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何必強求
回到睿陽王府好幾日,杜若與司馬燚都未曾碰麵。
杜若除了在西沉居陪著丁香,就是去藥舍翻閱風影的醫書。丁香的外傷愈合得很快,可記憶卻始終零零碎碎混亂得很,看來腦中的淤血沒有那麽快消散。
杜若勸著丁香,讓她千萬別著急。又拿自己舉例,將自己當年的親身經曆講給丁香聽,“你看,都過了這麽久,我愣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你如今不過三五日,便有零零碎碎的記憶出現在腦中,說明你的情況比我可好太多了。”
“若若當真一點兒從前的記憶都沒有了?”丁香好奇地問。
“是啊,這麽久了,一點兒也想不起來。”杜若習以為常地托腮,“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想不起來也沒啥。隻不過有時候做夢會夢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麵,我也不曉得那些夢境究竟與我的過去有無關聯。”
“聽若若這麽說,確實是我太過心急了。”丁香低頭垂眸,顯得有些落寞,“我也是因為總覺得自己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所以才會心裏特別著急。”
“這很正常。”杜若感同身受,“其實我總是做同樣一個夢,夢到自己總在等一個人,可我又怎麽也想不起那個人是誰。”
“好幾次我都在夢中見到那個人了,卻又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夢醒之後,我總是心裏特別著急地想回憶起這個人來,可腦中卻空空如也,如何也想不起來。”
杜若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的狀態就跟你現在差不多。但隨著時間的發展,我也漸漸認命了。我覺得吧,如果那個人真的對我很重要,終有一日我定會想起來的。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吧。”
聽了杜若的話,丁香受教地點了點頭,“若若說得對,我聽你的,不再勉強自己一定要想起來了。”
“這就對了嘛!”杜若握住丁香的手,“古人有雲,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說不定你放鬆心情,不繼續將此事放在心上之後,反而會更快地恢複記憶。”
“嗯,我都聽若若的。”丁香乖巧地點頭。
看著丁香聽話的模樣,杜若笑了。
司馬祁問過她很多次,為什麽要如此護著丁香,杜若沒有告訴過司馬祁實情。
其實原因很簡單,丁香當初被柳依依重傷的樣子,讓杜若想起了從前在影視城認識的一個做武替的姐妹。
那是個特別拚命的女孩子,總是奮不顧身地代替主角們完成那些最危險的動作,可自己卻連一個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杜若清楚地記得那場戲,當意外猝不及防地發生時,是那女孩用身體幫她擋去了道具帶來的危險,而那女孩卻渾身鮮血淋淋,脊柱受傷,再也沒有機會返回片場。
杜若總覺得有愧,去看過那女孩多次,都被拒之門外。後來,那女孩忽然悄無聲息地搬了家,從此再也沒有了消息。
這一直是杜若心底的一個結。當看到奄奄一息的丁香之時,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張熟悉的臉。
雖然丁香與那女孩長的並不像,卻並不妨礙杜若把心中的這份愧疚補償到這個身世淒慘的丁香身上。
司馬祁總說杜若在麵對丁香時母愛泛濫,也不知那小子如何就往母愛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詞上頭扯了。
說是姐妹情深倒還沾得上邊,不過杜若如今也不愛提姐妹情深這種詞兒,畢竟夏侯莞之事對她的打擊頗大。
提到夏侯莞,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消息了。按理說皇帝應該要為此深為焦慮才是,可偏偏皇帝卻對此隻字不提,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杜若覺得,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一切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否則手裏的王牌忽然丟了,皇帝怎麽可能無動於衷呢?
與夏侯莞同時淡出視線的還有一人,那便是杜衡。雖然將軍府聲稱杜衡與好友相邀離京出遊,並有托人送家書回來聲稱約莫年關才返。
可杜若覺得杜衡出遊之事有些扯淡,而且她總感覺司馬燚似乎知道些什麽。不過司馬燚肯定不會告訴她,故而她也懶得去浪費精力去問。
杜衡如若真遇上了事兒,將軍府杜夫人那邊肯定得亂成一團,豈能如此安然無恙?所以杜夫人那兒沒有杜衡的消息,便是好消息。
說曹操曹操到,杜夫人今兒也不知因何起興,竟又過府來探望杜若。杜若數了數自己牆角畫的正字,這七七四十九日未滿,想來她這個老母親肯定不是來恩準她回將軍府的。
果然,杜夫人拉著杜若左右看看,看得杜若心裏頭直發毛,“娘親耶,您這是幹啥呢?”
“若兒,你跟娘說實話!你與五爺究竟如何了?”杜夫人眉心深鎖,看似極為擔心的模樣。
杜若不由想到之前司馬赫所言,杜夫人將她塞進睿陽王府其實是一心想要撮合她與司馬燚。如今看來,還真是再明顯不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她這個操心的娘親當真就是那個意思,一點兒也不假啊!
“我與睿陽王殿下能如何?”杜若故意看破不說破,繼續裝傻,“娘讓我安心留在此處收魂,我可是一直乖乖聽話。隻不過寄人籬下的日子終不好過,所幸剩下的時間不多,我總算快熬到頭了。”
杜若一番話讓杜夫人更愁了,“你這孩子,怎麽在五爺身邊待了這麽些日子也沒有回魂呢?你就當真沒想起一點兒從前的事?”
“娘,你當司馬燚是無線路由器麽?我靠近他就能連上wifi?”杜若沒好氣地拉著杜夫人坐下,親自倒了一杯茶遞上,“您啊,就別瞎操心了。我能不能恢複記憶無所謂,您還怕我不認您這個娘不成?”
“什麽無線路由器?你這丫頭,盡胡說。”杜夫人迷信地拍了拍她的嘴,“快別說這種話,什麽叫無所謂?娘是怕你日後真想起來了追悔莫及啊!你可知,娘今兒聽聞,前幾日五爺親自出城去迎那南巫公主了。”
“南巫公主?”杜若愣了愣,南巫公主不是失蹤了嗎?什麽時候尋到的?
這幾日她不曾與司馬燚碰麵,也不曾刻意去打聽那位爺的行蹤。睿陽王府之中,當真無人同她提及此事。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宮中大公主司馬芙拉著她寫下的南巫二字,那時她不知何意,如今想來,或許當時司馬芙是想告訴她,南巫公主已經尋回,司馬燚那時急急忙忙出宮就是為了去迎接南巫公主。
南巫、藥、當心,這是司馬芙當日在宮中留給她的信息。
南巫公主將歸,睿陽王府之中再無她的位置。作為司馬燚養在身邊的一顆解藥,她早已經失去了價值。故而她這個無名無分卻偏又和司馬燚緋聞滿天飛的女人,務必要當心未來睿陽王正妃!
司馬芙一份好心告知,倒是杜若曲解了人家的好意。是自己太蠢,不怪人家。
“若兒,若兒!”杜夫人一看杜若忽然呆住的模樣,不由鼻子一酸,抹起淚來,“你,你先別著急,一切還有娘呢!”
“娘就知道,知道你雖不記得從前,可你的心還在五爺身上呢!孩子,咱們不怕啊,娘陪你一起想辦法。不就是個南巫公主麽,一個偏遠的彈丸小國,還真能怕了她不成?你可是北原大將軍之女,咱們絕不會讓人欺負的。”
杜若回過神來,“娘,您說什麽呢!南巫公主來了跟我有什麽關係?您可別亂說啊,我哪裏把司馬燚放心上了,這話回頭要是讓人聽了去,還不知會如何想呢!”
杜夫人眼淚巴巴地打量著杜若,“若兒啊,你此言可是當真?你可別強撐啊,娘知道你這孩子素來最要麵子……”
“娘,你女兒什麽時候要過臉麵了?”杜若不由翻了個白眼,本想繼續吐槽那杜家小姐,可一看杜夫人情真意切淚眼朦朧的模樣又有些於心不忍,“哎呀看您,還抹起了眼淚!快把眼淚擦擦,回頭讓人見了,還以為人家睿陽王府欺負咱們了呢!”
杜若掏出帕子替杜夫人擦著眼淚,“好了好了,我的事兒我自有主張,娘您就不要擔心了。”
“你這丫頭,你自己能有什麽主張?”杜夫人握住杜若的手,“人言可畏啊!你真以為跟你爹說的那樣輕鬆,帶你離京幾年再回來,就沒人記得你跟五爺的那些流言蜚語了?”
杜夫人搖頭喟歎,“你錯了,孩子!即便你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可有些東西卻會像影子一樣,無論你走到何處,都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你一生一世。”
杜若若有所思地低眉,可抬眸之際又換上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娘,您多慮了。我與司馬燚之間,當真不是旁人所想的那種關係。”
她也不好說自己與司馬燚毫無關係,隻是避重就輕地說著,“或許當年的杜若在情竇初開之時,對司馬燚當真有過情愫,然今時不同往日。”
“既然天注定我要從頭開始,讓我將那些過往全然忘卻,證明我與他終是有緣無分。既是如此,又何必強求?”
杜夫人聽著杜若的這番話,看她的表情也不似玩笑,一時也沒了主意,滿麵茫然地接話,“若兒,你是認真的?”
“娘,我像是在說笑?”杜若反問。
話剛落音,忽然一陣風將門吹開。冷颼颼的寒風灌進屋內,讓人禁不住打起了哆嗦。杜若忽覺心頭一緊,下意識地轉頭。
屋外,一抹熟悉的身影立於寒風之中,衣闕飛舞。那冷峻的眉眼之間,盡是掩藏不住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