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喪鍾為誰而鳴
我沒死。
我挺過來了。
真好。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眼淚抑製不住的,洶湧而出。
我眼睛都沒有睜開,但是眼淚已經流出了眼眶。
生的喜悅。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我切切實實的感受到,所謂的,生的喜悅。
“心律正常,嘔吐反應不嚴重……”有人在評論我的狀況。
默默流了好一會兒眼淚,我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太久一樣,我眼睛不過是眯了條縫,就被刺眼的光線逼得生生流下更多的眼淚。
“醒了?感覺怎麽樣?”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一張臉突然出現在我臉上方,嚴肅的問我。
我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氣,頓時痛的直皺眉頭。
“別,你先別說話了。”醫生擔憂的看著我,認真道,“你聲帶受傷了,需要修養一段時間,不是什麽大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問你幾句話,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點頭或者搖頭就行了。”
他這個要求倒是不難,他問的問題也隻是一些很簡單的益智類問題和身體上哪處有沒有那種感受的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了。
等我回答完後,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我道,“目前看來狀況不錯,接下來繼續好好觀察,你會沒事的。”
隻不過是回答了他幾個問題,我就累的精疲力盡,強撐著等他說完這句話,我就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身體實在是負荷不了任何的負擔,我整個人虛弱到,我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隻能仍由身體陷入休眠。
說起來,我經常受傷,也算是對受傷這種事,頗有經驗的人了,但我還是能明顯感覺到,這一回,比以往的任何一回,都要嚴重。
最明顯的表現,是我明明醒過來好幾天了,我還是沒什麽力氣。
沒有動一動的力氣,更沒有去思考任何問題,去詢問任何問題的力氣。
連我也說不上我躺了多少天,白天黑夜交織,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睡眠,除了醫生和護士,我沒有見到過其他任何人,就連醫生護士,每次也都包的嚴嚴實實的,時間久了,就頗讓我有種自己似乎活在另一個次元的感覺。
這種縹緲的不真實感,是在我意識漸漸恢複,身體也有了些許力氣的時候,才消失的。
與此同時,我也被換到了另一個病房。
剛進那個病房,我就見到了葉姨。
“沒事了,沒事了。”她紅著眼睛在我床邊呢喃,但那語氣,並不像是在跟我說,反而更像是在跟她自己說一樣。
我看著她,這段日子不見,她似乎老了許多,臉色看起來非常憔悴,連我這個因為生病觀察力下降反應變得遲鈍的人,都能看出來,她瘦了許多。
“葉姨,我沒事。”我伸出沒有掛吊針的手,輕輕握住葉徽的手,扯了個微笑看著她。
我的聲帶還是沒有恢複,但在醫生精湛的醫術和藥物的治療下,總算是說話的時候不那麽疼了。
葉姨眼淚吧唧吧唧掉下來,她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嗯,我知道,沒事了,我知道,你剛醒來,我不應該哭的,叫你看了不舒服,我不哭,不哭。”
葉姨已經有把年紀了,我倆也算是相處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我還從來沒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
想到她這樣失態,是因為擔心我關心我,我心裏就暖暖的。
“你躺了這麽多天,一直都在重症監護室裏,醫生不讓我進去,我每天隻能在外麵等你,等得我都快急死了,現在看到你,我這懸著的心才放下,可看到你這麽虛弱,我又難受的很。”葉姨嘴上說著不哭了,眼淚卻流的更凶了。
我想到那天我離開章台前,問葉姨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對我那麽好。
如今看來,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問了。
因為答案就在眼前。
如果不是真正的在乎,那麽是不可能,為了一個人擔憂成這幅模樣的。
我看著捧著我的手,淚流滿麵的葉姨,像是看到了媽媽的樣子。
葉姨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她啜泣著擦眼淚的時候,我看著她問,“章台那邊……怎麽樣了。”
葉姨聞言立馬道,“一切都挺好的,葉徽死了,唐先生說,這個任務你完成了。”
“是嗎?”我聽到這一句,眼淚也流了出來。
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終於,算是收獲我應該得到的回報。
葉姨捧著我的手,把我的手貼在她臉上,慢吞吞道,“你放心,所有事情我都是按照你平時的方式處理的,你現在不要去管那些事情,你現在唯一要管的,就是好好養傷。”
“蕭……蕭景灝呢。”我咬咬牙,問道。
葉姨微微錯愕,但隨後又是釋然,似乎並不糾結於我會在這種時候,問蕭景灝一個客人這種事了,她淡淡道,“蕭先生不知道你受傷的事,他來過章台找你,我說你被唐先生派出去辦事了,辦的是秘密任務,不能聯係外界。”
聽到葉姨這麽說,我才真正的放心了。
“謝謝,辛苦你了。”我疲憊的閉上眼睛,鬆了一口氣。
我傷成這樣,如果蕭景灝知道,他一定會發瘋的,他還有那麽多事情要處理,他還有他的公司他的事業,我不想讓他白白為我擔心。
我更不想,讓蕭景灝和章台起任何的矛盾。我了解他,這家夥如果知道我因為去做老板交代的任務把自己傷成這樣,他會直接和老板幹起來的。
這樣的結果,我是不想看到的。
而葉姨,幫我解除了這顆地雷,總算是讓我能安心一點了。
“你別胡思亂想了,醫生說了,要讓你好好靜養,不能勞神費力,思慮太多,會影響你的恢複。”葉姨撫摸著我的手心,提醒我。
我嗯了一聲,柔聲回答葉姨,“葉姨,我明白。”
“我先不打擾你了,你再睡會,我去找醫生再問問。”葉姨說著,就把我的手放進被子裏,為了掩了掩被子。
她這個動作讓我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我睜開眼睛,看著葉姨問,“葉徽當時對著我開了一槍,子彈取出來了嗎?”
葉姨微微一愣,輕快道,“傻孩子,當然取出來了,那麽大一顆東西,怎麽可能留在你身體裏。”
聽她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我這個問題問的太傻了,便傻乎乎的笑笑,苦惱道,“我下麵總是感覺很難受,感覺有什麽東西攪動著,難受的很。”
葉姨聽我這麽說,臉色微微變了。
饒是我精神不濟,也能看出她臉色不對。
於是我看著她,不解道,“葉姨,有什麽事情嗎?”
葉姨緊緊咬著嘴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她這個樣子我看著心裏慌的很,但還是強裝鎮定,問葉姨,“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實話告訴我,好不好?”
葉姨不吭聲。
我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葉姨!”
因為激動,身體被拉扯了一下,傷口處頓時傳像是被硬生生撕開一般,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立馬變了臉色。
葉姨見狀,連忙伸手按住我,不住的點頭,“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你別激動,別動。”
我緩和了好一會兒,那疼痛感才逐漸減輕,我咬牙等了一會兒,等那疼痛感過去,才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向葉姨,無聲的詢問她。
葉姨重重歎了口氣,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苦著一張臉,慢吞吞道,“那混賬的子彈,打碎了你一個腎,你左邊的那個腎,被摘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