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148.聽話

  沈明蘭看著母親猙獰而又充滿苦痛的臉，她心底的魔鬼按捺不住就往上竄，那隻魔鬼在她耳邊尖叫：沈明蘭，你為什麽不能學學沈明芸？你為什麽要考慮那麽多？你為什麽要活得那麽累？可她到底還是把心底的魔鬼強行按住了，她默默流著淚，承受著母親的狂風暴雨。


  鄭月秀打罵了一陣，心頭的氣消了下去。見大女兒哭得厲害，她鬆開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床沿邊上抹起了眼淚。


  “你不想想，我心裏多苦。好不容易熬到你大學畢了業，你看看我這頭上的白發。你怎麽忍心不幫幫我？”鄭月秀哭得哀傷，說得真切。


  沈明蘭心如刀絞，從十歲開始，她就一直在活在母親的眼淚中。從十歲開始，她的天空就再也沒有晴朗過。到了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展翅飛翔的機會，可她母親拽住了她的翅膀。她能回頭去狠狠啄開母親的手嗎？她不能。


  這十來年的歲月，是漫長的，黑暗的，壓抑的。她眼看著母親如何掙紮著，哭喊著，崩潰著一步一步往前走。母親說得沒有錯，她一個女人守寡辛辛苦苦把他們姐弟三人養大太難太難了。她初中畢業時，幾個舅舅就要母親斷了她的學業。是母親咬著牙說，她一輩子吃了沒文化的虧，絕不能讓女兒也吃沒文化的虧的，砸鍋賣鐵，她也要供女兒讀書。母親做到了，不但供她念了高中，她高考考砸分數出來也夠去念一所非雙流的破爛大學，母親哭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黑著臉跟她說，滾去念書，念書才有出息。


  沈明蘭不敢忘了這些，那樣艱難的日子裏，母親明明可以再婚，找個男人，頂天了帶走沈明山，日子肯定比在沈家要好一萬倍。可母親沒有，她選擇留下，她沒能狠心舍下三個孩子了。


  “你啞了啊，說話啊。”母親哭著又擰了一下沈明蘭的手臂。


  沈明蘭痛得眉心都皺到了一起，她低聲說道：“媽，你別哭了，我都同意。吃過午飯，我就和明輝去城裏。”


  鄭月秀的目的達到了，她抹了一把淚起了身，道：“去洗個臉，換身衣服。年紀輕輕，老是穿黑色，太喪氣了。”


  “嗯。”沈明蘭應了聲。


  鄭月秀往門口走。


  “媽。”沈明蘭看她要出門，輕輕喊了一聲。


  “作什麽死？”鄭月秀非常不耐煩。


  沈明蘭嚇得一哆嗦：“山，的事情要怎麽辦？”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明輝那邊有辦法。”鄭月秀稍稍緩和神色，頓了一下，她轉身，關上房門走回沈明蘭身邊，她軟了語氣低聲道：“蘭啊，你是老大，除了你，我再也沒有別的指望。明輝年紀是大了點了，可你好歹是他明正言順的老婆。你嫁過去，生下一兒半女，他那麽大的家業，遲早也是你的。”


  沈明蘭絞著衣角，麵對母親的耳提麵命，她唯唯諾諾：“媽，我知道了。我，我去換衣服了。”


  “沒用的東西。”鄭月秀氣得罵了一句。


  沈明蘭跟逃命一樣逃出了屋裏，她奔過了屋角，來到鄰居家的水井旁，壓了幾泵水胡亂朝臉上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