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拉鉤
那送飯的小廝剛走司馬燚就醒了,並且那位爺醒來就跟個巨嬰一樣,張嘴就要吃飯。
杜若既驚喜又氣惱,將飯菜往桌上一擺,“自己有手有腳,不會起來吃飯?”
結果某位爺有氣無力且可憐兮兮地說,“爺可是個病人。”
哎呦喂!那軟綿綿的口氣讓杜若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位爺用這種口氣說話。
“那你想怎樣?”杜若盯著他問。
“喂。”他言簡意賅毫不客氣。
“喂什麽喂?我可不叫喂!一點禮貌也不懂,不知道我名字嗎?”杜若沒好氣地懟他。
“喂我。”
他側臥在榻上,那雙眸子裏全是可憐與無辜,直瞧得杜若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喂喂喂!你別再作妖就行!”杜若心不甘情不願地端著碗走到榻邊,“張嘴,趕緊的!”
司馬燚還真聽話就張嘴,吃了幾口又嫌棄道,“這飯菜真難吃!讓他們給爺換個廚子。”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杜若白了他一眼,“都虎落平陽了,還換廚子!有口熱飯吃已經不錯了!知足吧!”
“誒!你慢點!”司馬燚又繼續嫌棄著,“你這是想噎死爺?”
“怕噎死就自己吃!”杜若估摸著他剛也吃了不少,應該是餓不死了,於是看似賭氣地把手中的碗撂下,懶得再理會他,自己走到桌邊坐下吃了起來。
“喲嗬,小無賴你最近這脾氣倒是見長啊!”司馬燚半倚著身子看著她在桌前吃得頭也不抬,忍不住逗她,“一般小貓小狗吃東西都特別警覺,怕被奪食,所以都會一邊吃一邊觀察四處的動靜。你可知道什麽吃東西的時候不抬頭麽?”
杜若知道他肯定憋著蔫壞沒什麽好話,於是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司馬燚當即笑道,“這回倒是像護食的野貓了!”
“司馬燚,你如今是吃飽睡足了閑得慌是麽?”杜若將口中的筷子狠狠地往飯碗裏戳了戳,“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混吃等死嗎?”
“不然呢?”司馬燚幽幽地看著她,“小無賴你有何高見?”
“你難道不打算離開這兒?”杜若壓低聲音問。
“為何要離開這兒?”司馬燚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爺在這兒等著做皇帝不香嗎?”
這家夥!學來的詞兒倒是用得賊溜,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杜若放下碗筷走上前去,“我不信!”
“那你信什麽?”司馬燚仰頭問她。
“你早就知曉地下城的所在,你若有異心要與他們合作,當日在地道之中就可以現身與雲杉兒的人照麵。有人願意裏應外合,那樣豈不是更有勝算?又何必等到今日看似走到窮途末路之時,再困在此處受製於人?”
“爺不走到窮途末路,又怎可能答應與他們合作?”司馬燚淡定地回答,“你莫非忘了,爺可是皇子。”
杜若盯著司馬燚的眼睛,“那你說,你既然提前讓司馬祁混入了守陵大軍之中,並成為了鬼麵使著。那我們從天牢逃出之後,為何非要走回頭路去往地宮之中?”
“爺自然是為了先祖留下的寶藏。”司馬燚繼續淡然說著,“爺既然帶著你逃獄,那遠走高飛豈能沒有盤纏傍身?爺是個皇子,從小養尊處優,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上乘,豈能身無分文?”
“難不成你還奢望爺與你一起過什麽男耕女織的日子?爺不識五穀,你不擅女紅,爺不撈點老祖宗留下的寶藏,怕是咱倆躲過了追捕也早晚得餓死。”
司馬燚說得理所當然,杜若竟無從反駁。她心裏清楚,很明顯司馬燚就是為了演這場窮途末路的戲,最終取得這些人的信任。但他此時咬死不肯承認,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有人在監視他們,所以司馬燚不能跟她說實話。
這間石室杜若曾經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這個時代肯定也不會有什麽針孔監控之類的高科技,難道自己檢查之時有什麽地方遺漏了?
那種無形之中被人窺視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杜若不由捏了捏手心,開始有些緊張。司馬燚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故意輕咳了一聲。
杜若反應過來,立馬上前扶了他一把,一邊替他順著背一邊說,“你沒事吧?行了行了,都是我不懂事,我保證不再胡思亂想了。反正走到了這一步,你是皇子也好,你是千古罪人也罷,我都跟著你,一切你說了算。”
見杜若總算進入了狀態,司馬燚順勢靠在了她的身上,“小無賴,這可是你說的,無論爺怎樣,你都得跟著爺,不能反悔!還有,一切都是爺說了算!”
杜若心道反正是演戲,大家都是在胡說,於是不假思索地滿口應著,“是是是,一切爺您說了算,不反悔!”
“拉鉤。”司馬燚有些孩子氣地伸出了小手指。
幼不幼稚啊!杜若心底吐槽,這位爺的戲有點兒太過了吧!但一想到那雙在暗處盯著他們的眼睛,她隻好繼續耐著性子伸手與司馬燚拉鉤,嘴裏還故意叨叨著,“行,拉鉤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下司馬燚可開心了,笑道:“一百年不許變,這也是你自己說的,爺可給你記下了。”
杜若心裏哼哼,記下個毛!姐還把你的種種惡行用小本本記在心裏呢,總有一日要跟你算算總賬。挖了這麽大個坑把姐坑進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早知道是要幹這麽危險的事,當初在地宮裏打死也不會答應跟來。現在她是上了賊船,身不由己啊!
那送飯的小廝把話遞了上去,不久果然來了個說得上話的人。卻並非雲杉兒或是夏侯莞,而是夏侯莞的母親,定遠侯夫人公孫芸。
公孫芸帶了一名大夫過來替司馬燚診治,然把了半天的脈卻直搖頭。公孫芸不由問,“睿陽王的傷究竟如何?”
大夫道,“夫人,按照脈象來看,睿陽王的脈象虛浮,內傷確實很重。”
“剛醒來吃了幾口飯,覺得不舒服就又服了藥,結果如今又昏迷不醒了。”杜若帶著擔憂加不忿的神情說,“也不知雲杉兒究竟給我家爺配的什麽藥,一吃那藥就成這樣了!”
“這……”大夫看了公孫芸一眼,得到默許之後,他開口道,“姑娘能否將雲姑娘的配的藥給老夫看看?”
杜若沒有猶豫,直接連同盒子都遞了上去。大夫打開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隻能繼續不解地搖頭,“雲姑娘乃醫神弟子,用藥向來不走尋常路,這個老夫也瞧不出什麽名堂。老夫猜測,可能是睿陽王內傷過重,故而通過沉睡來自我修複吧。”
“雲杉兒是你們自己人,你們當然替她說話,就算這藥有什麽問題也不會告訴我。”杜若輕嗤,“可我醜話要說在前頭,我家爺若是有個好歹,你們起事就是定遠侯勾結西垚餘孽造反,而並非司馬皇族內亂逼宮了。”
“你們可得想清楚,到時候鎮不鎮得住民心?西垚偏安一隅,轄處又是西垚舊民,自然無事。至於你們夏侯家……是打算屠盡北原臣眾來堵住悠悠眾口,繼而遺臭萬年麽?”
老大夫無助地看了看公孫芸,公孫芸皺眉望著那盒藥示意,“拿一顆下去好生研究,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萬昭儀待夏侯家素來不薄,咱們可不能讓睿陽王有任何閃失。”
聽公孫芸這話倒是情義深重,然究竟是何居心大家心知肚明。杜若也不拆穿,就順其自然地說,“我家爺一直這樣睡下去,飯也沒吃幾口,會不會餓死?”
杜若說著又憂心忡忡地環顧四周,“而且這地底下不見天日,又不通風又沒陽光,抬眼就是四麵石牆,連棵花花草草都長不好,當真是一點兒也不利於修養。就沒有其他適合養傷的地兒麽?你們也知道我家爺養尊處優慣了,剛醒來還嫌棄飯菜難吃,讓換個廚子……”
公孫芸的臉色不太好看,耐著性子說,“杜小姐,此時乃非常時期,隻能委屈睿陽王了。待大業得成,咱們不僅能重見天日,更能坐擁天下。到時候睿陽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必定事事順意。”
嗬,到時候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怕是你們夏侯家吧?杜若心中冷笑,卻不露聲色,繼續裝作一副嫌棄且為難的模樣,“那地兒換不了,廚子總能換吧?我家爺嘴刁,京都最好的酒樓也就勉強入口,如今你們這兒的廚子手藝實在差的太遠。我家爺都這樣了,若再不好生養著,怕是……”
看得出來公孫芸已經很不高興了,卻礙於某些情麵與修養不得不端著,“換廚子怕是有些困難,這樣吧,以後睿陽王這邊的膳食我們讓人再想想辦法。”
於是到了也不知是第幾日的第幾餐,杜若竟然吃到了熟悉的珍滿樓的點心。
她一通胡吃海喝,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衝躺在榻上的人喊著,“司馬燚,你再不醒我可全吃光咯!別怪我沒告訴你,這可是珍滿樓師傅的手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