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直到翌日傍晚,才有村民發現了跌落在陷阱裏的男人,七手八腳將他拽上來的時候,眼看著男人的小命就要交待了,還是村裏的赤腳醫生一碗中藥湯把他救了回來。
很快,整個寶山村都知道村民在山裏撿了個男人回來,男人名叫範平,個頭平平、身材平平、臉上的淤傷好了之後,相貌也平平。
後麵這段描述是小咪說給趙紅英的話,原話還有一句:他整個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平!果然人如其名啊!
趙紅英當時撇撇嘴,冷哼一聲:“他的心眼和腦瓜子可不平。”
說起來,這個範平不是別人,正是前前世對趙紅英騙錢騙色的渣男!隻是前前世範平出現的時間和這一世不同,早了幾年,出場方式也不同,前前世他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儼然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理想、有追求又有身價和地位的商人,而今……
看來這件事也發生了變化,這反倒讓趙紅英放平了心態,她趙紅英如今今非昔比,她倒要看看這個平平無奇的男人這一世能翻出什麽樣的浪花來。
“小咪,你最近沒事兒就幫我多盯著點兒那個渣男的舉動。”
“好嘞!偵查什麽的我最喜歡了!”小咪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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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滿載今年最後一批出欄肥豬的卡車緩緩消失在村口轉角處。
村支書王富喜回過身打算回村委會,剛剛抬起的腳尚未邁出去,又默默的收了回來。
“你……你們……”
瞧著村民們一張張由神秘竊喜轉而喜氣盈盈的笑臉,王富喜開懷大笑起來:“你們這架勢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攔路搶劫呢。”
“哈哈……”眾人跟著暢懷大笑。
“王支書,忙活了一年,大家可都盼著這一天呢!”有膽子大、臉皮厚的,嬉皮笑臉開口道。
“就是就是!”
“對對對!可就盼著這天呢!”
“……”
王富喜下頜一收,露出下半截瞳仁環視一圈,嘴角一點點兒的勾翹起來,眨巴兩下眼,笑道:“你以為就你們等著這天啊?誰不等著這一天呢?走,去村委會!”
浩浩蕩蕩的隊伍很快井然有序的排座在村委會辦公室裏,幾張桌子拚湊起來的會議桌上,把頭兒的桌麵上放了一個木頭匣子,木匣子旁邊放了一摞賬本,副書記和村會計緊挨著村支書的位置坐得端直,會計麵前攤開一個賬本。
村民們一個個喜笑顏開,有幾個那眼睛盯在木匣子上就從來沒有挪開過,仿佛那匣子一個沒看著就能不翼而飛似的。
王富喜看了眼坐在他身側的趙紅英,此刻這間屋子裏還能從容淡定的隻有這個丫頭了。也是,全村有一個算一個都算上,有幾個人見了錢還能無動於衷的?一個個的都窮怕了,要是現在去問村民們最大的夢想是什麽?一百個人裏得有九十九個說是“掙錢”,還有一個會說“想吃頓滿漢全席然後去掙錢!”
“王支書,咱是不是該開始了啊?”有人迫不及待了。
王富喜笑著點頭:“好好好,各位鄉親們安靜一下啊,我先說兩句。”
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視線都盯在王富喜身上,眼神裏全是期盼和喜悅。
王富喜扭頭看向趙紅英,見對方點頭,他回應的點個頭,繼續麵朝大夥,道:“大家夥都很清楚,今年年初呢,咱們寶山村和趙紅英新簽訂了兩個合作協議,一個是養雞場,一個是養豬場,咱們村委出地,趙紅英出資建造設施並購買種苗,雇你們來飼養場上班是另外單獨給你們開工資的,這個你們每個月都已經領回家了,除此之外呢,當初也定好了的,到了年終結算,會根據盈利情況給大家分紅,今天呢,最後一批豬賣掉了,錢呢也都在這裏……”
王富喜說著拍了拍手邊的木匣子,齜了齜牙繼續道:“會計這幾日加班加點,終於把今年的賬目都理出來了,刨除去各項成本,每家還能分到——”
王富喜說到這裏,故意把話音拉的很長,後來幹脆不出聲了,就那麽笑眯眯的看著村民們,而村民們一個個都抻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珠子可就等著書記公布金額呢,這可把大家急壞了。
“我說王書記,你這口氣喘的可真夠長的啊!不怕憋著?”
“哈哈!”
不知誰的一句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王富喜跟著仰頭大笑,笑了一陣子才抬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略微收斂些笑意,道:“我們今年年底每家能分到一百四十八塊錢!”
“啊!”
“真的嗎?”
“天呐!”
“哇!”
“……”
一百四十八塊啊!要知道他們去年拚死拚活幹一年,掙的錢也就七八十塊,今年他們養雞養豬,不但平時每個月有八塊錢的工資,到了年底分紅居然比往年全年賺的多一倍!
“哎呀媽呀,要是加上平時的工資,我們家今年一年掙的錢比以前多了兩倍不止啊!”
“對啊對啊 ,我這一年掙了——兩百多塊!我的媽呀,狗子你快掐我一下,我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狗子真的掐了那人一下,疼的那人齜牙咧嘴的,可臉上笑的更開了:“哈哈,不是夢不是夢,一會兒我拿了錢可得貼身放起來,給錢捂得暖暖和和的,我這樣對錢好,明年就有更多的錢鑽進我的口袋,嘿嘿!”
“我說大栓子,你要是怕錢凍著,你回家就把錢藏炕洞裏,可勁兒的燒柴火,保準把那錢熱乎的啊直往你家跑……”
“去!你少來忽悠我!把錢藏炕洞裏?萬一被耗子嗑了咋整?我才不聽你的!”
“哈哈哈……”
一屋子人笑的差點把房蓋掀翻了。
分了錢,各家各戶喜氣洋洋的置辦年貨,年關將至,村民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悅,但有一家人除外。
嗐!不用說了,與大家夥格格不入的這家,除了杜家還能有誰?
村委會是全體村民的村委會,隻要戶口落在寶山村的住戶就都是村委會的一員,盡管杜家無人在飼養場上班,但年終的分紅是按戶分的,所以杜家也分到了錢。
杜家的錢是杜衛華去領的,村裏大喇叭廣播讓各家派出一個代表去領錢的時候,杜家父子都不在村裏,杜家的錢是不可能落在劉秀花手裏的,隻能是杜衛華去領。
可是這錢領回家被杜鐵生知道後,問題來了。
“憑什麽別人家一年都有兩百多塊,咱家就隻分到一百多?這不明擺著欺負我杜家麽?我杜家是什麽人家?什麽時候受過這等欺負?我特麽必須去找王富喜都給我補齊了!……”
杜鐵生出門時隨手抄起倚在牆邊的钁頭,氣勢洶洶的直奔村委會。
杜衛華和劉秀花緊隨其後,杜衛華覺得她爹說的對,她回來的路上也聽村裏人說過今年在飼養場掙了兩百多,怎麽到她手裏就剩一百多?不過她可沒有她爹這勇氣敢單槍匹馬的去村委會討個說法,這下前麵有她爹領頭,她的膽子也壯起來了。
跟在最後的劉秀花和杜衛華的想法可不一樣,錢多錢少的她不是太清楚,她隻是單純的擔心杜鐵生出去闖禍,這幾年杜鐵生因為這個瘋病沒少闖禍,稍微受點兒刺激就拳打腳踢,村裏人看在他家實在是生活困難的份兒上,不太跟他計較,打壞了物品什麽的也很少會堅持要他家賠償,派出所也沒少來,但是也正因為杜鐵生的這個精神不正常,也無法把他關進局子裏,這反倒滋長了杜鐵生的囂張氣焰。
村委會辦公室裏。
王富喜剛剛和趙紅英、還有一眾領導班子開完年前最後一次會議,其他人已經各回各家,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王富喜在做最後一次檢查,尤其是窗戶和保險櫃,那保險櫃裏還有明年開年要用的資金呢。
確認一切無誤,王富喜關了燈,準備鎖門離開,不曾想,什麽東西從背後狠狠的砸在王富喜頭上,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就倒了下來。倒下的時候,他剛才鎖門的重心靠前,上身撲倒在門上,將尚未掛上鎖的門扇推開,整個人撲倒在門檻上,沒了意識。
“王富喜!你別給老子裝!趕緊給老子起來!還老子錢!老子一家五口,每個人都得有錢!你趕緊起來給老子錢!……”
杜衛華和劉秀花緊跑慢跑轉過牆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杜鐵生手握钁頭把,钁頭的鐵頭一下一下的杵在王富喜的身上、屁股上、腿上……杜鐵生的嘴裏厲聲叫罵著……
“爸!”
“他爸!”
兩個女人驚聲尖叫,腿都不聽使喚,磕磕絆絆終於追上來,卻被杜鐵生冒火的視線生生阻攔在兩米開外,誰也不敢上前,因為杜鐵生的钁頭已經高高揚起,大有誰敢靠近一步就砸死誰的意思。
“爸!你這是幹啥?王支書咋啦?……啊——!!!”
最後這一聲尖叫不亞於村裏大喇叭的音量,因為杜衛華抻長了脖子看到趴在門檻上的王富喜腦袋邊上一大灘血。