開,剛剛止血的傷口流出更多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被甩開或者一路繼續流淌。
吳邪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張起靈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兩個人花了三分鍾多一點湊到了一起,然後幾乎是背對背地繼續他們對怪物的殺戮。
1加1並不等於2,吳邪和張起靈很快便退出了攻擊圈。怪物在某條線內衝他們嘶吼咆哮,然而他們卻無法越過那條無形的枷鎖。也對,這些東西怎麽敢讓他們亂跑呢?
直到坐到地上,吳邪才清晰的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那些傷口被反複撕裂,卻又迅速地止血,卻沒有愈合,吳邪整個腰腹和後背都是血液流淌的黏膩感覺。胖子還沒醒,張起靈站在一邊,默默把繃帶和膠帶遞了過來。吳邪擺了擺手:“有水嗎?還有紙。我這裏帶的東西不夠。”說著,吳邪很自然地把緊身衣的上半截直接撕了下來,然後指揮張起靈把丟在一邊的背包帶了過來。張起靈任勞任怨。吳邪從自己背包裏取出兩包濕巾:“之前想到過這種情況,但是準備不充分。”張起靈蹲在一邊看吳邪拆開濕巾給自己處理身上的血。血液的顏色是純粹的鮮紅,看起來像是玫瑰的花汁流淌過美人的皮膚。然而它們並不是那種永遠生活在陽光和溫和環境裏的人工培育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嬌貴植物,而是在深沉黑夜裏掙紮著的也強大著的人的鮮血,在昏暗的光線裏灼灼其華。
張起靈不是沒見過血,但是在某個瞬間,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惜,像吳邪這樣的人,壽命最多也不過短短百年,總有一天他會老去,會感受人世間的生老病苦別離恨愛不得。多麽可惜啊。張起靈看著吳邪擦掉血跡纏繞繃帶,忽然有了百歲老人的自覺。
吳·真·百歲老人·現·小青年·邪把肚子上的傷口綁好,然後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喊了聲張起靈:“小哥,幫個忙唄。”張起靈看向吳邪,青年毫不設防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幫我擦一下然後上個藥唄,我夠不到。”青年的身體算不上瘦弱,但也與健壯搭不上邊,他微微弓著背,漂亮的蝴蝶骨凸起柔美的弧度,脊骨處凹下一點,那一點溝壑安靜地延伸,沒進了黑色的緊身衣——現在是半截的緊身衣裏去。
張起靈抿了抿唇,拿過了放在吳邪邊上的濕巾。青年的皮膚白皙,因此傷口看起來格外猙獰,鮮血在皮膚上幹涸成了略深的痕跡,被濕巾擦過後紅色的痕跡在後背上逶迤。張起靈盡量心無雜念地幫吳邪擦背,吳邪時不時哼唧一聲讓他輕點,或者催促一下。
這是張起靈處理傷口處理的最費時間的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張起靈讓吳邪把手抬起來親自給他纏上繃帶,從後麵的角度來看,這很像是一個淺淺的擁抱。但是也僅僅隻是一個擁抱。
接觸淺嚐輒止。吳邪毫無所覺。
吳邪的準備可以說是非常充分,他從自己的背包裏翻了翻居然找出來一件羽絨服,就是那種黑色的,壓掉裏麵的氣體然後折疊,一隻手就能抓的完的那種羽絨顧。張起靈:“……你準備的很充分。”
吳邪仍然背對著張起靈,正在拍打這件衣服令它蓬鬆起來,聞言莞爾:“海鬥裏受傷,有備無患。況且又不是很沉,占地也不大。”“你可以讓我和,胖子幫忙帶東西,不用一個人背著。”(逗號不是我打錯的,就是表示一下小哥的停頓)張起靈道。吳邪愣了愣,回答道:“下次會的。”其實隻不過習慣了而已。可是不這樣還能怎麽辦呢,吳邪想。孤軍奮戰了太久,早就忘記了怎麽信任別人。更何況,他們會離開啊。沒有人能陪他走到最後。
吳邪背對著張起靈,在穿衣服的瞬間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抹掉了上麵長長的一道,仿佛是劃傷留下的血痕。那片肌膚,光潔白皙,柔軟平滑,沒有絲毫傷痕。
這就是……終極的力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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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帝和小哥的感情終於有了進展……蠢作者差一點就把小哥戲份給刪了因為害怕被鎖來著……審核大哥在看嗎,隻寫了上藥啥都沒寫不要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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