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勞動契約
永寧坊韋府。
自國子監出來，少不得和呂琦、賀若雲又是一番慶賀宴飲。
等到韋昭回到韋府的時候天色已不早了。
剛進家門，門房韋六就上前來奏報：“二公子，今天府上來了兩個和尚，說是有事找二公子……”
“和尚？”韋昭一時有些不知所謂，自己並不認識什麽和尚。
“說是法安寺的大師，現在還在府上。”
韋昭點點頭，快步走向前廳：“我知道了。”
母親班墨笙十幾年來頗多禮佛，後堂臥房之中也是擺放著菩薩塑像，時常禮拜。
不過母親常去附近的崇濟寺，從不曾聽說去法安寺。
若是有一二大師來韋府講經，韋昭倒不難理解，找自己是何緣故？
剛進前廳，就看到母親班墨笙正在大嫂呂涵君的陪同下，在廳中招待兩個和尚。
年邁一些的和尚麵容和藹、略顯枯瘦、長須盡白，另一個則是身量魁梧，一副苦相。
“母親、大嫂！”韋昭上前施禮問道：“這兩位大師是？”
呂涵君笑道：“二郎，這兩位是法安寺的普慧大師、圓明師父。”
“韋昭見過兩位大師！”韋昭當即施禮道。
“阿彌陀佛！”普慧、圓明回禮
普慧開門見山笑道：“韋施主有禮了，今日老衲前來是有事相托。”
“大師不妨直言，韋昭力所能及必會盡力。”
韋昭沒有拒絕的理由，當今長安城中佛教信眾眾多，自己母親還是時常禮佛之人，能力之內不妨多行一善。
“前者老衲聽聞西市之中販賣的《武烈文集》乃是韋施主作坊所印製，故而想托韋施主相助印製些經書。”
你又是聽誰說的？印多少經書，我作坊很小的……給不給錢啊。
韋昭心中嘀咕，大量印刷經書的話，白幹的話……作坊太小印不了。
憑借法安寺的人脈，打聽出西市書鋪背後是韋家並不算難。
“印刷經書乃是功德之舉，韋某自當盡力而為。”韋昭擠出笑臉：“不過府上作坊才開工不久，規模甚小……”
普慧嗬嗬笑道：“施主禮佛功德，佛祖自會記得……至於印刷佛經的錢，寺中所需經書甚多，自然會如數交給施主。”
韋昭嘿嘿笑道：“大師所言讓韋某慚愧了，韋某斷不敢多收大師的錢。”
“施主不必客氣，我法安寺香火鼎盛，不缺些許香油錢的，隻望施主早日印製出來就好。”
一旁的圓明開口說道。
也是，法安寺應該確實是極其有錢的。
法安寺在緊鄰西市的懷遠坊內，香火鼎盛，信徒頗重，其中不乏來自西域的高僧。
這些年來更是仗著緊鄰西市和開遠門、金光門的便利，隱隱有成為長安第一大寺的趨勢。
先不說曆代先帝為了取悅佛門、聯絡西域，多次賞賜給長安城中各大寺廟土地。
單論近些年來，長安佛寺香火的旺盛程度，也勝過以往多少倍了。
“大師開口，韋某自然是盡力而為，這佛經……”
“韋施主既然應允了，明日寺中就將需要印製的經書送到府上。”
韋昭點點頭，看來韋家的作坊火力全開還是不夠，得接著擴建了。
這段時間忙完，是時候啟用備用資金，在長安多開兩處作坊，並規劃在長安城外其它地方選址擴張了。
今日博士鄧先生和法安寺的事情隻是開端，日後隨著印刷書的傳播，此類業務自然是源源不斷。
當下天色已經不早，和韋昭商量結束後，普慧和圓明就起身告辭，準備離去了。
“兩位大師且留步，方才我聽門房說，兩位大師一開始就是來找韋某的，不知大師是從何處聽說韋某在經營此事的？”
韋昭還是將心中疑竇說了出來。
普慧、圓明兩人一來就找自己，顯然目標非常明確。
他們打聽出西市文昌書鋪背後是韋家不難，但精準的認定是自己，就有些讓韋昭意外了。
普慧稍加遲疑，笑道：“康王殿下。”
姑且相信出家人不打誑語，康王……還時常去佛寺的嗎。
~~~~~~~
翌日上午。
在府上用過早膳，韋昭就帶著韋安風風火火直奔宣平坊。
剛一進入刻製雕版的大院，就看到院中四處擺放的木板和刻版，以及在各個往來匆匆的工匠們。
見到作坊中的工匠們十分認真地勞作，沒有在摸魚，韋昭頓感欣慰。
“韋公子！”見到韋昭來到這裏，不遠處的柳一漸迎了上來。
韋昭笑笑：“走，屋裏說。”
韋昭、柳一漸、韋安三人在屋中落座之後。
“柳先生，近幾天作坊中進度如何了？”
柳一漸稍加思索，說道：“《論語》、《尚書》正在刻印，再有七八天就能刻印出來。”
韋昭點點頭，進度還算不慢，比起最初刻製雕版的速度來已經大有精進了。
“坊中技藝精熟的工匠有多少了？”
“技藝純熟者約莫十來個，還有二十來人也還可以。”柳一漸斟酌著說道：“單就眼下來看，人手還是夠用的。”
“不夠！”
不夠？柳一漸稍有驚訝，馬上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韋公子說不夠就是不夠。
想必公子又有大謀畫了，柳一漸如是想道。
韋昭看向韋安：“安叔，再從莊戶中挑選一批人來。”
“在西市的坊院中尋一處開闊之處，再開一處作坊，將此處工匠分一半到那裏去。”
韋安當即點點頭，表示明白。
自從石鹽礦製鹽以來，韋安越來越習慣聽從於韋昭的安排。
幹就完了，公子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
“公子的意思是……盡快讓印刷書傳開以利萬民！”
柳一漸忍不住感慨，韋公子這般費力培養刻版工匠，可見其心啊。
“柳先生，今日來此還有一事。”韋昭拿出鄧風林的兵書來遞給柳一漸。
《武備兵略》！
柳一漸眼前一亮。
大周國情在此，作為一個曾醉心科舉，誌向遠大的讀書人，柳一漸自然對兵法也頗感興趣。
“柳先生，這本兵書是國子監鄧博士和當今兵部尚書衛大人的著作，他們交給我來印刷此書，之後將分發至邊鎮軍中。”
柳一漸抬頭看向韋昭：“明白了，先將詩書放一放，先刻印此書！”
韋昭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不過，你隻有一半人手！”
韋昭接著說道：“另一個作坊這兩日就得開工！之後將新調來的莊戶人手，分派到兩個作坊中；另外寫字好看的傭書人也得再招幾個……安叔，這些你來安排。”
“是！”
另一個作坊自然就用來刻印佛經雕版了。
柳一漸臉色稍有遲疑問道：“公子，這些時日院中之人從未出去過……”
額……這幾天將這件事忘了。
韋昭一臉嚴肅地說道：“之前保密做得不錯，此後印刷書現世，自然免不了引來模仿刻印雕版……就不用再像之前那般了。”
柳一漸臉上笑意難掩。
“不過！作坊中的工匠，除了韋府的人，還有十幾個都是從外麵雇來的……”
這些人一旦放出去，若是被其他家收買，就不劃算了。
雖然雕版印刷的技術已經算不得多秘密了，但工藝純熟的工匠仍然是寶貝啊，少一個都是重大損失。
尤其是對擴張期的韋府來說。
“那公子這……”柳一漸麵露難色。
韋昭冷笑一聲：“工錢再漲三成，另外簽訂長期契約！”
先用大價錢拴住這些工匠，再簽訂勞動契約……
這個年代雇傭勞動並不成熟，更沒什麽勞動合同的概念。
除了官府偶爾有雇傭勞動的行為出現，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自給自足。
世家大族缺什麽工匠也都是莊園裏自家養著。
所以韋昭當下提出勞動契約，韋安和柳一漸是不大明白了。
於是韋昭又給兩人講解了一番，這個時代勞動契約用不著多麽完善，多麽的滴水不露。
隻需要規定好所雇傭工匠為韋家勞作的時間和對作坊保密和相應懲戒措施什麽的就可以了。
韋家自然有的是手段保障契約的執行……
至於雇主的義務……工錢自然不會少的。
這個時代尚處於人治法律都不完善的時期，作為世家出身的韋家，在勞動契約中規定太多，是沒什麽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