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原來人是會死的

  “爸爸。”沈明珠哭著跑到搶救台前。


  “姐，我怕。”沈明山緊緊地拽住姐姐的手，沈明芸也躲到她身後。


  “你這個死妮子。”鄭月秀聽到動靜，衝過來就擰住女兒的耳朵，她低聲吼道，“你帶弟弟妹妹來這裏做什麽？馬上給我滾回家。”


  沈明蘭用掙脫她媽，在她媽巴掌甩過來前，她機靈地連退七八步。


  “景衍啊，我不該說你那幾句啊。”趙紅梅狠狠地打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接一巴掌，一巴掌更比一巴掌狠，“我嘴賤啊，是我的錯，你快把藥吐出來啊，我求你了。我向你發誓，你好了以後，要打要罵，我都聽你的，好不好啊。我求你了。”


  趙紅梅哭得悲切，大家聽得十分難過。鄭月秀也顧不上跟女兒算帳，她趕忙上前去拉趙紅梅。


  “不行了。”有醫生翻堂叔的眼睛，起身後，他語氣沉重，“好好的吵什麽架，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給逼死了。”


  趙紅梅的哭喊就那麽卡在喉嚨口，她張著嘴看著她的男人。


  沈明蘭隔著人群看到她大堂叔開始抽搐了，他的嘴角有泡沫往外流。


  “爸爸。”沈明珠跪在搶救台前哭。


  “快，景衍在看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你說？”鄭月秀把趙紅梅拽起來。


  趙紅梅癡了，瘋了，她整個人趴到堂叔身上，雙手摸索著他的身體，她想要給她的男人一點兒溫暖。


  沈明蘭清晰地看到，她堂叔的手指彎曲著抬起來。一旁的鄭月秀趕緊拉過趙紅梅的手遞過去，沈景衍抓住了妻子的手，那指甲用力地掐了趙紅梅的掌心。


  親朋們都衝過去了，沈明蘭的視線被擋住。


  大約幾分鍾的時間，搶救室裏響起了一片哭聲，沈景衍停止了抽搐。


  他死了。


  一切就像舊電影在回放，隻是角色換成了沈明珠一家。下午五點多，沈景衍從鎮上拉回了村裏。按照當地的風俗，沈景衍屬於短命，短命的人是不能進廳堂的。他的靈堂設在沈明蘭家和他家中間那個坳裏，趙紅梅帶著兩個孩子穿著白孝跪在草席搭起來靈堂前理客。


  小孩子是不讓去的，沈明山和沈明芸都害怕，沈明蘭偷偷溜著去看了幾趟。趙紅梅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是靠著椅子跪坐在那裏，似乎隻要一陣微風，她就可以倒下去。沈明珠往盆裏丟著紙錢，她也沒有哭。沈明成到底小一些，他蹲在地上玩著螞蟻，對這人間的至痛悲傷，還顯得懵懂。


  因為沈景衍的突然過世，沈明蘭爺爺說要搬回駝子背的事情就這樣擱置下來了。那幾天裏，除了奶奶在家照顧幾個小孩子，沈景行和鄭月秀包括爺爺都在沈景衍家幫忙料理後事。


  沈景衍從過世到下葬，中間隔了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沈明蘭都失魂落魄的。好在誰都無暇顧及她，也就沒有人發現她的異樣。


  沈景衍下葬後的第二天，趙紅梅的娘家人怕她想不開，把她們娘兒三個接回去住了。村子裏又寧靜下來，隻是每個人看起來都多了幾分唏噓。


  沈景衍過世前，村裏已經有快六年沒辦過白事了。乍然間，好好的一個人說死就死了，這怎能讓人心裏不生出恐慌呢。


  原來人是會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