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十度（十七）
很久沒睡到這麼晚了。
看了眼床頭柜子上的鬧鐘
時針指向九，分針指向十二。
上午九點了。
昨晚和吳琴聊了很多。
這麼說也不對。
是吳琴單方面的絮絮叨叨，顧遠只是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吳琴說了很多顧遠小時候的事情，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起身，穿衣。
「嘩啦！」
拉開了房間的里的窗帘，陽光從窗戶透進來，顧遠眯起了眼睛。
院子里。
顧遠的爺爺顧興南。
父親顧東明。
這對父子面對面的坐在石桌前，在桌上放著棋盤，他們是在下象棋。
你來我往，殺個不亦樂乎。
顧老頭生平的愛好沒多少，一是對家族傳下來的莊稼把式情有獨鍾；二是每天都喜歡喝幾口小酒；三是哪天不個幾盤象棋就會手癢。
不過。
顧老頭的象棋水準真是不敢恭維的，當年顧遠學會象棋之後，他從開始贏不了顧老頭，到後來有輸有贏，再到最後有勝無輸，只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之後。
顧老頭每次拉著顧遠下象棋，他每次都會爭得臉紅脖子粗，氣的吹鬍子瞪眼。
久而久之。
顧老頭再也不找顧遠下象棋了，這純粹是自己找不痛快。
下樓。
沒有走進院子里。
顧老頭爽朗的聲音就傳來：「東明，你的象棋水準有待提高，要不然每次贏得這麼快，我還真覺得沒意思。」
顧遠嘴角不禁浮現笑容。
他走進到了院子里：「要不我來和你下一盤？」
顧老頭和顧東明已經知道顧遠是昨晚回來的。
顧老頭一臉不屑：「我的規矩難道你小子不知道嗎？我一天只下三盤棋，今天下滿了，想要挑戰我要等明天了。」
顧東明低聲嘟囔了一句：「爸，咱們剛剛好像下了五盤。」
顧老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顧東明，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打哈哈的說：「肚子又有點餓了。」
「小遠，你小子也沒吃早飯的吧？我陪你再吃兩口。」
顧老頭雙手背在身後，神色自如的朝大廳走去。
顧遠和顧東明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一笑而過。
吃完早飯。
顧遠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安排，他這次回來是為了老羅的事情。
昨晚臨時決定要留在這座城市發展，他要先擬定出一個詳細的計劃方案。
陪著顧遠吃了幾口的顧老頭，他說：「小遠，這些年你的身體素質有沒有落下了？當年我好不容易花了六年時間幫你打基礎，到頭來可不要給我功虧一簣了。」
顧遠暫時將留下創業的事情拋之腦後：「想要飯後運動一下？一大把年紀了，你的體力可不比從前了。」
顧老頭不服氣的說：「要不今天我們比比？當初六年，我一直跟在你身後，那是在督促你，今天我可不會再等你了。」
休息了一會。
顧老頭站起身往大廳外走去。
顧遠看著顧老頭走出去的背影。
顧老頭還是老了。
步子也不如當年利索了。
小步跑了起來。
速度不快，甚至很慢。
顧遠慢慢跟了上去，他沒有追過顧老頭。
正如當年顧老頭在顧遠身後護著一樣。
顧遠加速。
顧老頭也加速。
顧遠減速。
顧老頭也減速。
如今反過來了。
顧老頭加速。
顧遠也加速。
顧老頭減速。
顧遠也減速。
當年的顧老頭如同雄鷹，在為剛剛學會飛向的雛鷹護航；如今雄鷹老了，老的要飛不動了，而雛鷹長大了，可以護著老去的雄鷹飛翔了。
顧老頭跑跑停停。
到後來是走走停停了。
他始終沒有回頭看顧遠，或許他知道顧遠就在他身後。
跑了很久。
走了很久。
最後爬上了當年那座高山。
顧老頭坐在當年那塊巨大石頭上。
顧遠躺在山頂的地面上。
一切彷彿都沒有改變。
可其實都變了。
顧老頭奔跑不起來了。
顧遠不再稚嫩了。
這都是改變啊。
「當年怎麼不逼著我學你的那些莊稼把式了？」躺在山頂的顧遠，他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顧老頭沒有回頭，答非所問的說：「你看吧！我就說你贏不了我的，最後你還是沒有超過我。」
「當年怎麼不逼著我學你的那些莊稼把式了？」顧遠又問了一遍。
顧老頭沉默了數秒：「很多事情沒必要追根問底的。」
「正如在你大學畢業后，你怎麼不再喊我顧老頭了？我有問過你原因嗎？」
顧遠坐了起來：「我那是尊敬長輩。」
顧老頭還是沒有轉過頭，目光眺望著遠處：「在大學畢業之前，你怎麼不知道尊敬長輩？少在我面前說這些屁話，你小子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
顧老頭終於轉過了頭。
鬍子稀疏。
全部白了。
咧開嘴，感嘆的傻笑，牙齒也掉了幾顆：「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顧老頭，親切。」
顧遠心裡泛起別樣情緒，他笑著說：「你沒病吧？哪有爺爺喜歡聽孫子喊他老頭的？」
「我是你顧遠的爺爺，我自然要特別一些的，你小子在學校里就獨樹一幟。」
顧老頭嘆了口氣，繼續說：「小遠啊！還記得當初我們最後一次登上山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這人吶！貴在堅持。」
「堅持久了，有什麼事情是完不成的？其實還有後半句話沒對你說，有時候在堅持到極限了，你面對的還是懸崖峭壁，你不妨轉個彎，退一步，或許可以會有其他出路。」
顧遠皺眉了片刻：「但其他路上的風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怎麼辦？面對懸崖絕壁我也想要跳下去怎麼辦？」
「早知道你會是這個回答了，我的孫子就是我的孫子，骨子裡一直都沒有改變。」
「那就跳吧！閉著眼睛跳，老頭子我會陪你的。」
「想要看到自己要的風景，想要走上自己要走的路，不簡單啊！」
「你小子從小有什麼事情是完不成的？你這麼多年只有過年才回家，可見你要做的事情很難，非常的難，可以說比登天還難。」
顧老頭絮絮叨叨。
啰啰嗦嗦。
顧遠抿了抿嘴唇：「顧老頭，你什麼時候這麼了解我的？」
顧老頭樂呵呵的摸著鬍子：「一直都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