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哪裏招惹你了?
八抬步輦落地,隨之而來的是金絲楠木桌椅、精致的各色點心、華貴的琉璃酒盞以及兩壇品相質樸的泥封酒壇。
還真有酒?倒是出乎杜若意料。
擺足了排場,某位爺緩緩走下步輦,示意博騖拍開酒壇的泥封,將酒斟滿酒壺。
一時間,酒香四溢,與梅香混合,甚是醉人。
杜若遠遠嗅著那酒香,怎麽覺得莫名的熟悉?
可轉眼一瞧這麽大擺排場破壞了如詩意境的某位爺,杜若霎時沒了胃口,也失了賞花的心情。
真是煞風景!
見杜若眉心微皺,司馬赫忙輕咳一聲,試圖打破尷尬,招呼她上前落座。杜若卻站在一旁,“別了,五爺的椅子如此華貴,我可坐不下去。”
“她愛站就讓她站著。”司馬燚將酒盞推到了司馬赫麵前,“四哥嚐嚐這酒如何?”
“很醇香。”司馬赫點頭,“回味還帶有一絲甘甜。”
“四哥喜歡就好。”司馬燚麵無表情地冷睨著杜若,“倒酒。”
杜若滿頭問號,倒酒關她什麽事?
“倒酒!”司馬燚又重複了一遍。
“讓我倒酒?”杜若後知後覺,“憑什麽?”
“你特地站著,不就是為了在旁邊伺候的?”司馬燚理所當然地使喚著她,“倒酒。”
司馬赫有些尷尬,“五弟,你看……”
“四哥,沒什麽看的。”司馬燚淡淡地說,“是她自己不想坐下當主子的,爺成全她做一回奴婢。”
“有病!”杜若權當這位爺在放屁,徑直走開。
司馬赫連忙起身追了上去,“杜姑娘,五弟不過同你開個玩笑。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人家放屁,我為何要往心裏去?”杜若滿不在乎地抬頭衝著司馬赫笑了,“四爺要為昭儀娘娘折梅,不如我來替四爺挑選?”
司馬赫笑著點頭,“自然是求之不得。”
杜若在梅樹間穿行,攀著一根枝條細細看了看,“四爺看這枝,含苞待放,折回去養兩日便能盛開,如此昭儀娘娘能見著全程的花期。”
“甚好!”司馬赫折下了杜若還攀在手中的梅枝。
杜若看著梅,司馬赫看著她。
一陣風起,盛開的白梅如雪紛紛飄落肩頭,司馬赫抬手撚下她發間的白梅花瓣。她抬頭望著司馬赫,兀自綻開笑顏,旁若無人。
不遠處,某位爺冷不防地捏碎了手中的琉璃酒盞,起身拂袖而去。
博騖滿麵愁容地跟上,心裏直呼完了完了!
抱著一大束梅枝進門,卻見丁香愁容滿麵地捂著個匣子迎了上來。杜若瞅了丁香一眼,“這是怎麽了?”
丁香支支吾吾地說,“小姐,那個,玉佩奴婢已經取回來了。”
“是麽?”杜若心情大好,將手中的梅枝交給丁香,“去拿些水養起來。”又順手去接丁香手中的匣子。
丁香一手抱著杜若遞上的梅枝,可捏著匣子的手卻不肯鬆手,神情顯得有些慌張,“那個,小姐……”
“怎麽了嘛?”杜若笑了,“快鬆手,我看看玉佩修補得如何了。”
匣子打開的那一瞬,丁香緊張得閉上了眼,她都不敢去看杜若的表情。裏頭原本一分為二的玉佩,現在非但沒有修補好,還碎成了渣。
杜若傻了眼,“不說修補好了,細看才會有一道裂紋嗎?”
丁香滿頭是汗,苦著臉回答,“原本是修補好了的,可奴婢進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這匣子落在了地上,拾起來時就發現碎成了這樣。”
想到上回柳依依的茶盞,這回又是杜若的玉佩,丁香覺得自己實在是命不好,不然怎麽總是遇上這種事!
“都是奴婢的錯,請小姐責罰!”丁香跪在地上請罪。
“誒,你別動不動就跪下,趕緊起來。”杜若扶起丁香,“隻是意外而已,這也不能全怪你,快起來快起來!”
“這玉佩小姐特地送去修補,想來是極為珍視,奴婢辦事不力,毀了小姐的東西,小姐不責罰奴婢,奴婢這心裏頭……”
“行了行了!你還有完沒完?”杜若有些煩躁,“再不起來我可真生氣了。”
丁香聽了這話,連忙起來了,可依舊是一臉苦色。
杜若拍了拍丁香的肩膀,“去幫我把梅花養起來。”
“是,小姐。”
杜若低頭望著那匣子裏頭的碎玉,歎了口氣,“看來天意如此,這塊玉是補不回來了。”
進屋卻見某位黑臉門神似的爺端坐其中,杜若不由跨出門口瞧了瞧,這是西沉居沒錯!看來自己沒有走錯門。
隻是這天兒還沒黑呢,這位爺來她這兒是為何?
若是來爬床和蹭睡,這時間也未免太早了吧?
“還知道回來?”他冷冷地開口,“怎麽不幹脆吃了晚飯再回?“
杜若隻覺得整間屋子冷颼颼的,卻又不滿司馬燚的態度,硬著頭皮頂嘴,“嗬,這睿陽王府的家教倒是頗嚴,隻是這府裏頭王妃都還沒進門,不知五爺何時有了我這麽大個閨女?”
言下之意,你狗拿耗子,管得太多了!
原本臉就黑得沒了邊的這位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忽然快如閃電地逼近杜若。等她反應過來,司馬燚的手已經鉗住了她的下顎,“爺要是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閨女,早就打死了,還留著作甚!”
都說虎毒不食子,能親手把自己閨女打死,還真是夠狠心的。果然是個冷血無情的家夥!
杜若冷笑著嘲諷,“嗬,既然我不是五爺的閨女,也不是睿陽王府的奴婢,我想何時回來五爺您管得著麽?”
“還有,請五爺您沒事別隨意往人身上貼標簽成麽?什麽叫不知廉恥?我與四爺男未娶女未嫁,一起光明正大地賞花,怎麽就不知廉恥了?”
“男未娶女未嫁?”司馬燚冷冷地說,“恭親王府正妃的牌位就在府裏頭立著呢,你是未嫁,可我四哥早就娶過了。”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牌位而已。總好過某人,名義上未娶,卻到處勾搭。”杜若腦袋用力一偏,試圖掙脫司馬燚的鉗製,可掙脫的下一秒,又立馬被他重掌了控製權。
“你找死?”司馬燚有些火大,下手越加沒了輕重。
整個腮幫子都被捏的酸痛,杜若忍不住衝他咆哮,“你到底要幹嘛!我莫名奇妙地被你誆進府裏頭來給你養什麽解毒蠱也就算了,現在反正你解毒蠱也養不成了,為何還不肯放過我?我到底哪裏招你惹你了讓你不痛快了?”
“你不知道自己如何招了爺惹了爺?”司馬燚一肚子的火,“難道從前不是你一門心思想嫁給爺?難道在爺府裏頭尋死又爬上爺的床的人不是你?”
“誰想嫁給你了?誰為你尋死又爬上你的床了!你少自作多情不要臉!”杜若被氣昏了頭,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開始沒頭沒腦地什麽話都往外倒,“從前那個瞎了眼的杜小姐早死了,我實話跟你說,你現在就算八抬大轎請我入府當什麽睿陽王妃,姐也不稀罕!”
守在屋外的博騖聽到屋內傳出的爭吵簡直頭皮發麻,這杜小姐竟然對自家主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當真是不要命了?
果然,司馬燚徹底被激怒,掐住她下顎的手往下一滑,瞬時掐上了她纖細的脖子。
杜若隻覺得喉間一緊,頓時窒息的感覺侵襲而來。但很快司馬燚又鬆了手,一掌劈在了身旁的桌子上,直接將那桌角劈成了齏粉。
才感覺自己死裏逃生的杜若瞬間被他這一掌嚇蒙,呆呆地看著那木屑飛揚,等她反應過來,司馬燚已經摔門而去。
這晚,大概是她在西沉居度過的最清淨的一個夜晚,連那些裝模做樣的法師也沒來念經。
越是安靜,卻越是讓人心慌。
杜若沒有傳晚膳,自打司馬燚離開之後就一直幹坐著發呆。丁香守在門外幹著急,卻如何也勸不動杜若。
次日早晨,博騖來了,傳話說從今兒起,杜若可以回將軍府,不必再繼續留在睿陽王府中了。想來將軍府那邊,已經提前打點過了。
本該聽了之後歡喜雀躍的消息,可不知為何,杜若竟然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隻覺得心裏頭空落落的,總感覺自己好像欠了人家什麽還是少了些什麽似的。
走出睿陽王府,杜若卻沒有直接往將軍府去,而是有些茫然。
將軍府是她名義上的家,有疼愛她的母親與哥哥,但不知為何,她卻沒有一點兒歸屬感。踏出睿陽王府之後,她竟然生出了那麽一絲漂泊無依的感覺。杜若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她茫然地走著,連身後有人呼喚她的名字竟然都沒聽見。等人追上並拉住她時,她才反應過來,“四爺?”
“在想什麽呢?可知方才險些被馬車給撞了?”司馬赫看著失魂落魄的杜若,掩飾不住的擔心寫滿了那張俊逸的臉。
“四爺。”杜若又喚了司馬赫一聲,忽然打開那個裝著碎玉的匣子,“對不住,我失手將你送的玉佩給摔了。”
“你就為此事?”司馬赫如釋負重地伸手探在她頭頂,“碎了就碎了,改日本王再送你一塊可好?”
杜若搖頭,“不用了,多謝四爺。長得再像,也不是那塊玉。”
其實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