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太後笑眯眯地望著聚集在宮中的各色世家閨秀們,示意著皇後與萬昭儀,“你們都仔細留心著,今兒該來的都來了。”
“是,太後。”皇後與萬昭儀心知肚明,齊齊福身。
一眾女眷們向太後及諸位娘娘們請了安,便三三兩地相攜,各自去賞花了。因著杜夫人今日偶感風寒,杜若乃是獨自赴會。之前有太後坐鎮,杜若倒是未覺有恙。然太後離開之後,周遭的氣氛卻開始變得怪怪的。
剛開始杜若並不清楚究竟怪在哪裏,直到她聽到柳依依陰陽怪氣地與一眾世家小姐們指桑罵槐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個個都在背後戳她脊梁骨呢!
被人圍成一圈的柳依依捏著帕子,對身旁的閨秀們道:“哎呀,人家要不顧名聲是人家的事,咱們在背後議論實在不好。”
眾人的好奇心被勾起,自然不會放過此等好機會,“哎呀,那個人糾纏五皇子的事情早已家喻戶曉,如此名聲狼藉,也不差這一星半點了。柳小姐可還知道些什麽?說嘛說嘛!”
柳依依一臉為難,話卻從嘴上魚貫而出,沒有半點為難的意思,“那個人啊,還勾引四皇子!”
“什麽!勾引四皇子!”
眾閨秀們憤怒了。
與五皇子不要臉地糾纏,至多是引人不齒,不過增添了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然勾引四皇子,那可是觸及了她們的逆鱗!
柳依依這番話,一時間讓杜若成為了全民公敵。
按捺住笑意,柳依依繼續火上澆油,“四皇子自是瞧不上她,可她……”
“她如何?”
“她竟然去爬了恭親王府的牆!”
“什麽!”眾人嘩然,繼而唾罵,“真是不要臉啊!”
“豈止不要臉,簡直是水性楊花!”
“不是說她珠胎暗結已有身孕嘛?這樣的破鞋五皇子都不要了,她居然還敢肖想四皇子,我看她根本是腦子有毛病吧?”
“可不是麽!”
那些細細碎碎的非議落進耳中,讓杜若有些好笑。看來不論在哪個時代,輿論的力量都是不容小覷的。這柳依依的腦子倒是好用,還懂得在這上頭做文章。
不過名聲這東西嘛,她當真一點兒也不在乎。反正再丟人也是丟的鎮南將軍府杜小姐的臉,自己沒多久拍拍屁股走人了,和她有什麽關係?
雖然話是這麽說,心裏也確實這麽想,但看到柳依依那副不嫌事多的模樣,杜若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氣。
既然柳依依先開了這個頭,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她也不管人家尷不尷尬震不震驚,就那樣貿貿然地上前去,笑著同柳依依打起了招呼,“這不是依依麽?好久不見啊!”
跟你很熟麽?柳依依皺眉。
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要與杜若劃開邊界。可杜若卻不動聲色,緊跟著上前兩步,直逼柳依依跟前。
“你想要做什麽?”柳依依警惕起來,一眾方才背後八卦人的閨秀們也站成一排,圍在了柳依依身後繼續看熱鬧。
杜若仿佛察覺不到尷尬的氣氛,笑眯眯地望著柳依依,“依依這是怎麽啦?怎麽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嗬,將軍府杜大小姐誰人不識?柳依依心中輕哼,卻鬧不明白杜若葫蘆禮賣著什麽藥。
但聞杜若繼續說道,“對了,依依,上回四爺托皇後娘娘送你的茶盞你如何呀?想必應該是上等之物吧,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啊!改日也給我開開眼唄!”
四皇子居然送她東西?眾人齊刷刷後退幾步,將目光投向了柳依依!
杜若隻當渾然不覺,徑直親熱地攙住了柳依依的手臂,“方才瞧著那邊的金菊開得特別好,就跟依依你一樣美。走,我帶你去看看!”
說著,杜若不由分說地強行拉著柳依依往旁邊走。
“你這人怎麽……”
柳依依本想分辯,可一看身後的那群人,哪裏還有聽她分辯的意思,一個個看著她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柳依依不由打了個寒顫,心道好你個杜若,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得可真好!
等回過神來,人已被杜若拖到了旁處。既是四下無人,柳依依也不必再裝什麽柔弱無辜。她煩躁地甩開手臂,“放手!都沒人了你還裝什麽裝?”
杜若故作驚詫,“哎呀,依依你做什麽?我方才說的哪句不是實話?”
柳依依仔細想想,雖然杜若拉了把仇恨,可說的話卻句句屬實。她無法反駁,於是乎心中更是窩火。
左右看看,反正四下無人,那不如……
柳依依咬咬牙,狠狠朝杜若就是一推!
可杜若仿佛早有預料似地,在柳依依撲向她的時候忽然跳開。
“啊!”柳依依一時間重心不穩。
望著腳邊撲空的並摔了個狗啃泥的女人,杜若不由搖頭感歎,“哎,這段位也實在是太低了!就你這樣的,宮鬥劇裏根本活不過一集,還想跟我玩?嘖嘖,是我眼拙,之前我還高看你了。”
說完,杜若得瑟地哼著小曲準備離開。
柳依依氣得發抖,爬起來隨手撿了塊石子就朝杜若扔了過去。
這塊石子約莫有雞蛋大小,莫說砸到緊要部位,便是隨便砸到哪裏也定然非青即紫。
杜若身後自然沒長眼,但幸運的是她遇到了長眼的人。
嗯,不僅眼神好,身手也好,而且長得帥!
沒錯,就是傳說中的四皇子司馬赫。
司馬赫捏著那坨石子,幾不可察地微皺了下眉,“柳小姐這是做什麽?”
無論是出於何種緣由,這種背後暗算人的作為總會讓人覺得卑鄙。
看到司馬赫的瞬間,柳依依除了驚亂與尷尬,更多的是狼狽。倒不是因為她方才摔倒弄髒了衣裙,更多是自己拚命隱藏的那一麵被最在意的人瞧見的狼狽。
柳依依立在原地手足無措,差點哭了出來,“四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是她……”
杜若向司馬赫身邊見了禮,“四爺,確實是我不好,可能是言語之間不慎衝撞了柳小姐。”上前走到柳依依麵前,“柳小姐想要新仇舊恨一並清算,我隨時奉陪。隻望柳小姐能光明磊落地出手,不要在人背後使這些陰損的招數。”
兩番相較,杜若的落落大方愈發襯托出了柳依依的心胸狹窄。
被打臉的柳依依緊咬著後槽牙,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杜小姐誤會了,依依並沒有……”
“沒有最好!”杜若沒有耐心聽下去,隻想速戰速決,“還請柳小姐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可別隻是當個屁放了。”
“你!”柳依依麵色難看至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若轉身而去,司馬赫也並未逗留,跟了上去。
行了一段,杜若在一叢花中站定,發現司馬赫竟一直跟在身後。
這是司馬赫第幾次替自己解難了?和男神得緣分是不是深了點?
為什麽每次他都在?究竟是巧合還是他原本就一直在留意自己……
想得多了些,心裏忽然就亂了。
她深吸一口氣,竭力控製住加速的心跳,朝司馬赫福了福身,“方才多謝四爺相救,讓四爺看笑話了。”
你的笑話還看得少嗎?司馬赫有些走神。
驚訝於自己為何腦中會下意識地冒出這麽一句,司馬赫忍住了幾乎要脫口而出衝動,虛扶了她一把,“到底是在宮裏頭,柳小姐是皇後娘家人,如無必要還是盡量能避則避。”
“多謝四爺提點。”杜若低著頭不敢看司馬赫,那日在他府上爬牆已經把臉丟盡,如今實在是有些抬不起頭來。
在男神麵前,她還是要臉的。
“五弟今兒也進了宮,可有遇上?”
杜若自是明白司馬赫的意思,她咬了咬下唇,沒頭沒腦地不答反問:“四爺可信宮中那些流言?”
司馬赫仲怔片刻,輕輕搖頭,“我信五弟若待人一片真心,必然會發乎情止乎禮,絕然不會有那始亂終棄之事。”
杜若偷偷看了司馬赫一眼,又問:“那若我說我與司馬燚之間他無情我亦無意,四爺可信?”
“看來杜小姐如今心中對五弟有怨。”司馬赫的餘光一直望著杜若,她剛剛那冒失的偷瞄正好落進眼裏。他沒有戳破,仿佛方才什麽也未察覺,“五弟與南巫的婚事是由不得他做主的,杜小姐,這算不得他無情。而且此事你應是早已知曉,也應明白你同他早晚會有這一日。”
杜若蹙眉,她想說她從頭至尾對司馬燚就沒半點意思,司馬燚對她更是避若瘟神,一切都是誤會而已。可她沒法抹殺從前杜小姐對司馬燚的情意,她現在確實就是將軍府的杜小姐。
罷了,跟他說這些做什麽?自己又不屬於這裏,早晚得離開,又何必招惹這些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
想到這裏,杜若釋然地笑了,“四爺說得是,終是我二人的緣分淺。既是有緣無份,那便順其自然吧。日後能各自安好,那舊日的那些情分也算是善終了。”
“杜小姐果然是深明大義,非一般眼界淺薄得女子,難怪能得我五弟傾心。”司馬赫再歎,“希望杜小姐能再遇良人,餘生順遂。”
“借四爺吉言。”杜若致謝,又道,“之前在宮中多得昭儀娘娘照拂,還要勞煩四爺代為向昭儀娘娘問安。”
“母妃常念叨你,你還是親自去跟前請安吧。”
“能避之人,盡量避之。”杜若答。
司馬赫笑了,他自是知曉杜若所避之人並非他母妃。隻是沒想到他剛送她的話,她竟立馬給還了回來。
這女子,有趣得很。
“那就賞花吧,想來母妃也不會計較。”
陣陣風起,大片的金菊搖曳,如麥浪翻滾。
賞景,賞人,賞心悅目。
杜若拋卻心中不快,安享這片刻的靜好。
沉寧片刻,杜若目光落於司馬赫腰間墜下的那枚玉闕上,“不知四爺這枚玉佩是何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