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交談
心口不一，言辭粉飾！
李珏明白這一點，但也只是笑笑，抬眼看了墨夷明一眼：「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墨夷明的話並沒有什麼誇張的地方，這個時代的人大體也都是怎麼認為。胡人會在中原稱王？這開什麼玩笑，說什麼夢話。胡人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在冒頓時期便能稱霸天下了又何必落到如今內附中原的「凄慘」呢？
千古未有之事，千古未有之變，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又有幾個人會想得到呢？
世間的人大都活在眼下，只有少數人看出了不對勁，只是他們對於這等不對勁的情況，大體也只流於表面，他們並沒有看出什麼太過深奧的東西，自然也沒有想過其中的厲害了。
「哎……這真是有點可悲哦！」李珏嘆息了一聲，臉上顯得有些寂寥和消沉。
「可悲？」李珏的嘆息讓墨夷明微微一愣：「有什麼可悲的嗎？」
「撇開那些運氣不說，你認為胡人的實力究竟是怎樣的？」李珏開口詢問對方。
「胡人的實力？」墨夷明愣熱能，旋即輕輕點頭：「他們有很強的武力，肯打肯拼……但，正如我所說他們除了打砸搶燒，其他的基本都不會。或許他們是最好的戰士和打手，但對於領地建設，管理國家什麼的，他們真的不行。他們或許很善於放牧吧。我聽說左國城那邊，那個所謂漢王都下令，國都二十里內不許開荒種地，只能長草——他們這是要把天下變成牧場啊。不過，這樣的異想天開，可能嗎？」
墨夷明最後的那句話是帶著譏諷的，顯然他也不認為這樣奇葩的政策是會成功的。
只是……
「你真的認為這只是異想天開嗎？」李珏悠悠的道了這麼一句。
嗯？
墨夷明的眼睛猛然瞪起：「什麼意思？」
「刀能殺人，只要沒了人，地也就荒了。以胡人的愚昧，他們並不清楚人和地的關係，勸說耕種什麼的，他們不太明白。如果他們要將天下都變成他們的牧場，那他們只需要殺掉足夠多的人就可以了。」李珏的聲音再次平淡的響起。
他說得簡單，語氣平淡，可話語中所蘊含的那種幽幽的涼意，卻讓雅間里的眾人感到心中一寒。
「這樣的話，那究竟要死多少人啊？」平海有些害怕的小聲嘀咕起來。
「多少人？」李珏很有些凄惶的笑了笑：「不會死人的。在那些胡人的眼裡我們只是一些兩腳羊罷了，又怎麼算得上是人呢？」
「你……」墨夷明勃然變色：「你怎可說出如此惡言？」
「這不是是我說的，而是他們正在做的。」李珏淡淡的說道：「胡人想要達到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根本不需要會那些東西。他們只需牢牢的把握刀把子就可以了。只要他們的刀夠利，他們就能夠得到很多。家國天下，世間的人大都這麼認為，為了能夠活命，為了家族的存亡，怕是很多人願意用自己的學識來保證自己的榮華富貴吧，忠貞不屈，這世上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
墨夷明無語，神色凝重，他不得不承認，李珏的話真是對極了。
家族，國家，天下……
在很多人看來，家族是第一位的。只有家族而沒有國家，因為只有千年的世家而沒有千年的國家。國家變化太大，世家則比較穩定。
世人大都是喜歡穩定而厭惡混亂的，才從混亂中走過來多久的大多數人將自己的家族看得更重一些似乎也可以理解。而且天下選拔人才的這一套九品中正制，似乎也正是因為世家門第的高低來進行評論的。
世間的風氣如此，大家自然也不覺得奇怪，身子有些習以為常。
只是這樣的習以為常放到眼下的環境中來，仔細考慮一下李珏所說的那種情況，他不得不承認李珏說得實在太對了：只要那些胡人手裡握著刀，擁有揮刀殺人的狠心，那麼為了生存為了家族的延續，他們必然會投靠胡人——這樣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事實上，墨夷明已經聽說了在并州那邊已經有家族開始和劉淵眉來眼去了。
當真是為了活下去不顧一切了……墨夷明心中暗自咬牙。
這種選擇，從道理上說得過去，但對整個天下的所有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一點好處。
墨夷明想說些什麼，最終又發現自己無從說起，他張了張嘴巴，還是一個字也沒出口。李珏看到他這樣子，明白他的尷尬，當下卻是笑笑，為他解了圍：「算了，不說這個了。」
吃喝談笑得意繼續下去，無論是李珏還是墨夷明都有意避開了前面的話題。以他們的聰慧自然曉得那個話題若是再談下去的話，牽扯到的東西可就多了，其中好些並不是他們這些士子一言可決的事情。
身份地位不到，勢力無法滿足，說得再多也只是無病呻吟的空談而已。
墨夷明認為空談無用，而李珏則認為與其空談還不如等自己實力達到了再徹底扭轉這一切。
如此正說話間，兩人突然聽見一騎快馬在街上奔跑的鐵蹄之聲。這原本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可來者奔走之時的呼號，卻讓兩人不由自主的變了臉色：「司馬騰大軍三萬已然逼近灞上。」
「什麼？灞上！司馬騰真的動了？」李珏感到驚訝，墨夷明也有些吃驚，他似乎知道的比李珏更多一些，才聽聞這個消息，李珏便從他的口中聽聞另一句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一定要請張方大人回拱衛長安才行了。」
「讓張方回師長安？」李珏微微一愣，他承認則是極好的應對，只是潼關那邊：「潼關還有祁弘在呢。」李珏小聲提醒了一句。
「祁弘？」墨夷明輕笑著撇了撇嘴：「祁弘最為依賴的鮮卑騎兵就在司馬騰那邊呢。對於攻城，他並不拿手……而且張方大人麾下還有刁默，他應該能夠抵擋祁弘。」
「嗯？是這樣嗎？」李珏有些不確定：「你肯定？」
「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墨夷明對此倒是十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