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受教
“你這丫頭,少給本宮戴這些高帽子。赫兒,你等下隨母妃一並去給你父皇請安。”萬昭儀望向司馬赫,卻發現司馬赫有些走神。
萬昭儀不由皺了皺眉心,繼續喊了一聲,“赫兒,你在想什麽呢?”
司馬赫回過神來,眼神有些飄忽躲閃,“母妃,兒臣隻是在想,那些人為何要千萬百計地得到蓬萊煙?”
萬昭儀慢慢將視線從司馬赫身上收回,神情複雜地說,“蓬萊煙乃世間難得的奇藥,想來也是為了用此藥來救什麽重要的人吧。”
“為了救人,竟然不惜犧牲如此多的人命,這是什麽人命竟會如此珍貴?”杜若實在不能理解,心中忿忿不平,“他們要救的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同是人命,確實會有區別。有些人非同一般,他們的身上或許肩負著重要的使命,又或許他們的身體裏頭流著與眾不同的血。”萬昭儀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杜若,“丫頭,你還小,也不曾經曆過大風大浪。終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就算明白,我恐怕也無法認同。”杜若堅持眾生平等的己見,“或許你們都覺得,主子的命就珍貴,奴婢的命就低賤,可我卻覺得人生來就應該是平等的,沒有什麽貴賤之分。誰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難不成做主子的都比奴婢們多一隻天眼不成?”
萬昭儀與司馬赫都是做主子的,雖說平日裏待下人都是極為和善,可心裏頭終究還是有主仆之分的。此時聽到杜若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辭,不由心驚。
“丫頭,話雖如此,可你想過沒有,人與人之間終是有區別的。”萬昭儀道,“別的不說,就說燚兒吧。燚兒與一個路人,他們的性命於你而言,當真毫無區別嗎?”
杜若心頭一顫,司馬燚與路人於她而言肯定是有區別。
見杜若不說話,萬昭儀自知方才戳中了她的心事,於是繼續說著,“親疏有別,親人與外人有別。雖然人與人之間確實生來沒有區別,但在不同的人心中,每個人的價值會有不同。於是就會有人顯得格外重要,值得你不惜一切代價去相護相守。”
聽罷萬昭儀此言,杜若頓悟。她頷首道,“我明白了,多謝娘娘教誨。”
“丫頭,你雖為女子,天生一副柔軟心腸,但卻偏偏俠肝義膽,不屈威武敢仗義執言,遇不平之事總能拔刀相助,行事頗有江湖人風。這很難得,是你的閃光點,卻也是你的致命點。”
萬昭儀語重心長,“所以丫頭,在外頭要學會收斂自己的光芒,凡事量力而行,萬不可強出頭。要知道你收斂的不僅是你的光,還同時隱藏了自己的致命弱點。”
“一個人隻有在無懈可擊之時,才能真正稱之為強大,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所在意之人。”萬昭儀拍了拍杜若的肩膀,意味深長地掃了司馬赫一眼,“記住了嗎?”
杜若恭敬且感激地點頭,“杜若受教,多謝娘娘。我一定將娘娘的話銘記於心。”
“好了,看你這眼下的淤青,早些回去休息吧。”萬昭儀滿目疼惜地望著杜若,“這裏的事交給本宮,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本宮讓人送你出宮。”
杜若點頭,“讓娘娘受累,多謝。”
待杜若離開,萬昭儀目光落在司馬赫身上,卻沒有了之前對杜若的慈愛,反而顯得有些嚴厲,“燚兒,你方才當真想的是蓬萊煙之事?”
司馬赫立馬跪地,“什麽都瞞不過母妃,兒臣知錯了。”
“杜丫頭是何身份,無需本宮再提醒你吧?”萬昭儀的語氣十分鄭重,“你若不想讓她萬劫不複,就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本宮不希望再有下次。”
司馬赫低頭應著,“是,母妃。”
送杜若出宮的是翠香,雖說杜若與蓬萊煙並無直接關聯,然今日在宮門抓捕亦歡時杜若在場,萬昭儀還是有些擔心刺客同黨會失去理智,蓄意報複於杜若,故而派了身邊最信得過的翠香送杜若出宮。
翠香是會些拳腳功夫的,雖不如蘇孜薑那般武藝超群,可對付一般不會功夫的人卻綽綽有餘。
杜若跟著翠香走到半路,忽然回頭,“姑姑,我忽然想到還有些事情要辦,姑姑先回去吧,就不用再送了。”
“這……怕是不妥。”翠香有些猶豫,“娘娘特地囑咐一定要將姑娘安然送出宮門,姑娘要去辦何事?奴婢陪著姑娘一並去就是了。等姑娘辦完事,奴婢再送姑娘出宮。”
杜若原是想再去找司馬芙,看看她究竟有何事要說。可若是翠香跟著,怕是司馬芙肯定不會相見。於是她隻能暫且作罷,“算了,也不是什麽急事,改日進宮再說。”
“是啊,我看姑娘自己氣色也不大好,還是先早點回去休息吧。”翠香道,“娘娘安排了馬車送姑娘,就在宮門前候著,姑娘請隨奴婢來。”
上了馬車,翠香目送杜若離去,這才折返雍和宮複命。
萬昭儀麵上隱隱還殘留著慍色,跪在她跟前的司馬赫直到翠香進門時才剛剛起身。
“杜丫頭安全離開了?”萬昭儀問。
“是。”翠香點頭,“不知娘娘準備何時去給陛下請安?”
“現在就去,把東西帶上。”萬昭儀看了眼司馬赫,“等下見了你父皇,可知道如何做?”
“兒臣知道。”司馬赫低頭。
“知道就好。”萬昭儀軟了些語調,“赫兒,你素來知分寸,希望你說到做到。”
司馬赫溫順地同自己母親表著決心,“母妃放心,兒臣一定不讓母妃失望。”
母子二人共赴乾穹殿,卻並未一起進殿求見。萬昭儀在殿外請見之時,皇帝剛小寐方醒。
聽聞萬昭儀來了,皇帝頓時心情大好,“朕都忙糊塗了,竟忘了今兒是雍和宮解禁之日。”
“陛下日理萬機,臣妾萬不敢勞陛下掛心。隻是月餘未睹天顏,又得聞昨夜陛下為六皇子之事徹夜未眠,臣妾難免心中牽掛。”
萬昭儀走上前去,將食盒打開,“陛下肩上千斤重擔,臣妾一介女流也無法替陛下分擔,隻盼著陛下能保重龍體。陛下龍體安康,這天下方能國泰民安。”
皇帝握住了萬昭儀的手,“還是愛妃最貼心,這後宮裏頭的一個個若能都如愛妃這般懂事,朕這白發也能少添幾根。可惜偏生那一個個,沒有讓人省心的!”
萬昭儀也不順勢去踩哪個後妃,隻是溫婉低頭,將食盒內的點心擺好,“這些都是臣妾親手做的,陛下嚐嚐可還合胃口?”
皇帝不由感歎,“前些日子朕看梅園的花兒初綻,忽然想吃梅花凍,可他們如何都做不出愛妃做的味道。”
“往年的梅花凍,乃是從西寒山采來的野生白梅,自然與宮中的梅花味道不同。”萬昭儀解釋著,“是臣妾的不是,今年沒能讓陛下吃上新鮮的梅花凍。”
“這又如何能怪你?”皇帝拉著萬昭儀的手在掌心摩挲,帶了幾分愧疚之意,“如今真相大白,你那宮女乃是被人所陷害,並非與人有私情自盡。說起來,還是朕讓愛妃受委屈了。”
“臣妾不委屈。”萬昭儀善解人意地倚著皇帝,伸手輕輕替皇帝按著肩膀,“臣妾隻怕給陛下添麻煩。”
“愛妃多慮了,你們母子素來都隻會替朕解憂,又何時給朕添過麻煩?”皇帝嚐了一口點心,滿心愉悅地讚歎,“嗯,愛妃的手藝似乎又有長進。”
“陛下是久不嚐臣妾的手藝,故而覺得新鮮了吧!”萬昭儀笑了,“不過今日這點心,確實還有所不同。”
“哦?”皇帝饒有興致地問,“不同在何處?”
萬昭儀掩唇低笑,“赫兒聽聞臣妾在給陛下做點心,於是摻和了一手。這不,今兒一早晨盡在小廚房忙活了,連宮裏頭發生了大事兒都是後知後覺。陛下覺得這點心味道不同,可是嚐出自己皇兒的孝心了?”
“老四?”皇帝意外,“下回可別讓他摻合了。身為皇子,他那手是用來握筆執劍的,在廚房裏頭摻和什麽。”
“臣妾也是看著赫兒一片孝心,陛下放心,臣妾絕不讓他再下廚房了。”萬昭儀說忽然感歎道,“今兒刺客同黨終於肅清,宮中總算是能再得安寧了。”
“肅清?怕是談不上。”皇帝不由一歎,“老三那家夥下手太重,那宮婢話未交待完,人就斷了氣。也不知那與其接頭之人究竟是潛伏在宮中,還是逃逸出了宮外。”
萬昭儀小心地察言觀色,“陛下不用擔心,三殿下一定會盡力追捕,絕不會有漏網之魚的。”
“怕是大海撈針啊,終究還是禍患。”皇帝說著,不由捏了捏眉心,看來還是因此而煩惱的。
萬昭儀連忙貼心地替皇帝按起了頭,“臣妾聽聞那些人是為了六皇子的蓬萊煙而來,何不讓三皇子守株待兔?守好顯陽宮,那些人若還惦記著蓬萊煙,早晚得再露馬腳。”
皇帝閉目答曰,“守株待兔固然是個法子,可何時能收網實難預知。老三那家夥豈是沉得住氣的性子?倒不如由著他鬧去,至少能給外頭那些虎視眈眈的家夥緊緊繩,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陛下所言甚是,還是陛下思慮周全。”萬昭儀看似不經意地提起,“原本臣妾還覺得守株待兔最是可行,如今看來是臣妾目光短淺了。至於那些請君入甕的什麽法子,看來就更不靠譜了……”
“請君入甕?”皇帝忽地回頭,“什麽請君入甕的法子?”
“呃,其實也沒什麽沒什麽,不過是今兒與赫兒閑聊,聽他隨口提過一嘴。”萬昭儀自然而然地引出話題,“那孩子說什麽與其守株待兔,不如請君入甕。臣妾覺得實在太過冒進,設局引蛇出洞,萬一有個好歹……”
皇帝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坐直了身子剛欲再細問,卻聞崔海亮在進來傳話,“陛下,四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