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左右為難
宮城內,鳳儀宮。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後直接將萬昭儀抓起來,確實做得有些不妥。可眼下皇帝生死不明,宮城又被圍,全靠著三皇子司馬彰率領京衛營抵禦叛軍。這種形勢之下,皇後又放出了那樣的狠話,誰還敢多說一句?
可司馬赫一進門,氣氛陡然變了,殿內齊齊噤聲。
依著規矩向皇後行過禮,司馬赫直接問,“不知母妃如何冒犯了皇後娘娘,以至於被忽然關押了起來?”
皇後警惕地看了司馬赫一眼,“四殿下是明知故問吧?司馬燚那逆子夥同定遠侯謀反,你母妃在宮中造謠生事擾亂軍心,四殿下敢說自己不知道你母妃與你那五弟幹的這些好事?還是四殿下自己也參與其中,故而不好承認?”
“敢問皇後娘娘,我母妃究竟如何造謠生事?”司馬赫沒有因為皇後的這番話而動氣,對皇後的態度依舊恭敬有禮。
“如今宮城遭遇此等危機,大家都指望著陛下能早日回來馳援宮城。萬昭儀卻在此時當眾散播陛下在行宮遇刺的謠言,這還不是擾亂軍心是什麽?”皇後義正言辭地揮袖,“萬昭儀此舉的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為了與造反的司馬燚裏應外合!”
司馬赫盯著皇後,一向溫潤的眸光中顯出了些許鋒芒,“皇後娘娘此言差矣,如若母妃當真要與五弟裏應外合擾亂軍心,何不直接讓本王在宮門前與叛軍交戰之時大肆散播此消息?這樣豈不是更有效果?”
“嗬,誰知道你們為何舍近求遠!也許你們母子有更大的陰謀!”皇後說著,忽然左右看了看,很快有侍衛上前將司馬赫當場圍住。
司馬赫倒是不意外,然再是早有預料,可當真遇上這樣的事情仍舊不免皺眉,“皇後娘娘這是何意?”
“何意?本宮自是為了宮中安穩著想!”皇後沉著臉,毫不客氣地說,“司馬燚那逆子乃是萬昭儀帶大,四殿下又與司馬燚自幼親厚,如今本宮既是懷疑萬昭儀,那四殿下自然也有嫌疑!”
“如若危機過後真相大白,萬昭儀與四殿下當真與叛軍毫無牽連,那本宮自然會放人。”皇後冷笑一聲,“如若萬昭儀與四殿下勾結司馬燚那逆子,到了關鍵時刻,本宮手中好歹還有點能與司馬燚談判的籌碼!”
說到此處,皇後下巴微抬,冷睨著司馬赫,“故而為了大局著想,就委屈四殿下了!四殿下若是當真清白,那就應該主動配合與避嫌,而不該對本宮的決策有任何怨言。”
皇後的話雖說不無道理,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分明就是借題發揮,逮著這個機會在刻意針對萬昭儀母子。
要說司馬赫心中對此毫不忿恨那肯定是假的,縱然再好的脾性,遇見皇後這樣不講道理擺明了欺負人的主,也難免忍不下去。
他掃視著圍在身邊的侍衛,“本王從陣前回來此處,就是為了避嫌。如若皇後娘娘不放心,本王與母妃大可在用雍華宮閉門不出。可如今皇後娘娘並無真憑實據,就直接對本王與母妃刀劍相向,還讓人直接抓走並關押了母妃,這是不是做得有些太過了?”
頓了頓,司馬赫繼續一針見血地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皇後娘娘是想要趁著此次叛亂排除異己,為三皇子掃清道路?”
司馬赫此言一出,皇後頓時變了臉,猛地拍案而起,“四皇子,你休要胡說八道!”
司馬赫不慌不忙地應著,“皇後娘娘說本王是胡說八道,那皇後娘娘無憑無據地誣陷我母妃勾結叛軍,何嚐不也是胡說八道?”
司馬赫拿出行宮傳來的密報,絲毫不留情麵地繼續說,“如今父皇在行宮遇刺,生死未卜,此乃行宮密奏,並非我母妃胡編亂造。宮中遭遇如此大的危機,我們一大家人理應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才是。”
“如此急不可耐地對自己人下手,這不是自己拆台,給外敵可乘之機?”司馬赫的聲音冷了幾分,“若宮城不保,皇後娘娘以為自己與三哥又能獨善其身麽?”
眾人聽完司馬赫的話,紛紛點頭附和。皇後麵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
好在司馬赫素來是個為人處事妥帖且識相的,看皇後無話可說,他又轉而道,“當然,確如皇後所言,五弟如今勾結叛軍,本王與母妃都難免要避嫌。本王願意與母妃一並禁足雍和宮中。皇後若還不放心,可派人在雍和宮外把守。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本王與母妃絕不離開雍和宮半步。不知皇後娘娘以為如何?”
見司馬赫不再咄咄逼人,已經做出了讓步,皇後也隻能妥協,“好,既然四殿下識大體願意主動避嫌,那就照四殿下所言來辦!大家還有沒有其他意見?”
殿中眾人自是不敢多言,於是皇後立馬吩咐人將萬昭儀放了出來,派人將這母子二人送回了雍和宮。
雍和宮中,司馬赫當場跪地,“兒臣讓母妃受苦了。”
萬昭儀絲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虛扶了司馬赫一把,“起來吧,皇後故意為難,與你無關。”接著又問,“在陣前可見著你五弟離去?”
“嗯。”司馬赫點頭,“兒臣親眼瞧見五弟與若若都出現在叛軍陣前,隻是兒臣沒有與五弟交手。”
萬昭儀又問,“若真要與你五弟交手,你當如何?”
“兒臣……”司馬赫有些左右為難,“兒臣會盡量避免與五弟交手。”
萬昭儀長長一歎,“赫兒啊,在大義與兄弟情分之間何如取舍,本宮早就教過你,就無需本宮再多言了吧?”
司馬赫頭低了低,“兒臣知道怎麽做,母妃放心,兒臣不會讓母妃失望。”
萬昭儀望著屋內融融的炭火,忽然說,“你五弟素來畏寒,這種天氣杵在外頭,身子也不知受不受得住。”又下意識地摸著袖中的緋紅的手串接著輕輕一歎,“還有那杜丫頭,本宮是打心眼裏喜歡,可惜啊!這一鬧,再相見終是不複從前。”
司馬赫低著頭,對自己的母親恭謹中帶著些許莫名的敬畏,“母妃與五弟和若若,也許很快就能再見了。”
“本宮知道。”萬昭儀垂眸,指尖輕輕撥動著手腕上的珠子 ,“隻希望,再相見時,都還能活著吧!再如何,他也是本宮親手帶大的。”
……
宮城外,兩輛馬車並排停靠在一起。
杜若挑著門簾張望,口中嘀咕著,“誒,你們可知那輛馬車裏是什麽人?”
夏侯莞接話道,“不是睿陽王?”
杜若翻了個白眼,“你這不是廢話麽?我們都知道司馬燚在那馬車上,還用得著你來說?簡直有毛病!”
難得杜若不與她計較從前,夏侯莞自然是處處做小伏低,事事順著杜若。杜若如今在夏侯莞麵前幾乎是橫著走,無論她再如何尖酸刻薄,夏侯莞也都是忍氣吞聲,絕不會反駁一句。
杜衡覺得杜若這是得理不饒人,故意欺負夏侯莞。此時給杜若撐腰的那位爺去了那輛馬車,早看不下去她恃強臨弱諸多行為的杜衡不由仗著兄長的身份開始教訓起杜若來。
“死丫頭,你是看夏侯姑娘性子好,就可勁地欺負人是吧?”他伸手戳了戳杜若的後背,“我可告訴你,咱們杜家可從來沒有恃強淩弱之徒。回頭讓爹爹知曉了你的所作所為,也肯定要幫你回憶回憶家規,並讓你長長記性的。”
杜若轉身拍開杜衡的手,嫌棄地皺眉,“把你爪子拿開!我也告訴你杜衡,要是讓我家爺曉得你又欺負我,怕是你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這兄妹二人各自端著一副誰也不怕誰的模樣,隻差把“來啊!互相傷害啊!”的挑戰宣言喊出口了。
夏侯莞拽了拽杜衡的衣角,“小杜將軍,若若沒有欺負我。是我腦子沒轉過來,若若說得對,我方長的話確實有些多餘。”
杜衡卻固執地說,“你還說沒有?這個死丫頭擺明了就是在欺負你,你不能因為自己曾經做錯過事,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難不成你還想一輩子在她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我沒有抬不起頭來。”夏侯莞的臉忽然又有點泛紅,“我讓著若若不光是因為我曾經做錯過事,還有……其他原因。”
杜衡顯然明不白,直截了當地問,“還能有什麽原因?”
“就是……”夏侯莞被杜衡逼問得臉更紅了,“就是因為……”
“因為什麽你倒是說啊!”杜衡不由崔促。
杜若在旁邊終於看不下了,插了一句,“自然是因為你唄!這還用問?你簡直是塊木頭!”
杜衡滿頭問號,一臉難以置信,“你說我?夏侯姑娘因為我,所以不與你計較?”
“不然呢?你以為如何?”杜若懶得理會這二人,用鬥篷大帽子兜住腦袋,推開車門就往外走。
司馬燚交代過杜衡要看好杜若,此時看她獨自下車,杜衡不由著急了,“喂!死丫頭,你要去哪兒?”
杜若卻頭也不回,“你管我去哪兒?你管得著麽?”
嘴上說著,心裏卻在暗罵杜衡:真是蠢死了!給你製造機會都看不懂!這家夥,活該打一輩子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