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西風
第二百八十一章 西風
但是景鴻若是暗中與馮國的人有聯繫的話,馮國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紙條上的消息總不可能是一半真一半假,景珏看著秦風,眼神中帶著壓力,「如果景鴻和馮子談有了盟約,為什麼秦雨沒有傳消息回來?」
當初馮子談打回馮都的時候,秦雨是跟著他一起的,後來歷經了幾番波折,還是進了馮皇宮,成了馮子誠的妃子,自此也成了景珏安插在馮國的一枚棋子。而之前的五年時間內,秦雨傳回來的消息,一直都沒有提到過景鴻的事情。
景珏這是在懷疑秦雨了,秦風只得垂著頭,秦雨是他的親妹妹,而景珏卻是自己的主子,他的聲音有些遲疑,「想必是……這件事馮子誠是一直瞞著她的?」隨後他又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她本來就是景珏的人,身在馮皇宮中,馮子談肯定對她還是有所防備的,沒有發現這件事實屬正常。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秦雨的責任也是於事無補了,景珏沉著眸子,對秦風下著命令,「派人去盯著淮水南畔的情況,若有異動,立即來報,另外調動幽城大軍南下,」他的目光投向遠山青煙裊裊,「不過三萬叛軍,再拖下去,只會擾亂軍心。」
不僅是擾亂軍心,也擾亂著他的心,景鴻再一次將寧雨宣擄走,她如今在什麼地方,過得可好,景鴻有沒有欺負她,雲月如今又被帶去了何處。景珏只覺得心間有一柄刀,直攪得血肉翻湧,疼痛不已。
秦風得了命令,卻沒有立即去執行,他猶豫了半會,還是問景珏,「皇上,您覺得,秦雨她知道這一切嗎?」秦雨是他的親妹妹,若是她真的知道,卻沒有回報上面,那便是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這絕對不會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畫面。
秋風一起,紫藤蘿的葉子便紛紛揚揚灑在了迴廊下面,平添了幾分蕭索。景珏轉身朝屋內走去,「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問更好。」
秦風當即便寫了一封密信,讓暗衛送去了馮皇宮。秦雨收到密信,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這裡暫不多說。
而他們派去淮水邊打探情況的暗探,卻是發現了馮國的確有所動作,他們在暗中調動了幾乎五萬的兵馬集結在了明城,只等著一聲令下,隨時都能破城而入。這裡也證實了那黑鷹傳來的信無誤。
時間流逝地極快,讓人猝不及防,日落月升,一天又悄然過去。寧雨宣坐在桌邊,面前放著紙筆,綠影還極為貼心地替她磨好了墨,她一轉頭,便能看見窗外梧桐飄落,天邊晚霞如流火,瑰麗璀璨,映得她原本有些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艷色。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拿起狼毫,沾了沾墨,在紙上留下一行行秀氣又不失風骨的字跡。她騙了聞人秋,火藥這樣的東西,她想不到辦法在其中做些手腳,只能將真正的配方交給景鴻,只是不知,聞人秋何時能帶著雲月,離開宿城。
她甫一停筆,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進來的是紅杏,寧雨宣將紙疊好。紅杏只悄無聲息地在一旁站著,恭敬地候著她。
寧雨宣看著手中的配方,景珏不知會因為這個,陷入怎樣的境地,她想起雲月那張乖巧的小臉,最終將它交到紅杏手中,「我已經按照約定做了,你將這個給你的主子吧。」
紅杏只朝她微微福了福身,轉身踏出了屋子離開別院。
其實將周雲調離宿城,於景鴻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但是至少他的離開,能換來寧雨宣的這張配方,也算是償失了。一拿到配方,他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人去城外試這新的火藥。
聞人秋只當那火藥配方真的是有什麼問題,景鴻好不容易離開了宅子,趁著宅子四周警備鬆懈的時候,帶著雲月離開了這裡。好在小丫頭是個聰明的,就好像早就洞察了他要做什麼一般,一路上也不哭鬧,讓聞人秋省了不少事。
一離開他就將雲月身上的衣裳換成了普通的粗布小衫,小丫頭甚是乖巧地伸著胳膊讓他給自己穿衣,還問道:「我母后什麼時候能出來?」
聞人秋忍不住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哄道:「不消幾天,你就能見到母后了。」
換完了衣裳,他自己也換回了男裝,卸下了人皮面具,抱著小丫頭穿過幾條巷子,走到一處廢舊的宅子裡面,裡面的屋子鎖著。聞人秋輕車熟路的從院子裡面拿了一把鑰匙,將門打開,只見裡面被捆著一個女子,雲月有些好奇,伸頭去看,赫然是聞人秋前幾天易容成的模樣,這個才是真正的景鴻私宅的侍女。
那女子看著聞人秋漸漸走近,眼睛里滿是驚恐,嘴巴被布塞著,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嗚」聲,聞人秋將雲月放在了一邊,手中把弄著他的玉笛,眼前的人容貌倒是秀麗,但他自認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
聞人秋對於景鴻的手段最清楚無比,在他決定報仇之前,也不能叫他發現了自己的蹤跡,這個侍女死了,景雲月又不見了,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切與失蹤五年之久的千面鬼人有關。
忽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轉頭,就瞧見了雲月那雙眼睛帶著濕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倒叫聞人秋有了一些心虛。隨後他對小丫頭笑著道:「雲月乖,將眼睛閉起來,待會叔叔給你買海棠糕吃。」
小丫頭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聞人秋不禁扶額,他怕待會自己行動起來,將小傢伙給嚇著了,正要再準備說些哄她的話,就見小丫頭甚是乖巧地閉上了眼睛,「叔叔,你快點,我想去吃海棠糕。」
軟軟糯糯的聲音讓聞人秋的心也變軟了,不過等轉身來看著眼前那個被綁的侍女時,他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他掏出袖中短匕來,手起刀落,血濺了一地,將雲月安置在這裡等他,他將侍女的屍體丟到了景鴻住處的附近去。
等這一切忙完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色陰沉,厚厚的黑雲遮擋了月光,西風席捲著街上的一切。聞人秋卻不急著立即去金陵,反而將雲月帶去了晏無蕭暫住的客棧去。
一番折騰之後,小丫頭早就睡著了,聞人秋將她安置在床上,一回身就看見了自己的師父陰沉著臉,神情似快要下雨一般,「你將她帶到這裡來做什麼?這裡是宿城,還在他的地盤上,你就不怕自己也被拖下水嗎?」
晏無蕭雖然讓聞人秋去救寧雨宣,他這個徒弟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易容的本領暫且還無人能敵,所以這才放心,但是帶著這個孩子,遲早會被發現的,他之前就被景鴻斷了一雙腿,如果再出了什麼意外,他要如何?
他視線落在那小丫頭身上,不得不說,小徒弟的長相貌美,連著孩子也長得俊俏極了。
外面陰風怒號,預示著一場降雨的即將到來,這一晚註定是個不平靜的晚上。聞人秋只得師父他老人家,「師父,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並沒有給景鴻留下把柄,他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公主消失的事情,他只會當做是景珏的人做的,只會去城外排查,找不到我的頭上來。」
說的容易,他的行為無異於是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偷食,晏無蕭狠狠地瞪著他,「我還是不同意,你留著她到底要做什麼,給我儘快將她送到金陵去,等確定雨宣平安之後,我們就立即回南疆去。」
聞人秋並不回他的話,他若是沒有把握的話,也不會帶著寧雨宣的孩子來冒險,只是這一次,他不僅要報景鴻的仇,也要讓景珏急一急,好叫他知道,究竟什麼才是對他最重要的。他愛而不得,也不想叫景珏好過。
這麼想來,他莫非是前輩子欠了景家兩兄弟的什麼,否則這些年來,怎麼兩次都栽在了他們頭上。
晏無蕭見他不作聲,肺都要氣炸,一雙眼睛瞪著聞人秋快要冒火,他怎麼就將他養出了這麼個性子來,如今心底又有一些後悔和自責。寧雨宣和小丫頭是景珏的妻女,人家不去救,反而他要讓自己的徒弟去救。
他忍不住放大了聲音,道:「為師說的你聽見了沒有,這是他們景家的恩怨,你就別再摻和進去了,你若是繼續執迷不悟,我就當沒你這個徒弟了。」
聞人秋聞言,下意識地卻是去捂住床上正熟睡的小人兒的耳朵,睨了自家師父一眼,也沒把他的威脅當回事,「師父,你說話小點聲,萬一將她吵醒了怎麼辦?」
睡得正香的雲月一點也沒有被吵醒的跡象,小手動了動,翻了個身又睡著了。聞人秋見晏無蕭還是滿臉怒火,他這才正了正神色,嚴肅了起來,站到他的面前,「師父,景鴻當初折磨我,還將你也一併關押起來,用以威脅我。既然他並沒有死,那這筆賬我定然要從他那裡討回來的。」
他一回來,就將如今的局勢告知了晏無蕭,又繼續道:「你要知道,景鴻他勾結了馮國,景珏如今的勝算又少了幾成,不管如何,他終究是雨宣深愛的人,我不可能看著雨宣跟著他顛沛流離,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的。」
面對寧雨宣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置身事外。寧雨宣當初為了治好他的腿,離開了雲月帶著他去了東瀛。可是聞人秋從來都沒有覺得是寧雨宣欠他的,反而,他耗費了她五年的時間,真的放手實在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