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飯
第二十九章
關於過年，蔡丹記得有個順口溜很是應景。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年雞；
二十八，把麵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除夕的餃子年年有。
不過顯然在這個年代，很多年前準備是沒辦法做到的。
糖果是沒有滴，打掃衛生倒是做了，不過因為西屋都是木柴，所以隻收拾了東屋和廚房。
因為屋子多是土坯，所以即使收拾了，也沒感覺多幹淨，畢竟土就那色。
豆腐磨了，和蔡爺爺合著做的，磨了二斤多黃豆的，正好半板豆腐。
雞沒舍得殺，即使是不下蛋的公雞。
終於到了過年這一天，蔡母端著一個盆，裏麵有昨晚包好已經凍的硬邦邦的二和麵餃子，還有一塊肉、半塊肝和三大塊凍豆腐。
蔡丹她們三兄妹都老實跟在後頭。
她們昨晚都洗了澡，算不上洗澡，就是拿熱水擦了擦。
頭發自然也洗了。
蔡母是不願意蔡丹洗頭的，畢竟她才洗沒幾天，大冬天洗那麽勤幹啥。
結果蔡丹趁她不注意直接把腦袋紮水裏了，造成既定事實，才算洗成了頭。
最後屁股挨了兩下，聲音挺響，其實不咋疼。
不過對於蔡丹來說，侮辱性極強了。
加上今天早上，蔡母又強調一遍去爺奶那兒要拜年要聽話。
誰要惹事，回來用燒火棍子削。
她們三兄妹為了保住屁股都很乖巧。
“爺爺、奶奶過年好！”
蔡丹三人一字排開，直接跪下了。
蔡爺奶笑的合不攏嘴，將三人拉了起來。“快起來，起來，地上涼嗖的。”
蔡爺奶又一人給了一分錢。
蔡丹感動的眼淚汪汪，這是她今年的第一筆收入。
以前好像蔡爺奶他們也是給的，不過都被蔡母收走了。
看來不管什麽年代，當娘的都願意替孩子“保管”壓歲錢。
蔡丹拿著一分錢仔細的觀賞了番，是薑黃色的，上麵還有輛大解放車。
有個花紋，裏頭寫著大寫的“壹分”。
錢果然…好看。
將錢仔細的放進了兜裏，她已經在想怎麽將錢留在手裏了。
雖然她也沒地花，也不知道一分錢能買啥，但是她還想留著。
因為有錢心不慌。
“給姑父拜年不？”蔡姑父掏兜，“我也給錢！”
“給錢”這倆字比啥都好使。
三人幾乎同時又跪了，就是這麽多沒節操。
“姑姑、姑父過年好！”
她們仨也不會說別的，蔡丹倒是會，又不能顯露，也就隻能這樣了。
好在說的響亮又整齊，還很熱切（想要錢）。
“妹夫，不用給錢。”蔡母攔著不讓給。
又讓蔡姑姑攔住了，“我這做姑姑的給侄子、侄女壓歲錢，咋不行。”
支巴了好一會，蔡丹又掙了一分錢。
之後蔡母和蔡姑姑就去做飯了。
蔡丹無聊，也跟著燒火去了。
然後就聽到不少“小話”。
蔡母一邊刷鍋一邊小聲問道，“紅兒，今年大哥大嫂又不回來？”
蔡丹耳朵動了動，她好像是有個親大伯的，不過具體長啥樣，一點印象也沒有。
蔡姑姑嗤了聲，“他不敢回來，爹都說再回來就打斷他的腿。不回來更好，哪次回來都弄的爹娘不高興，再說咱這窮家，哪有人老丈兒有錢啊！還住鎮上大瓦房。”
蔡丹往灶坑裏添柴，一邊忍不住偷瞄，很是心癢癢，期盼蔡姑姑多講點，這裏頭有故事啊。
蔡母笑著安撫，“不用那麽大氣性，反正大哥家幾個孩子也沒改姓，他們老李家願意替咱蔡家養孩子，咱得高興。”
蔡姑姑噗嗤一聲笑了，“二嫂，說的對！不說他了，咱研究一下，中午都做啥。”
蔡母回道，“我聽你的。”
蔡姑姑其實早就想好了，“五花肉燉酸菜凍豆腐，這個多做點，再來個五花肉醬燒土豆塊，再炒個雞蛋木耳，家裏還有幾條鯽魚，燉湯喝，咋樣？”
蔡丹在心裏豎起兩個大拇指，這菜太行了。
怪不得這個年代的孩子想過年，比平時吃的太好了。
蔡母提醒道，“還有塊肝呢。”
“肝就別做了，回頭你拿回去，給孩子們熬湯吧。”蔡姑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那塊肝。
單獨炒費油，而且也不太夠。
放到燉菜裏，還可能把菜弄竄味了。
蔡母哪裏會同意，都帶來了，還拿回去，“那就留明天給爹娘熬湯，肝是補血的。”
蔡姑姑也沒推辭，“行吧，我去撈酸菜去。”
蔡母尋思一下，“我洗土豆。”
這時候蔡四哥也出來了，“娘，還有啥活兒？”
蔡母指了指，“你燒那灶坑，往鍋裏添點水，燒點溫乎水，一會攥酸菜用。”
蔡姑姑少不得又誇了蔡四哥兩句。
蔡爺爺家有兩口鐵鍋，所以做起來還是很快的。
為了都坐下，蔡四哥和蔡五哥還回了一趟家，把炕桌抬過來了。
兩張炕桌合並，地方大了不少，總算都坐下了。
蔡姑父給蔡爺爺和他自己倒了一碗底的酒。
然後酒罐子就被蔡姑姑端走藏起來了。
蔡爺爺有些不滿意，“就這麽點啊。”
蔡奶奶哼了聲，“你腿還沒好利索呢，再說酒多貴啊，照我說，就不該買！”
蔡爺爺不敢吱聲。
蔡姑父打圓場，“一年就這麽一回，也沒買好的，就是苞穀酒。”
聽到女婿這麽說了，蔡奶奶才沒繼續數落。
蔡姑姑也回來了。
豐盛的年飯正式開始。
“爹，過年了，您說兩句。”蔡姑父讓蔡爺爺開場。
蔡爺爺又高興了，“今年收成不錯，又多養了雞，明年還會養豬，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勝利和紅兒抓緊生個兒子。”
蔡爹將酒碗端了起來，“明年保證讓爹抱上孫子。”
蔡姑姑掐了他一把，“還有孩子呢，瞎說啥。”
蔡丹：孩子表示聽不懂。
蔡奶奶張羅，“吃飯，吃飯。”
蔡丹低頭咬了口二合麵的餃子，也太好吃了。
餃子是白麵和玉米麵的，她家包的餃子是豬肉酸菜凍豆腐的。
蔡爺奶家的豬肉蘑菇丁的。
都好吃！
蔡丹又夾了幾口菜，居然有片五花肉，感動啊！
還是第一次吃這麽大片的肉呢。
一口吞下，滿足！
五花肉，永遠的神！
忒好吃了。
“紅兒，這餃子太香了！”蔡姑父一大碗餃子吃完了。
“我給你再盛一碗去。”蔡姑姑起身。
蔡姑父沒讓，“不用了，有地瓜吧，給我來一塊。”
蔡爺爺說話了，“大過年的吃啥地瓜，餃子不夠了咋地？”
蔡姑姑直接將蔡姑父碗搶過來了，“誰說不夠的，煮半鍋呢。”
蔡姑父還是喊道，“半碗，半碗就夠了，我吃菜。”
蔡丹低頭數了數碗裏的餃子，還剩六個，她之前吃了四個。
也就是說她有十個餃子。
她家帶過來的餃子是那種餡比較大的菜餃子，一共五十二個。
除以四就是十三個。
加上蔡爺奶家的餃子，也許她也能添第二碗呢。
不過她也要多吃菜，今天的菜油水多，味道格外的好。
蔡丹有些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已經十成飽了，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
但是魚湯還是可以喝點的，溜溜縫。
順便聽聽大人們聊天。
收集一些信息。
“二嫂，你家豬圈用重修麽？”蔡姑父問道。
蔡母回答，“不用，挺好的。三丫愛幹淨，豬圈裏頭土都給鏘一層，一點味兒沒有。”
“那明年你準備養幾頭豬？”蔡姑父問道。
蔡母早有考慮，“多了養不了，想養兩頭。一天能給多少工分？”
蔡丹也忍不住看向蔡姑父。
“一天四個工分，年後一頭豬可以分三斤肉，養的好肯定還會多給。”養的差也會挨罰。
“姑父，夏秋可以割豬草，到了冬天咋整？”蔡四哥問道。
蔡姑父也沒好辦法，“提前進山撿橡子，糠皮肯定不夠。”小西山的橡子林也不成氣候呢。“冬天是道檻。”
這道檻需要自己克服。
“我去撿橡子！”蔡五哥又開始湊熱鬧了。
“我也可以。”蔡丹不甘落後。
過了年，她又長了一歲。
這一年，她注意身體，適當運動，盡量給自己補充營養。
明顯感覺自己有勁了，健康了不少。
蔡奶奶很是欣慰，“都是好孩子！”
蔡姑姑笑著說道，“到時候姑姑帶你們去。”
她家也要養兩頭豬，也得進山。
“姑父，到時候想養豬的都得去撿橡子，那林子裏的橡子夠嗎？”蔡丹比較擔心。
不說那橡子三年才結一回果麽。
蔡姑父搖頭，“我也不知道，真要是不夠了，隻能花錢去糧庫買糠皮，也不好買呢。”
蔡姑姑卻是說道，“山那麽大，裏頭橡子樹有的是，夠是肯定夠的，就是咱們不敢往裏走，等到全隊進去的時候，橡子都落地了，被鬆鼠撿走，被野豬吃了，剩不了多少。”
蔡爺爺也沒太好的辦法，“明年開春盡量多移植一些橡子樹吧。往深山裏走不成。”
蔡姑父抿了一小口酒，“咱們要是養的好，我找縣長批條子，讓糧庫優惠供應咱們一些糠皮。”
蔡爺爺連連點頭，“那敢情好。”
“這事先別往外說，萬一辦不下來還落埋怨。”蔡姑姑不願意看到自家男人挨罵。
她是知道的，自從當家的當了大隊長，真的是盡了力。
蔡奶奶也覺得閨女說的有道理，“聽紅兒的。”
蔡姑父很是聽的進去老人的話，“放心，娘。爹，你還剩多少酒，咱倆幹了吧。”
蔡爺爺將酒碗抬起，兩人碰了一下，都幹了。
“我給你們盛魚湯。”蔡姑姑要拿蔡爺爺的碗，給老爺子先盛。
蔡母離的近，將蔡爺爺碗已經拿到手了，“我給爹盛，你給勝利盛吧。”
蔡姑父把著碗，“我不喝魚湯，給我來碗餃子湯。”
“魚湯夠喝，大半盆呢，可鮮靈了。”蔡姑姑見蔡姑父還是搖頭，隻能給盛餃子湯了。
“等我喝了魚湯，我也喝碗餃子湯。”蔡爺爺接過魚湯碗。
蔡丹小口的抿著魚湯，心裏想著事。
她在想，冬天除了糠皮和橡子，還有啥可以喂豬的。
那個苞米棒粉碎了能不能做豬食。
不是那麽確定。
還有啥呢？
玉米杆、高粱杆…
不過現在也沒粉碎機啊。
整個喂成不成，豬牙口應該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